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舟:“陳皇身邊不是久留之地,我卻到今日才看明白,我這就要回故鄉了,先生也早做打算吧!”
在熟悉的人一個接一個被排擠出京都、身邊連個能說話的人也無後,封元時常一個人在自家庭院當中來回走動,時不時輕歎一聲。
這些年,他對陳皇說過的話,陳皇的確是聽進去了,卻沒想到,在一統天下後,陳皇就被這功績麻痹了心神,忘了這天下不是他一個人打下來的,忘了那些將領為他浴血奮戰、忘了那些謀士為他徹夜鑽研……
陳皇的確有稱霸天下的野心與雄心,也的確武藝高強驍勇善戰,可他沒有胸懷天下的格局,跟著他打天下的那些人,除了原本出身陳國的,其他人無一不被他奪權流放。
封元想起自己本也不是陳國人,那麼離他被發落,是不是也不遠了?
他猜得不錯,在最後一個身居高位的“異國人”也被流放到偏遠地方當小官後,封元也被陳皇召見了。
“先生這些年,助我良多。朕感激不儘。”
封元看得出來,陳皇說起這句話時出自真心,但陳皇想要奪他權柄、貶他出京的打算也是出自真心。
“這些年來辛苦先生了,隻是先生年紀大了,朕實在不忍先生繼續在京中操勞。正好朕知曉一個風景絕佳的世外桃源,雖說位置偏遠了些,但絕對是隱居的好去處,先生若是去了,定然會心生歡喜。”
封元心中歎息,麵上卻恭敬地詢問陳皇那是什麼地方。
當晚,他連夜寫了一封告老請辭的折子,次日早朝時送到殿前。
陳皇對他的識相頗為滿意,還贈了車馬珠寶送他離去。
坐在晃動的馬車裡時,封元不斷回顧著他一生,不由歎息:“鳥儘弓藏、兔死狗烹,早知如此,當初真該避世不出。”
他深深後悔,當初緣何要貪那虛名,若是當初他不貪虛名,安安分分待在山中隱居,又何以淪落到今日這難堪的境地。
也不知後世史書提起他這個人時,會作何評價?是如實記載他的功勳,還是會將他貶做一個被陳皇趕出京城的無能之人?
想起陳皇命人編纂新史時,隻因那史官記了一句不利於他的實話,陳皇就當眾砍了史官腦袋的事兒,封元苦笑一聲,“好歹,老夫留住了一條命不是?”
這聲歎息剛剛落下,馬車忽然一個顛簸,震得他往前頭栽去。封元渾身一抖,想要攀住車壁,手上卻揮了個空,下一刻,他眼前一花,氣喘籲籲地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屋子裡,月光從窗欞外灑入,隱約照見屋中擺設。
夢外隻過了幾個時辰,夢中卻過了十幾年。
封元擦了把額上的汗,扶著床沿緩緩坐起。這才分清今夕何夕。
想起夢中陳皇,再回憶起十年仿佛如一日的皇帝陛下,封元披著衣裳站起身,對著明亮的月光感歎一句,“所幸,隻是一場夢。”
所幸,他當初沒有聽信狄傾的話,而是選擇了那對磕磕絆絆闖入他隱居之所的小夫妻。
想到陛下和娘娘,封元麵上浮起了幾分笑意。他沒有再入睡,而是點了盞燈,坐到書案前,開始整理明日要處理的公務。
“約莫再過半月,摘星雙樓就能竣工。屆時要請陛下昭告天下……”
“太子如今已有十六,是該選妃成婚了。太子自小金尊玉貴,也不知能否瞧上那些民間出身的女子……”
“小皇子與小公主的親事也應提上議程了。”這兩位的成親人選倒不必從民間選,京中高門勳貴當中,有的是可堪匹配的大家閨秀與青年才俊。
封元喃喃自語著,忽然想起又將朝政扔給太子,然後外出遊玩的帝後,再看看自己如今為皇子公主們的婚事操心的模樣,覺得自己仿佛養了一堆孩子……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