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名女大夫當中,年紀最大的已經三十歲, 年紀最小的才十六歲, 但其中領頭的, 卻是年紀最小的鬱宜歡。
鬱宜歡上山見到那些女子時, 著實愣了好一會兒, 才在同伴的提醒下領著人走上前去,見到她們,那些被賊匪擄上山的女子終於沒有那麼害怕了。
鬱宜歡請那些兵士幫忙在山寨中收拾出幾間屋子來, 而後她們一行人, 就領著那些女子進了幾間屋子。
她們帶過來的,除了一些處理外傷的藥, 還有一些衣物,鬱宜歡原本還不知皇後娘娘交代讓她們準備的衣裳是做什麼的, 此刻看見這些衣裳破爛的受害女子,方才明白。
這山上的女子有三十一名, 其中大多數被打得遍體鱗傷,有的身上沒有傷, 卻也神色木然,即便是得救了, 也不見她們露出多少喜悅之色。
已經到了九月, 但自願入軍營的醫女加上鬱宜歡才五個,鬱宜歡把她們都帶來, 還特意多帶了八名丫鬟, 卻也不夠忙的, 隻能每個人多照顧幾個。
需要鬱宜歡醫治的女子有四名,她們也是這其中傷口最多的,很顯然也是被擄上山後反抗最激烈的。不過鬱宜歡在看見她們身上的傷口後,就知道她們的反抗大抵沒有用。
她將那一聲歎息悶在心裡,迅速幫前三名女子處理好傷勢後,就將目光落到了最後一名女子身上,那是個看上去才十七八歲的女孩,撥開淩亂的頭發後,能看見一張秀美的鵝蛋臉,鬱宜歡注意到這名女子手指纖細、肌膚白嫩,明顯家境不錯。
她解開女子的衣裳,瞧見這具本該白皙漂亮的胴體上布滿了青紫的痕跡,連私密的地方也有幾個男人留下的掐痕。
她心中一滯,隻覺得胸口又悶又疼,幾乎叫她喘不過氣來。
鬱宜歡一邊給她清理傷口上藥,一邊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話。
女子一開始神情麻木,她問什麼都不答,鬱宜歡十分耐心,絮絮叨叨和她說了許久的話,女子的眼睛裡才慢慢有了神采,她告訴鬱宜歡說,她的小名叫昭昭。
昭昭是跟隨兄長外出遊玩、途經燕州時被擄走的,兄長被害,又失了清白,她想要自儘,卻始終找不到機會,那些暴徒欺負了她以後,就將她綁了起來,時時刻刻都有人看著她,她逃不了又死不掉,生不如死。
鬱宜歡坐在床邊抱住她,溫柔道:“沒事了,外麵那些人,是陛下派來剿匪的。他們不是壞人,昭昭,你的家鄉在哪裡,我請他們護送你回家。”
聽到“回家”這兩個字,方才一直顯得很平靜的昭昭,忽然崩潰了,抱住她嚎啕大哭起來,“我回不了家了!我是族裡的恥辱!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給家裡丟人……”
從這些話中,鬱宜歡終於明白為何獲救後,這些女子也不見笑顏。這些女子被擄上山這麼久,隻怕家中為了維護名聲,早就當她們已經死了。
同是女子,鬱宜歡能體會她們的絕望。她眼裡也湧出淚來,而這屋子裡其他女子,聽見了昭昭的話,也都低低哭泣起來。
有一名女子淒然道:“被救又如何?我們哪裡有地方可以回?還不如死了乾淨。”
“我被擄走之前,家裡已經給我訂了一門親事,現在……隻怕我墳頭的草都長高了。”
“回去了又如何?我爹娘不會認我的,他們隻會當我已經死了。”
聽著屋裡受害女子絕望的哭泣聲,其他人都麵露同情之色,卻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鬱宜歡抹了把眼淚,說道:“若你們無處可去,不如跟我回醫女館,醫女館是皇後娘娘出錢辦的,所有女子都可以去那裡學習醫術,將來或是進軍營、或是入宮、或是去外麵行醫救人,都可以!”
她環顧一圈,誠摯的目光堅定地看向每一個人,“你們不想說出真實名姓和家鄉也沒關係,到了那裡,沒有人會輕視你們,你們可以重新來過。你們放心,醫女館中除了我們這幾個女大夫,沒有人會知道你們的過去,你們可以在那裡好好過日子。”
鬱宜歡話音落下,其中一名女大夫也道:“姑娘們不必害怕,我們這些膽敢跟著軍隊出來行醫的女子,也大多有過不堪回首的過往,沒有人會看不起你們。”
聽了這些話,昭昭心裡生出幾分希望來,忍不住道:“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真有那樣的地方?”
鬱宜歡握緊了她的手,肯定道:“是真的,醫女館就在京城,往前走數十步是龍衛軍和羽林軍駐紮的北衙,那裡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你們!”
聽著鬱宜歡斬釘截鐵的話,不止是昭昭,其他女子的眼中也露出了幾分希冀,真的有那樣的地方可以作為她們的容身之所嗎?在經曆過那樣恥辱的遭遇後,她們真的還能好好活下去嗎?
……
數日後,幾輛馬車被龍衛軍護送著停在了京城醫女館的門口,鬱宜歡從其中一輛馬車上跳下來,醫女館門前已經有幾名仆婦等著了,鬱宜歡抬起車簾,示意裡麵的人出來,“大家都出來吧,已經到了。”
猶豫了片刻,一隻女子的手搭上了鬱宜歡的手,慢慢踩著腳踏下了馬車。
是昭昭。她穿著條乾淨的布裙,頭發用木簪挽了個發髻,麵色有些蒼白憔悴,抬頭看到醫女館的匾額時,眼中含著希望,又有幾分怯懦。
其他女子的反應也都相差無幾,鬱宜歡對著等在門口的仆婦道:“先帶他們去房間休息吧!”
那兩名仆婦應是,就熱情地領著姑娘們進去了。
鬱宜歡則幾步穿過停在門口的馬車,朝著騎在馬上的蘭夢征走去。
“蘭統領,多謝您一路護送。”鬱宜歡板著臉行了一禮。
蘭夢征從馬上下來,也回了一禮,說道:“鬱姑娘不必客氣,任務完成,蘭某也該回北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