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芷如話鋒一轉,歎氣道:“就陸決那小子不知道像誰,古裡古怪的,脾氣又差,一點都不貼心。”
沈音音心裡一萬個同意。
她不好表現出來,隻在心中暗暗鼓掌。
“音音,陸決轉到廣盛了,以後就住在你隔壁,你們好好相處,”鄭芷如說,“他要敢欺負你,你找叔叔阿姨,還有你陸大哥。”
咯嘣一聲。
是沈音音心碎的聲音。
雖然早已料到,沈音音還是有些恍惚。
“他,不回澄州市了?”
“不回了,就在這邊高考,”鄭芷如問,“他昨天先回來了,你沒見到他?”
沈音音支吾著說:“我昨天睡得早。”
鄭阿姨告訴沈音音,她在澄州市的工作已經交接完成,接下來,準備給自己放個長假。
陸決要高三了,她得花點心思在這孩子身上。
今天她安排了一場家宴,一些親戚朋友會到場。
“音音,你打扮一下,我們五點半出發,”鄭芷如說話語速很快,“衣服在你房間裡,去看看喜不喜歡。”
沈音音“哦”了一聲。
她腦子有點漲,反應慢半拍,拖著步子走出房間。
臥室旁邊那間房,房門緊閉,似乎有人在裡頭。
沈音音加快腳步回到自己房間。
書桌上,放著一隻係著
銀色蝴蝶結的禮盒,沈音音打開來,裡頭是一件小禮裙。
旁邊是一隻手機盒,和沈音音從前用的一個型號。
想必也是阿姨準備的。
沈音音拿起裙子,對著牆邊的落地鏡稍微比了比。
她把裙子鋪在床上,從小書包裡拿出一隻黑色的小本子。
大約隻有巴掌大小。
她拿出隻水性筆,在紙頁上寫下一行字。
8月15日。
一部新手機:8999元。
另外一個有點犯難……
沈音音給新手機裝上手機卡,開機後,將手機舉平,拍下裙子的照片,調高亮度,發給一個朋友。
“幫我查下這件多少錢,謝謝。”
對方很忙,不會那麼快回複沈音音。
根據過去的經驗,至少需要一個小時。
好在沈音音也不急。
她換上小裙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白色的裙子,長度在膝蓋以上幾寸,微微露出兩邊鎖骨。
裙身上釘著璀璨的珠飾,並不暴露,很符合她這個年齡段的穿著。
就是有點……太淑女了。
沈音音想了一會兒,從衣櫃裡找出一根黑色細腰帶,係在腰間。
瞬間就中和了最初的乖巧柔弱感。
她穿在身上,要去給鄭阿姨看看,走出臥室,經過旁邊的房間。
沈音音下意識地加快腳步,忽然聽到裡麵有點奇怪的聲音。
卡茲。
卡茲。
聲音細碎,一下一下的,聽不太清楚。
沈音音發誓,她最多隻停頓了不到一秒的時間。
連腳步聲都沒聽到,那扇門直接打開了。
陸決換了件黑色T恤,發梢沾著水,還在往下滴,身上帶著沐浴露裡佛手柑和馬鞭草的味道。
還有一絲淡淡的煙味。
沈音音心裡驚了一下。
鄭阿姨還在家,他就敢在房間裡抽煙?
陸決抽煙這事,沈音音並不奇怪,初中時,她也撞見過學校男生在操場上抽煙。
剛才聽到的聲音,想必是打火機的聲音了。
沈音音有些尷尬。
她不太自然地整了整衣服。
昨晚是六年來第一次和陸決打照麵,就把他給壓了。
陸決個子很高,骨架有著少年的清薄,表情冷淡,眼尾略微低垂,看人的時候,總帶著幾分不耐煩的情緒。
沈音音習慣性後退了一步
,訕訕一笑,打算跟他打聲招呼。
“你……”
話沒說完,沈音音卡殼了。
陸決徑直越過她,沒有一個眼神,連場麵話都懶得說。
這個沒禮貌沒風度的臭小子……
沈音音暗自腹誹。
餘光裡,看見陸決流暢緊繃的下顎線條。
恰好鄭芷如從房間裡出來,看見陸決,“去哪兒?”
陸決沒停,腳步反而更快。
“哎,陸決,越叫你越跑是吧?”鄭芷如抬高音量。
被點名道姓,沒辦法再裝聾,陸決停下來,眼皮散漫地耷拉著,“乾嘛?”
“問你去哪兒。”
“出去一下。”
鄭芷如強調:“去哪兒?”
“不去哪兒。”陸決的表情寡淡地看不出情緒。
給人感覺,他也不是故意要氣誰,他就是這德行。
要是被他氣到了,得怪自己修為不夠。
“彆去了,收拾一下,送我和音音去酒店吃飯。”鄭芷如的語氣不容置喙。
陸決不耐地挑起眼皮,“司機呢?”
鄭芷如說:“老姚家裡有事,臨時請假了,不然能找你?”
“……”陸決還是抗拒,“你自己開不行嗎?”
“你見過哪個坐勞斯萊斯的是自己開的?不都是有司機?”
陸決終於舍得回頭,看著鄭芷如,“我不是你司機。”
鄭芷如挑眉道:“你是我兒子。”
“……”
薑還是老的辣。
鄭芷如女士,加一分。
阿姨真是好樣的!
沈音音站在一旁,樂得見陸決吃癟,嘴角勾起一抹笑。
陸決仿佛背後長眼睛,回過頭,不甚愉悅地掃一眼過來。
想不通,他才十八歲,哪兒來這麼銳利的眼神。
刀鋒似的。
沈音音慫慫地咬住下嘴唇,假裝自己什麼也沒聽見。
半晌,聽見陸決懶懶地說:“鑰匙。”
很快到五點半。
陸決坐在駕駛位上,發動轎車。
開出近江彆墅,行駛在湖西路上。
意料之外,陸決這個人這麼衝,開車卻意外的穩。
沈音音想的是,他拿駕照這半年,肯定沒少開車出去泡妹。
他一隻手鬆鬆的搭在方向盤上,冷白的皮膚上筋骨錯落,顯得勁瘦有力,又不失少年人的修長。
在他的手背上,有一塊紅色印記。
因為白,所以很清楚。
像是燙傷。
沈音音愣了一下。
想起昨天,陸決將煙夾在指間的樣子。
他們倒在地上,煙一點也沒碰到她身上。
“明天就要軍訓了,記得三個小時補一次防曬,用阿姨給你的那支。”鄭芷如囑咐道。
沈音音回過神:“不會曬黑的,就兩周。”
“我看過了,接下來都是大晴天,”鄭芷如拿出手機給她看,“女孩皮膚嫩,得仔細點。”
“我知道了。”沈音音乖乖點頭。
“每天回來要貼麵膜,阿姨待會兒拿給你,”鄭芷如看了兒子一眼,“你們現在一個學校,有什麼事,記得找哥哥幫忙,曉得嗎?”
才不找他。
沈音音露出笑顏,正要敷衍著答應。
“能不能安靜點,”陸決從後視鏡淡淡看她一眼,“影響我開車。”
鄭芷如冷著臉拍他的座位,“臭小子,沒大沒小,可不許欺負你小沈妹妹。”
陸決不輕不重地“嗬”了一聲,冷不丁從後視鏡裡瞟她一眼。
似笑非笑的。
沈音音有些忐忑,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陸決的態度有些奇怪。
很快到酒店門口。
門童殷勤地打開後座車門,鄭芷如先出去,陸決自己下車,將車鑰匙丟給泊車小弟。
“芷如!”後麵一輛車,下來一個略顯豐腴的女士。
她是鄭芷如的姐姐鄭芷意,兩人相差五歲,她牽著女兒一起下車。
為了區分鄭芷如,沈音音得管鄭芷意叫大姨。
她正要禮貌的上前打招呼,忽然聽見身後陸決清冷的聲音。
“我欺負你?”他不著痕跡地往沈音音手裡塞了什麼東西,嘴邊噙著抹冷笑,“留著,我慢慢跟你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