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網紅似乎不是件容易事,當所有人都知道某個門檻較低行業容易掙錢時，都會削尖了腦袋往裡衝，可哪怕是成了名網紅,為了維持人氣，也要各出奇招。
可當網紅似乎又很容易，一張照片,一段視頻,隻要傳播開來，就能吃一段時間人氣紅利。
比如周梅——她想了無數辦法,到處蹭熱度,至今粉絲數都沒有破萬，每次發個視頻,評論也很少超過三位數，唯一一次超過，還是因為她每條評論都在回。
她萬萬沒有想到，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之前去火鍋店後拍視頻竟然火了！
周梅坐在宿舍床上，抱著電腦傻笑。
她隔十幾秒去看一眼，都會多幾個評論。
“啊啊啊啊！發現寶藏！推送到我首頁了！”
“看了美食直達錄屏來,這麼帥帥哥開火鍋店竟然那麼小，簡直離譜。”
“原來叫明謙，這名字好聽，有種謙謙君子感覺，也符合氣質。”
“up主還跟老板合照了,羨慕。”
……
周梅深吸一口氣,覺得自己大紅大紫日子就在眼前！很快她就能漲粉過萬,接到廣告，賣出產品，發家致富。
不過她吃水不忘挖井人，拿出手機給明謙打去了電話。
明謙電話她上次去時候就要到了，周梅覺得之前自己簡直就是英明神武，換成現在肯定要不到明謙號碼。
美食直達最後一期火了以後，有關明謙短視頻迅速火了起來。
人們也剛剛意識到，這個長壽節目，終於迎來了落幕，但卻並沒有人覺得遺憾，畢竟已經沒有年輕人看這檔節目了。
“老板。”周梅興衝衝地喊道，“你火了你知不知道？”
明謙剛剛在和麵，現在隻能開免提：“知道知道，我朋友昨晚就給我打電話了。”
周梅：“我之前發視頻現在都有兩千多評論了！播放量也過了三十萬！”
明謙沒懂周梅要說什麼。
周梅：“我想乘勝追擊，中午我就過去，咱們直接開直播。”
她也知道這次實實在在是她蹭明謙熱度，因此也不小氣：“我給你發個紅包吧？”
明謙笑道：“發多少？”
周梅沒經驗，試探性地問：“一萬？”
明謙有些驚訝：“你不是還在上大學嗎？這麼有錢？”
周梅樂嗬嗬地說：“我寒暑假都會去我二叔公司上班，掙點零花錢。”
不過周梅還是說：“老板，你等等，我先去查一下應該給多少錢，晚點我再聯係你。”
明謙沒意見，跟周梅道彆後就掛斷了電話。
雖然早上胖子潘陽他們都給他打了電話，但明謙還是對自己“火”了這件事沒有實感，就像隔著一層霧，他也到網上搜了自己名字，確實有很多視頻，點讚數最高小視頻已經有八十多萬點讚。
可是他又不是明星網紅，“火”了能帶來什麼效應？
尤其是他沒“火”時候店裡已經快招呼不了幾波客人了，現在他“火”了，客人來得再多，店裡桌子就這幾張，也沒什麼用。
早上十點半，第一桌客人進門了。
明謙還以為是周梅，接過剛迎出去就發現並不是，而是幾個帶著專業裝備人，走在最前麵人他還認得，是個非常出名大胃王博主，最開始做就是大胃王吃播，後來人氣上來後就開始轉型，現在是吃得精不吃多。
大胃王是個看起來非常可愛女孩，大約一米六出頭，穿著也很粉嫩，臉上肉嘟嘟，化著精致又可愛妝，她進來後也看到明謙，臉上掛起來笑容。
“你好，我是來拍探店視頻。”女孩網絡ID是可可，她自我介紹道，“我是可可，這些是我拍視頻。”
她把手機遞給明謙。
她抱歉道：“本來應該提前跟你聯係，但我們是儘早才決定過來探店，不好意思。”
明謙接話道：“沒關係，我以前很愛看你視頻。”
可可笑得真心了許多：“有包間嗎？我們設備比較多。”
“有。”明謙領著他們往裡走，讓他們坐進最大包間。
可可：“你把店裡比較受歡迎菜都上一份吧，還有特色菜，最好都跟我講講，拍視頻時候我好給粉絲介紹。”
明謙覺得自家火鍋店好像沒什麼招牌菜，他想了好一會兒，最終隻能去把遙從廚房裡請出來，讓遙跟可可說。
遙很靦腆，跟女孩說話又會害羞，可可問他什麼，他都低著頭回答。
可可越問，他臉紅越厲害。
可可忍不住一直逗他：“你切菜也切得太好了吧？我就沒見過比你切得還好廚師。”
遙驚恐地擺手：“我不是廚師，我就是個墩子工，我隻會切菜。”
可可：“那你也是最可愛墩子工。”
遙臉“轟”地一下燒起來，紅得像猴子屁股，他羞羞答答地說：“不、不可愛。”
可可第一次遇到這麼“純情”男孩子，要不是她還記得自己工作，她能一直逗下去。
“老板，能不能讓這個小帥哥跟我一起拍視頻啊？”可可和團隊聊了幾句之後問明謙。
明謙：“他自己願意就行。”
可可又去問遙，遙小小聲問：“會上電視嗎？”
他以為隻要有攝影機，那肯定就是要上電視。
現在遙還分不清網絡視頻跟電視節目區彆。
這世上怎麼還能有這麼可愛人？
可可慢慢跟遙解釋，遙點點頭：“可以。”
他們在拍攝前還有準備，可可畢竟是老網紅了，她團隊都很專業，加上可可一共來了四個人，有人負責拍全景，有人負責拍近景特寫，還有人負責打光。
明謙也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專業拍攝場景——比美食直達專業多了。
美食直達來拍攝時候除了作為嘉賓曾老，就隻有一個主持人和一個攝影師，全靠他們專業水平，而不是靠團隊專業能力。
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默默學習了半個小時才退出去。
可可團隊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流量在明謙身上，要是能拉明謙入鏡才能吸引更多觀眾，但他們來匆忙，也沒有對好詞，外加沒有提前跟明謙對接，價錢也沒談好，隻能先拍火鍋，今天之內就把視頻放出去。
如果今天視頻反響好，就能再跟明謙談一談。
反正要搶在熱度最高前幾天把流量紅利吃到嘴裡。
不過能拉到遙入境也算是意外之喜。
雖然遙不怎麼會說話，也不會接梗捧哏，但他會害羞啊！一羞起來滿臉通紅，這樣男孩子誰不喜歡？像一隻蝸牛，小心翼翼把觸角探出來，有點動靜又縮回去，然後再探再縮。
“火鍋底料真都是老板自己熬？”可可還在等著鍋底沸騰，偏頭詢問遙。
遙微微點頭：“對，我和依依負責切菜擺盤，老板負責熬鍋底，客人多時候我們都要招待客人。”
可可：“店裡就三個人嗎？”
遙：“還有尊……幽君，他負責收銀。”
可可有些奇怪：“可我沒看到前台有人啊。”
此時幽君剛剛進門，他在甩開趙赫後又去轉了一圈，不知道為什麼，他當時不太想馬上回去麵對明謙。
明謙已經熬好了底料，南瓜餅胚也被凍到了冰櫃裡，他就坐在靠門桌邊玩手機。
現在大數據真很厲害，他搜了自己以後，推送視頻都是關於他，但讓他悲傷是，他自己發視頻竟然還沒有被人發現，雖然也漲了一些評論和播放量，可是跟播放量排第一錄屏比起來，中間簡直隔了一座喜馬拉雅山。
“你回來了？”明謙抬頭看向幽君。
幽君取下帽子，神情淡然地“嗯”了一聲。
明謙也不介意幽君態度，他小聲說：“有人來探店了，就是拍視頻，現在在裡麵最大包間。”
“等之後生意變得更好，我手裡錢更多了，我就去租個更大門麵。”明謙在依依和遙麵前很靠譜，但在幽君麵前就沒有必要掩飾自己激動，他興奮道，“說不定能租兩層，好好搞一下裝修，再去注冊商標，我就能發財了。”
幽君還是不冷不熱地應聲。
明謙這才發現了幽君不對勁——幽君要是哪天不對著他冷嘲熱諷，那肯定是幽君遇到了什麼事。
“你怎麼了？”明謙站起來，走到幽君麵前，那雙澄澈眼睛就這麼緊盯著幽君雙眸。
幽君下意識想往後退一步，但他硬生生忍住了，嘴唇輕抿：“無事。”
明謙現在心情好：“有什麼事你就跟我說，雖然我不一定懂，但我可以安慰你。”
幽君看了明謙一眼，不願意告訴對方自己煩惱就源自明謙本人。
他總覺得隻要把自己感覺說出來，明謙一定會說出“大逆不道”話來。
此時唯有沉默，沉默是“今晚”康橋。
幽君走進了櫃台後。
直到他坐下，明謙才明白過來幽君是打定主意什麼都不會對他說。
不過幽君從來都是這樣，男人心海底針，明謙捉摸不透。
但好在尷尬氣氛沒有維持多久，客人陸續走進了店裡。
平時中午生意都不太好，這是火鍋店特性決定，不止是明謙店，就連美食城裡每到傍晚就大排長龍火鍋店，中午店裡也隻有小貓兩三隻。
更彆提明謙這種小店了。
可今天中午不一樣，來基本全是年輕女孩，哪怕有男生，大多也都是陪著女孩們來。
單獨男生也有，可他們目光基本都放在幽君身上，又不敢光明正大去看，隻敢小心翼翼是不是瞟一眼，唯恐被幽君發現。
幽君對所有目光視而不見，他低頭裝模作樣看手機，可餘光卻緊跟著明謙。
但凡明謙跟誰多說了兩句話，他眸光就會暗沉幾分。
這種陌生滋味讓幽君更加心緒不寧。
原本以為中午不會很忙，能好好休息一會兒明謙現在欲哭無淚，客人們都拉著他合照，往往是剛放下鍋就得擠出一張笑臉，這桌笑完就去那桌笑。
明謙知道自己長得帥，上學時候這是公認，跟女生關係也好，他還經常跟著一堆女生一起去看電影，原因是女生們有免費電影票，知道他窮，特彆體貼他。
但是那時候他雖然受歡迎，但也不像現在，受歡迎受這麼累。
哎，真是甜蜜煩惱。
胖子要是看到了，肯定要嫉妒吐血。
男生也希望自己受歡迎，希望自己長得帥，上學時候要是誰跟班裡漂亮女同學關係好，其他男生能嫉妒眼紅。
現在不少男生也還是這樣，一邊罵女生膚淺，隻看臉，一邊恨不得自己長相帥過吳彥祖。
“老板，你有短視頻號嗎？”有顧客問，“我去關注你。”
明謙：“我沒有短視頻號，不過我有長視頻，你要不要？”
顧客咧開嘴笑：“當然要，怎麼不要？！”
明謙跟顧客說了平台和ID後才走，因為遙還在包間裡，所以上菜上鍋任務就隻有明謙和依依承擔。
一條街之隔，美食城二樓，久旺火鍋店老板站在櫃台旁，他看著前一天記賬，臉上表情陰沉下去，他手指在桌麵上敲了敲，冷著臉說：“不就是被一個爛節目采訪了嗎？狂什麼狂？”
坐在櫃台後女孩沒說話，也不敢說話。
久旺是連鎖店，加盟費高驚人，這裡租金也高得驚人。
頭一年開業時候生意確實好，但久旺這種開滿全國連鎖店不出些幺蛾子才奇怪，好幾次爆出記者暗訪，查出久旺後廚用是僵屍肉，蔬菜從不清洗，上菜之前才用水隨便衝一衝。
今年是這家店開業第三年，原本生意看著還行。
但是從前幾天，也就是那個成人用品店旁邊火鍋店開業之後，生意就開始逐漸下滑。
直到昨天，單日營業額來了個大跳水。
收銀女孩根本不明白老板憑什麼生氣，他們這家店是沒有記者暗訪，要是真有記者來也跑不掉，不是每一桌客人都會點酒水，想要掙得多就得在食材上下功夫。
他們後廚冰櫃裡放也全是僵屍肉。
營業額下滑不能怪人家，食客又不是傻子，吃著口感不對，來幾次已經頂天了。
更何況店裡客人老早就變成外地遊客了，不知道吃什麼，就選在老家也吃過連鎖店。
現在遊客們不來吃不也正常嗎？
尤其是店裡賣還這麼貴，一盤牛肉，底下全是冰，要賣五十多塊。
去市場稱斤兩，五十多塊能切除五六盤。
食客再傻也不會永遠都傻。
老板冷笑道：“我就說他為什麼把火鍋店開在那，果然是跟我搶生意來了。”
女孩：“……”
不是，美食城裡還有七八家火鍋店呢，人家離咱們更近。
老板心裡有一套自己邏輯，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剛剛還陰沉著一張臉，現在卻已經堆起了笑容：“張哥，是我，老邱啊。”
“這個月錢您彆擔心，少了誰也不會少了您。”
“我這邊有件事，非得您出馬不可，交給誰我都不放心。”
“您也知道現在生意不好做，哎，哪裡是跟您抱怨，跟誰抱怨也不敢跟您抱怨，事兒是這樣……”
“您看看什麼時候有空，過去一趟，正好那家火鍋店這段時間接受了個什麼采訪還是彆，紅很，要是有人在鍋裡吃出一隻蟑螂，或者死老鼠什麼，肯定能更火。”
“對對對，您隻是過去看看好不好吃。”
“我們老哥倆了，下個月給您送東西時候，多兩成行不行？”
“好好好，謝謝張哥，下回您過來請您吃飯。”
邱樺掛斷了電話，臉上露出陰狠笑來，他這段時間因為營業額下滑，已經很久沒有睡一個好覺了，他一肚子氣不知道朝誰撒。
美食城裡其它幾家火鍋店也都是大門店，老板之間互相都認識，也都認識不少人。
他不敢說是其它店搶了他生意。
那麼搶他生意當然就是那家沒有後台新開火鍋店。
開店嘛，尤其是大店麵，怎麼能沒人罩著呢？
邱樺打完這個電話，心情好了不少，他背起手，還哼起了歌。
隻留下前台收銀小妹坐在那糾結不已。
·
下午三點，店裡最後一桌客人也走了，明謙又去張哥那點了幾碗麵，他們最近吃得最多就是麵，好在張哥店裡賣麵味道多，還沒有吃膩。
明謙端著麵碗，放到了櫃台上，他撐著手臂，上身探進去問：“吃碗麵吧，你早上是不是也沒吃東西？”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明謙對著幽君也不再用敬語，您變成了你。
幽君感覺自己舒服了一些，語氣也輕柔了很多：“不必。”
他原本就不需要進食。
之前會吃是因為……
因為羮石！
明謙勸道：“張哥他們做麵挺有一手，拉麵是真拉麵，手工拉麵，給我們端過來麵條裡放牛肉還多，你試試看吧，不好吃你就給我，我能吃完。”
大小夥子，一頓吃兩碗麵完全沒問題。
這碗麵就擺在幽君眼前，幽君看了眼明謙，明謙眼睛一如既往清亮。
說來奇怪，明謙眼睛並不是桃花眼，可他專注看著某人時候，那個人一定會認為自己在明謙心裡有特彆重要地位，不是多情，而是專情。
幽君偏過頭：“本……我會吃。”
明謙鬆了口氣：“你好不容易來人間一趟，不多吃點人間美食那多劃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