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元宵安慰自己,沒關係,父皇母後平日裡事務繁忙,他們要操勞國家大事,他們很累很累,所以就讓父皇母後多玩一會兒吧!他可以再等等,隻要最後能讓他再坐一下推車就好了。
這一等,就等到了黃昏。
等到外麵有侍女詢問何時擺飯,小元宵才茫然地發現,原來一個下午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而他的父皇和母後,扔下推車就要往外走,還是侍女提醒,他們才想起來,哦,原來小元宵還在啊!
看著爹娘麵上有些尷尬的模樣,小元宵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我仿佛是多餘的。
從那以後,這個想法時不時就會出現在他的心裡。
轉眼間,元宵已經長到了七歲。
這一年初秋,皇帝陛下決定親自抽空親自教導元宵射箭。
對於父皇的這個決定,元宵麵上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仿佛是個刻板的小老頭,其實心裡還是很高興的。
每隔七日,朝廷就會休沐一日,這一日不需上早朝,父皇教導他射箭的日子,便是挑在了這一天。
一大早,元宵就穿戴整日,來到了校場,他聽陳統領說過,這個校場就是從前他父皇練習騎射的地方。
元宵剛到不久,父皇就到了。父皇今日也穿著一身便於騎射的衣裳,樣式和顏色都和他身上的很像,元宵有些高興,正要迎上前去,就看見父皇身後走出另一道身影,儀態萬千,容光絕豔,正是他的母後。
“拜見父皇、拜見母後。”元宵規規矩矩行了禮。
他聽見父皇母後又說他太過規矩乖巧,說可以像算盤和周周那樣活潑些。
元宵心想,他是太子,責任重大,不能像弟弟妹妹那樣,身為太子,他應該恪守規矩,謹言慎行,喜怒不形於色才對。
被父皇和母後牽著來到校場一角,看著已經擺放在幾十步開外的靶子,以及一旁準備好的弓箭,元宵眼裡露出興奮來。
周圍有不少侍立的宮人,元宵拿了一把專為他準備的小弓,配套的還有幾十隻短箭,按照父皇教導的姿勢站好。
他的父皇站在他身側,彎腰矯正他的姿勢,他的母後則坐在後麵,麵帶微笑地看著他們。初秋的天氣不冷不熱,天空萬裡無雲,非常宜人。
元宵按照父皇教導的姿勢,小心翼翼地將握弓搭箭,他屏住呼吸,目光直直盯著遠處的靶心,心臟也砰砰跳動起來。
之前因為年紀太小,他一直沒有機會學習弓射,這是他第一次握弓射箭,他能感覺到父皇母後都在看著他,他一定要射中靶子,一定不叫父皇母後失望。
元宵鬆開手指,繃緊的弓弦在一陣顫動後,將那隻箭矢送了出去,隻聽得嗖的一聲銳響,他的那支短箭朝著靶子飛了過去。
元宵緊張地看著,在他期待的目光中,那支箭矢飛出去一段距離,然後斜斜插在了草地上。
元宵失望無比,有宮人為他將插在地上的箭矢拔起來遞還給他,他聽見父皇安慰他道:“第一次射箭,力道難免不足,再多試幾次就行了。”
元宵正要點頭,就聽父皇接著道:“畢竟這世上,像朕這般天賦異稟,第一次射箭就能命中靶心之人少之又少。”
元宵:……
他的父皇,平日裡也這般自吹自擂麼?
他不由一側頭,正好看見他父皇麵上帶著幾分自得的笑意,目光卻瞥向身後母後的位置,而母後……正雙手托著下巴,崇拜地看著父皇。
元宵:……
哦,原來這句話不是說給我聽的。
元宵此時年紀雖小,卻很有自知之明,也很識得分寸,他自顧自去找陳統領教導他箭術,而他的父皇果然不在意他離開,等元宵練了一個上午側頭望向父皇母後的方向時,就見父皇正扶著母後,貼在母後身後,正專心致誌地教導母後射箭。
當時已經快到正午,初秋的陽光照得人身上有些發熱,元宵就站在那裡遠遠看著。
母後在射了幾輪,依舊無法射中靶子後,就失了興趣,跟父皇比劃了起來,兩人拿著去掉箭頭的羽箭劈來砍去,在母後不小心絆了一下險些摔倒時,父皇立刻扔掉羽箭抱住她,兩人於是就抱在一起笑,像兩個七八歲的孩子。
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模糊了兩人的五官,叫元宵心裡說不出的羨慕。
真好呀!元宵心裡想,也不知將來他長大以後,能不能找到一個真心相愛之人?
他希望父皇母後能永遠這樣,童心不泯、相知相許、白頭到老……
十年之後,元宵後悔了。
他那對不到四十歲的爹娘,將皇位傳給他,然後就離開京城,四處遊山玩水去了,順便捏造了一個身份,到處懲惡揚善,等元宵反應過來的時候,民間連他們的話本和戲劇都出了。
正直壯年的皇帝,和已經長成的太子,關係本該十分微妙,就如同獅群中將要邁入老年的雄獅和長到青年的幼獅一般。他記得太傅曾經跟他說過,在他父皇年幼時,已經年邁的皇帝和當時的太子便關係不睦。皇帝忌憚已經邁入巔峰期的太子,太子不滿活了那麼多年歲還不肯讓位的老皇帝。
可是他的父皇……跟曆史上的大部分皇帝都不一樣,在確定他有能力執掌朝政後,就理所當然地退位,元宵清楚地記得他登基那日,父皇母後那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原來在父皇母後心裡,這個皇位一直是他們阻礙了他們儘情遊玩的負擔。
元宵的心情十分複雜。
好在他從小就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隻是偶爾在公務中抬起頭時,他心裡會閃過父皇母後的臉,想象他們到了何處,玩得有多開心……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又一日,元宵正埋首公務之中,忽然聽見下麵人來報,說小公主逃婚了。
元宵:……
他親妹妹,朱留鳶,逃婚了?
元宵很不明白,周周與那撫遠侯世子不是兩情相悅?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