壁爐裡熊熊燃燒的廢料堆讓這個裝潢簡潔的房間內的溫度很快升高,耳畔是窗外鬼哭一般的風聲。
裝滿各種紙質文件、鏽跡斑斑的文檔櫃;隻在複古博物館裡見過的油墨打印機和笨重的台式電腦;幾個看起來就不是一套的辦公椅放在會議室的長桌前;一張折疊床擺在房間一角,上麵還摞著一遝被子……謝天翊打量著這個集辦公室、休息室於一體的房間,一時間心中浮現出諸多疑惑。
在被林淵帶著進入基地中最高的那棟建築物後,謝天翊目中所見的種種物品設施都充滿了中古時期的氣息。
也許林淵是一個複古愛好者,所以他的精神海才會是如此的樣子?這樣的解釋謝天翊自己都不會相信。
就在哨兵四處打量周圍環境的時候,黑發紅瞳的向導熟練地用無煙煤爐燒開一壺熱水,給自己和謝天翊一人倒了一杯;他想了想,又從一旁的食品櫃裡拿出幾塊壓縮餅乾。
“招待不周。”將水杯和壓縮餅乾放在坐在會議長桌前的哨兵麵前,林淵拿起自己的那杯熱水,吹散杯口的霧氣喝了一口。
雖然這裡是他本人的精神世界,像謝天翊之前烤蘋果派那般做出一桌好酒好菜招待對方也未嘗不可,但既然林淵已經決定向這個黑暗哨兵展露自己的過去一角,那便一切都遵循前世他經曆的日常來安排。
「哢噠」一聲,描繪著紅綠圖案的搪瓷杯子接觸實木桌麵發出了一聲脆響,因為內部盛著熱水,有點掉漆的杯身上很快就凝結了一層水霧;如同一塊塊磚頭般冷硬的壓縮餅乾由圖文簡潔的墨綠色塑封包裝紙包裹,上麵的商標和生產廠家都是謝天翊從未見過聽過的。
在林淵的注視下,哨兵拆開一袋花生味兒的餅乾,一口一口地把它吃完。
這壓縮餅乾又冷又硬,說它是磚頭都算是抬舉它了——曾經林淵前世的基地裡有人試驗過,經過長時間低溫保存的壓縮餅乾甚至可以替代錘頭將鐵釘深深地敲入木板之中。
從為了短時間內給人體補充高熱量考慮,這餅乾做得極油極甜;再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存放時間過長導致它產生了一種難以描述的古怪味道,對口輕的哨兵來說嘗起來簡直就是災難。
但謝天翊還是吃得很是認真,連最後包裝袋底部的那一點碎屑殘渣都沒有放過,抖抖袋子統統倒進嘴裡。
不過,這個哨兵吃完壓縮餅乾後顯得有些匆忙的灌水動作出賣了他——他並非麵上表現出來的那樣接受良好。
因為喝得太急,謝天翊的舌頭被搪瓷杯裡的熱水狠狠地燙了一下,於是隻能像小狗一樣將舌尖露在外麵晾著;再看向一旁眼帶笑意的林淵時,他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委屈。
“雖然這東西味道不太好,但足夠頂餓,已經是這裡最好的食物之一了。”林淵也拆開一袋肉鬆味兒的壓縮餅乾,將它直接泡進了杯中的熱水裡。
冷硬的餅乾被熱水浸泡後很快軟化,不少時便變成了一杯溫度正好的濃稠肉鬆味糊糊。
原來這東西應該這麼吃嗎?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看著林淵用勺子吃餅乾糊的樣子,謝天翊的目光裡帶上了幾絲埋怨——天知道剛才他的牙為了啃這磚石一般硬的餅乾吃了多大的苦頭。
“不問些什麼嗎?”很快將杯中的壓縮餅乾糊吃完,林淵看向有樣學樣地又拆了一袋蔥油味兒壓縮餅乾泡進自己麵前杯子裡的謝天翊。
“沒什麼好問的,”嘗了口杯子裡的蔥油餅乾糊,謝天翊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含含糊糊,“雖然我確實有些好奇,但如果你不願主動提起的話,我也並不是一定非要問個清楚。”
曾經剛能聽到林淵的心聲時,謝天翊確實心中充滿了對林淵的好奇,一心想要將這個渾身充滿謎團的向導的秘密查個清楚;但此時這個黑暗哨兵的心態早已轉變——在確定自己對林淵的感情的那一刻,他已經決定對林淵交付自己全然的信任。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林淵,”銀發的哨兵看著對麵的向導認真地說道:“我想要與你共度一生,這一生很長,我有足夠的時間等到你願意將這些講給我聽的那一天……”
——
對方口中無異於告白的話語讓林淵愣住了片刻。
饒是林淵的心再怎麼冷硬,此刻也如同那杯中被熱水浸泡的壓縮餅乾一樣被謝天翊變得無比柔軟。
這樣就可以了,林淵,那就試一下吧。於心中做好了決定、將手中的杯子放於桌上,黑發紅瞳的向導起身緩步走到哨兵的麵前,讓頓時明白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的謝天翊也緊張地站了起來,那杯剛泡好、才喝了一口的餅乾糊被他擱置在一旁的桌麵上。
希望你不要讓我後悔今天所做的決定,謝天翊……前世遭遇的諸多背叛經曆一時間如潮水般在腦海裡湧上又褪去,但看著眼前因為緊張手腳都不知道放到哪裡才好的哨兵,林淵啞然失笑——雖然不知道未來會如何,但此時此刻,他明白這個哨兵絕對不會背叛自己。
一直不笑的人乍然露出的笑容殺傷力最是巨大,林淵難得的笑容讓對麵的謝天翊看得直接愣住,直到黑發紅瞳的向導將手中那枚作為精神坐標的黑色晶體送到謝天翊的麵前,哨兵才清醒過來。
“怎麼?不願收?”因麵上的笑容鮮活不少,黑發向導的話語中難得帶上了調笑的意思,裝作想要將手心裡的那枚晶體收回的架勢,被生怕他反悔的謝天翊速度極快地一把將其抓在手中。
這枚黑色的晶體也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觸手微涼,既不能透光也不能反射光線;謝天翊將它拿在眼前仔細端詳,發現晶體上布滿了微不可查的裂痕——仿佛這枚晶體曾經碎裂過,又再次被人拚補起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