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二刻, 天光剛剛從雲層後透出, 一名衣著富貴、膀大腰圓的老者,就坐著馬車來到蕪城的碧水閣前,他剛剛被仆從扶著從車上下來,就覺得眼前一黑,因為碧水閣前,竟然已經排上了長龍,他定睛一看,那排在前頭的幾個,可不就是昔日常與他結伴覓食的老饕?
老者抬頭看了眼天色, 這會兒天才蒙蒙亮呢,他以為自己來的夠早了, 卻沒想到竟有人比他還早。
眼見得街道儘頭又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 老者連忙叫小廝先去占個位, 自己則幾步走到排在前頭的那三人麵前, 不滿道:“約好的卯時一同來, 你們幾位卻提前來占位, 不厚道吧!”
排在前麵的三人與這老者年歲相近, 聞言,其中一人便嘿嘿笑道:“張員外, 我們三人卯時前兩刻出的門, 卯時剛剛好到這兒, 不算食言吧?”
另一人又道:“我們也沒想到張員外竟然卯時出門, 過了兩刻鐘才到。”
聞言, 張員外胡子抖了抖,卻說不出反駁的話,氣得一拂袖,卻隻能乖乖站在隊伍最後排,看了看排在前麵的七八個人,再看看這棟寫著碧水閣的兩層小飯館,心裡沉沉歎了口氣。今個兒來得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分到點剩菜?
要是放在一個月之前,要有人對張員外說,一個月後你會甘心情願吃剩菜,張員外一定會勃然大怒並命小廝將那無禮之徒趕走,但是現在……
這碧水閣的前身是一家客棧,生意平淡,鮮有問津,但在一個月前,那間客棧忽然改成飯館,並換了個“碧水閣”的招牌,張員外偶然從碧水閣前經過,聞到裡頭傳出的飯菜香,就走不動路了。
他現在最後悔的事,就是把這碧水閣的存在告知了那幾個不要臉的老友!
卯時四刻,碧水閣的大門按時開啟,這短短兩刻鐘的功夫,張員外後麵又排了十幾人。見碧水閣大門開了,這些在本地頗有身份的食客們規規矩矩地排隊進入,半點不敢仗勢欺人。隻因人人都知道,新任宣威將軍葛修武,時常來碧水閣晃蕩,還三天兩頭地送東西,明顯是想要求娶碧水閣的東家兼掌勺。雖說這碧水閣的東家並不中意宣威將軍,但眾人也不敢在碧水閣中鬨事。
他們起先知道原來碧水閣的掌勺竟是個年輕小姑娘時,驚奇不已,張員外和幾名老友甚至都打起了主意,自家也有幾個年輕優秀的子弟,若是能摘得碧水閣東家的芳心,豈不是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
當然,後來知道宣威將軍也來求娶,他們就不敢動了。
碧水閣大堂就擺了十幾張桌子,中間空出一塊地方,眾人靜靜等著,就聽一名姓周的婦人出來道:“今個兒我們東家準備了一道蒸鵝,各位可有口福了。”
雖然這蒸鵝聽起來實在尋常,可那顧大廚的手藝不尋常啊!眾人伸長了脖子望向廚房的方向。
不一會兒,便有兩名夥計抬著一頭烤全羊從廚房裡出來,擺在了大堂中間的那塊空地上。
眾人麵麵相覷,不明白這和蒸鵝有什麼關係?不過嗅著那不住傳過來的烤羊香氣,不少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隻烤全羊這麼大,今個兒定能多吃幾塊。
卻見那姓周的婦人,提起一把洗乾淨的小刀,將羊腹處一道小小的口子劃開,從羊腹處取出了一隻蒸鵝。
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瞬間彌漫開來,勾得食客們紛紛咽下了口水。
周姨動作嫻熟地將那隻從羊腹中取出的大鵝剁開,眾人眼巴巴地看著,見到有些許肉屑粘在了刀麵上,還有些可惜。
很快,蒸鵝分成一樣分量的九份,送到了食客們手中。張員外幸運地得到了最後一份,排在他後麵的人眼見得張員外將最後一份取走,哀歎了一聲,轉而紛紛問周姨有沒有剩菜?
周姨笑說那頭烤全羊也是可以吃的。沒搶到蒸鵝的紛紛表示可以將就。
周姨道:“大早上的吃烤羊有些膩,我們東家準備了解膩的果酒。”
碧水閣內安安靜靜,隻有食客們進食的動靜以及不住的讚歎聲,周姨捧著一盅湯放到張員外跟前,笑盈盈道:“張員外,這是我們東家特意為您準備的冬蟲草雞湯。”蓋子一掀,濃濃香味漫開,正小心翼翼吃著蒸鵝的張員外咽了口唾沫,忍不住笑道:“顧老板實在太客氣了。”
其他食客紛紛投以注目,不明白這張員外憑什麼能有優待?
周姨笑道:“我們東家聽說樺城有一樣食材十分獨特,想到樺城去開一家分店。聽說張員外您在樺城有些人脈。”
樺城就是陳國的邊城,和蕪城相距隻數十裡遠,但通關文牒不是那麼好辦的,就算辦了下來,齊國人也很難在陳國的地界紮根,更彆提開店做生意了。
張員外雖是齊國人,卻與樺城那邊的商人交好,甚至跟樺城的地方官也有交情。聞言,明白了過來,立刻應允下來。周姨大喜過望,連聲道謝,並道:“今後張員外想吃什麼,隻管說一句,我們東家說了,一日三餐都給您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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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邊關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顧昭容已經找到了門路,馬上就能到陳國那邊開店去了。”
姚燕燕收到這個消息時正在打盹,聞言瞌睡蟲瞬間跑了個乾淨。她驚訝地看著青壺,“這麼快?”顧昭容才去了不到三個月吧!這也太厲害了!
青壺興奮道:“是高竹子和外麵人接頭時知道的,這是邊關送來的信。”
這信件用火漆封著,姚燕燕打開快速看了一遍。
齊國與陳國表麵上締結了友好盟約,其實彼此都在相互防備。雖說如今已開通了商道,卻隻讓交易一些尋常物品,而關於奢侈品的大宗買賣,陳國那邊的態度向來是十分嚴苛與戒備的,生怕齊國這邊拿些不實用的絲綢香膏去換取他們的錢糧。
不過陳國律法明令禁止,也擋不住下頭商人暗度陳倉,像絲綢香膏這種能謀取暴利的買賣,那些商人寧願冒著殺頭的風險也要去做。姚燕燕還曾為此感歎了一句要錢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