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多了個老師, 明謙洗澡的時候都心不在焉,竟然連歌都沒唱。
他唱歌自己從不覺得難聽,家裡隻有幽君能聽見, 幽君又不會說他,所以明謙越發不克製自己的“歌喉”,每天洗澡都要在浴室裡開演唱會。
第一次見老師肯定要穿整齊點, 但是他都睡著了,身上穿的還會是入睡前穿的衣服嗎?
而且在夢裡學習,那他睡覺的這段時間到底算不算是在休息?
明謙洗完澡從浴室出來, 把腦袋往幽君麵前一拱,幽君就抬起手從他頭上拂過, 一陣暖風過去之後, 明謙的頭發已經乾了,不用再耗費時間去吹,並且這樣弄乾的頭發伸手摸上去很舒服,不會有那種毛躁感。
“廚神是什麼樣的?好說話嗎?”明謙鑽進被窩,把靠枕往幽君那邊推了推,然後躺下去側身看著幽君,等著聽對方說話。
幽君:“他?跟那隻當康差不多。”
明謙:“……”
是哪方麵差不多?
明謙:“你說性格嗎?跟陳言一樣沉穩?那挺好的,我沒什麼天賦, 老師如果沒耐心的話他肯定想掐死我。”
幽君挑眉, 冷笑道:“他敢?”
不是, 你在上麵也是這樣的惡霸做派嗎?真的不會被打嗎?
明謙覺得幽君在神仙和神獸裡的人緣肯定很差, 估計走兩步就能遇到一個仇家。
“遙怎麼還沒回來?”明謙看了眼手機,“這都快一點了, 我給他打個電話。”
明謙撥通了遙的號碼, 雖然遙是異獸, 但明謙也不覺得遙肯定不會受傷害,就遙那傻乎乎的樣子,估計被賣了都可能自己數錢。
過了好一會兒對麵才接通了電話。
“喂?”是個女孩的聲音。
明謙鬆了口氣:“你好,請問遙跟你在一起嗎?”
女孩聲音很溫柔,但明謙總覺得這聲音甜得有點過頭了:“我們在夜市,他想吃燒烤,就把手機放在桌上出去買飲料了。”
明謙:“等他回來你讓他給我打個電話,我是他老板。”
女孩認真道:“好,我記住了。”
掛斷電話,明謙把手機放到一旁,準備去敷片麵膜再睡——以前他從來沒用過這玩意,皮膚不乾燥的時候就清水仔細洗淨,乾燥的時候就來點大寶,除了怕麻煩以外,最重要的還是麵膜太貴了。
一張麵膜幾十塊,網上說效果特彆好的要上百,對當時的明謙來說,這些產品無異於搶劫。
反正他的錢包支撐不起這樣的“揮霍”。
現在他不缺錢了,終於有心思對自己的臉好點了。
“你要不要也敷一片?”明謙問幽君。
幽君微眯著眼睛問:“這有什麼用?”
明謙:“補水的,說是貼了以後皮膚就不會乾燥開裂。”
幽君:“你還不如找我。”
明謙擺擺手:“主要是儀式感和享受生活的感覺。”
畢竟現在還沒正式入冬,空氣沒那麼乾燥。
他敷著麵膜,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休息,等著遙給自己打電話。
因為想著手機鈴聲會響,明謙也沒有刻意保持清醒,很快睡了過去。
幽君也不知道明謙的麵膜要敷多久,不過總敷著也睡不好,於是幽君揭開了明謙臉上的麵膜,還把明謙臉上殘留的精華也弄乾淨。
做完這一切後,幽君伸手捏了捏明謙的臉蛋。
剛敷過麵膜的皮膚似乎真的比平時好一點。
幽君捏著明謙臉蛋的手指越來越用力,直到明謙在睡夢中悶哼了一聲,幽君才把手收回去。
至於遙?
幽君以防有人打擾明謙睡覺,關上了明謙的手機。
對他來說,遙不是他跟明謙的責任,就算遙是他和明謙的孩子,還是明謙親自生的,都已經成年了,是夜不歸宿還是彆的什麼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幽君自己就沒有父母。
他出生時隻是普通白狐,父母或許被更強大的妖獸吃了,又或許隻是被妖獸們的打鬥波及,洪荒時期,無論是妖獸或是他們的幼崽,麵臨的都是一樣的危險。
沒有妖獸會因為一隻幼崽擋了自己的路就繞過去。
對強大的妖獸而言,他們已經不需要後代來繼承自己的一切了。
所以越是強大的妖獸,後代就越稀少,甚至沒有。
而弱小的妖獸則會抱成團,撫育新生兒,希望靠數量來威懾對他們虎視眈眈的敵人。
所以幽君並不理解明謙對遙的照顧,也不認為遙有哪裡需要照顧。
就因為遙看起來有一張娃娃臉,看起來很小?
幽君輕輕撫摸著明謙的側臉。
他的眼神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麼。
·
對明謙來說環境的變化似乎就是一瞬間的事,他前一秒還躺在臥室的床上,後一秒就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高度現代化的廚房裡,鍋碗瓢盆烤爐烤箱一應俱全,調料品擺滿了整堵牆的櫃子,而他穿著白色的衣服褲子和鞋,站在廚房的中間。
最神奇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夢,知道廚神會來教自己做菜,但他卻沒有在現實中蘇醒。
以前做夢的時候明謙隻要一意識到自己是在做夢,就會立刻驚醒,即便沒有被驚醒也會馬上進入另一場夢境裡,也就是夢中夢。
但像現在這樣意識清醒的做夢,明謙還是第一次。
他還沒來得及把廚房裡的東西都看一遍,廚房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明謙:“請、請進。”
很快,一個跟陳言長得很像的男人走了進來,一樣的白白胖胖,一樣的和藹可親,就連他們微挺的肚子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原來這才是幽君說的跟當康很像。
明謙第一次接觸到“神仙”,他十分緊張,說話甚至都有些結巴:“我、我叫明謙。”
“老師好。”
他就像個小學生。
倒是廚神擺擺手,他的手掌很寬大,也很厚,看起來肉肉的,似乎一戳就能戳一個小肉坑,他的臉比陳言還要有肉,就像年畫上的財神爺,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
“不要客氣,我也是第一次教徒弟。”廚神笑眯眯地說。
真正開始教的時候,明謙還是手忙腳亂,廚神閉著眼睛都知道該放多少佐料,可他卻要一次次不斷比對,切菜也一樣,什麼樣的烹調方法做什麼樣的菜,切多厚都有講究。
還有火的大小,多大的火,需要多長的時間,這些都需要明謙一遍遍的去嘗試。
雖然廚神總是一副樂嗬嗬的樣子,但在教學這方麵分外嚴格,明謙想偷懶都不行,尤其是學生隻有他一個,而且在夢境裡也找不到類似上廁所這樣的借口。
明謙輕聲問:“幾點了?”
廚神以為明謙擔心時間走得太快,自己學不到多少東西,於是笑嗬嗬地說:“這裡雖然是你的夢境,但你覺得時間很長的夢,在現實中可能才過去不到五分鐘,所以你不用擔心。”
明謙:“……”
這裡不是真實的世界,所以有取不完的食材和工具。
明謙剛開始做菜的時候還興致勃勃,可做到第二十次的時候,明謙就已經麻木了。
他一次又一次的重複,試味,失敗後就重來。
明謙心裡也清楚,能學到東西總是好的,尤其自己的老師還是廚神,不能浪費這樣的機會,所以也不抱怨,不含累,隻在心裡默默祈禱早點醒過來。
廚神也不說明謙有沒有天賦,他隻是一遍遍的做示範,讓明謙一遍遍的重來,一定要明謙犯過錯之後他才會去糾正,而不是在明謙犯錯的途中糾正。
明謙做了一個晚上,也隻做出一份廚神勉強滿意的獅子頭。
這是揚州名菜,又叫四喜丸子,食材就要取最細嫩的豬肉,七分瘦三分肥,要把裡麵的筋膜全部取掉去處,然後剁碎,不切隻剁,越碎越好。
光是剁肉這個環節,就讓明謙欲哭無淚。
太細了沒有嚼勁,太粗了又失去了獅子頭的精髓。
明謙覺得自己差點變成了切肉工具。
等肉切好了,又有麻煩來了,肉裡不能放芡粉,如果放了就會黏糊糊的,但如果不放又不能成團,所以要明謙兩隻手沾上芡粉,隻讓肉丸的表麵有那麼一層,讓肉圓既不會散開,又不會被破壞裡麵的肉質。
這一步也很困難,明謙雖然一直自嘲是廚房殺手,但其實他對自己的廚藝還是有那麼一點自信的——能入口,不難吃,已經超過大部分同齡人了。
可是等他真的開始做這道獅子頭,才發現自己是真正的廚房殺手,裹芡粉的時候不是少了就是多了,或者直接把肉裡也弄上了芡粉,一次次重來。
等肉圓也團好了,剩下的步驟依舊不輕鬆,要下油鍋炸,炸完上鍋蒸,撇去浮油後澆上調配好的醬汁。
“你自己嘗嘗吧。”廚神把唯一做成功的那盤獅子頭推到了明謙麵前。
明謙累了這麼久,總算可以品嘗一下自己努力的果實了,他拿起放在盤子旁邊的勺子,因為廚神說吃這道菜不能用筷子夾,於是明謙從善如流,老老實實的拿起了勺子。
他先用勺子碰了碰獅子頭的表皮,原本他以為表皮會很硬,畢竟下油鍋炸過,但是等他真的稍微用力的時候,表皮竟然輕鬆的裂開,而裡麵的肉又像豆腐一樣軟嫩。
肉汁被鎖在裡麵,此時才完全迸發出來,獅子頭的香氣也在這一刻完全釋放,明謙被這股味道包圍在中間,還沒有開始吃,口水已經不斷分泌。
他舀了一勺肉,肉在勺子裡輕顫,還有湯汁從勺子的地步滑落下去。
明謙甚至不覺得這是道菜,這就是一道藝術品!
必須是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