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音音乾脆自己喝了一口,緩解焦慮,她在陸決旁邊坐下。
他起身要走。
“陸決,我不是故意不接你電話的。”她終於開口。
他“哦”了一聲。
沈音音抬頭看他:“如果我真誠地跟你道歉,你會原諒我嗎?”
陸決輕扯嘴角,不鹹不淡地說:“動動嘴皮子,就叫真誠道歉?”
“不是,還有更真誠的!”
他看過來,眼尾輕輕挑起,終於有了一絲興趣。
沈音音神神秘秘地說:“你留下來吃飯,我帶你玩好玩的。”
就這樣,在陸決極度懷疑的眼神裡,他到底還是留下來吃完餛燉。
奶奶貌似很喜歡陸決,吃飯的時候,不停問他,“好不好吃?”、“從洛城開過來堵不堵?”、“喜歡吃什麼中午奶奶給你做”這些問題。
出乎意料,陸決竟然沒有不耐煩,好聲好氣地一一回答了。
乖巧的程度讓沈音音懷疑他是不是鬼上身。
最後,爺爺邊看報紙邊問:“我們音音在你們家乖吧,沒惹麻煩吧?”
原本就是一句客套話。
誰想到,陸決還真不按套路來,他吃完最後一個餛燉,一本正經道:“不太乖,經常給我惹麻煩。”
沈音音差點沒嗆到。
當著本人的麵告小狀?還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
吃完早餐,背上小包出門,沈音音一把拉住他:“我什麼時
候給你惹麻煩了?”
陸決嗤笑一聲:“害我在校門口等你一小時,還專程給你送書包,不算惹麻煩?”
這……無言以對。
沈音音認真站在原地反思三秒。
忽然,她背著的小書包被陸決拎起,他就像是提著一隻鳥籠子那樣帶著她往前走。
“乾嘛?”
“不是要帶我去玩好玩的?”陸決懶洋洋地說。
沈音音看著他,囁嚅著說:“玩了好玩的,是不是就不生氣了?”
他輕飄飄回答:“看情況吧……”
這個二世祖!
許之航給他取的外號果然是有先見之明的。
小鎮上活動的區域小,不用開車,沈音音帶陸決步行到家附近的一個公園。
這裡從前是個小型遊樂場,後來生意不景氣,老板就把大部分遊樂設備取消掉了,現在變成了公老年人和小孩玩樂的地方。
陸決看見公園入口,一個老年人正在摔著鞭子抽陀螺,動靜響徹天際。
他不動了,皺眉道:“你彆告訴我要帶我玩這個。”
滿臉都寫著抗拒。
沈音音忍不住笑,輕輕拉著他的衣袖,帶他繞過那個老人,“當然不是啦,玩更好玩的!”
陸決看了眼被她碰到的地方。
雖然隔著衣服,卻仿佛是沒有阻隔地,將她的溫度傳達到皮膚上。
在寒冬的冷風裡,異樣溫暖。
他麵上僵了一下,不情不願地,還是老老實實跟著走。
穿過假山和一條小徑,他們來到一處拱形通道前,白牆黛瓦,牆上生長著不知名的植物。
沈音音停在這裡,從口袋裡摸出一枚硬幣,眼裡含笑。
“什麼意思?”陸決挑眉。
“帶你看個超有意思的。”沈音音站在通道前,將硬幣捏在手裡,緊張地找好角度,用巧勁將硬幣順著拱形門的下方甩上去。
硬幣順著力度直上,卻在到達最上方的時候啪嗒掉下來。
?
玩我呢?
沈音音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她撿起硬幣,不服氣地又扔了一次。
同樣的,還是剛到頂點就後繼無力,還差點砸到沈音音頭上。
旁邊一聲輕笑。
沈音音正鬱悶著,還被陸決嘲笑,就像一隻試圖爭地盤失敗的野貓,懨懨地蹲到一旁,表情頹廢。
好失敗哦。
丟死人了。
她沉默不語地拔著地上的野草,悄白的耳朵紅紅的,不知是被風吹紅的,還是因為窘迫。
“笨死了。”陸決彎腰,撿起地上的硬幣。
沈音音小臉鼓鼓的:“難道你會嗎?”
“我當然會了,”少年表情倨傲又得意,“我是誰啊?”
你是電你是光,你是世界最臭屁的二世祖!
陸決揚了揚下巴,示意沈音音讓位,她憋屈地挪著小步到一邊,不服氣地看著他。
他無視沈音音的目光,不慌不忙,將硬幣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找好角度,毫不猶豫地揚出去。
一道銀光閃過。
那枚硬幣好像被磁石黏在灰白色牆壁上,繞了一圈,回到起點,很快又繞了另一圈,發出悅耳的一聲輕響,很有質感。
沈音音看得眼花繚亂,數不清硬幣到底繞了幾圈,它終於停下,落在她腳邊,搖搖晃晃地停下。
這個二世祖囂張歸囂張,真的是有兩把刷子的。
她驚喜,又尷尬,氣呼呼地伸出腿,將硬幣踢走。
“技不如人就發脾氣啊?”陸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總欺負我,我都沒跟你發脾氣。”
沈音音眨眨眼睛。
她沒聽錯吧?
誰欺負啊到底……
“明明是你欺負我。”剛才還給她臉色瞧。
陸決笑了一聲,輕描淡寫道:“誰欺負誰都無所謂了,你不是都要走了嗎?”
沈音音心裡突然震了一下。
他果然是知道了……
“我還沒有說……”她有些艱難地開口。
“嗬,你這個人,最他媽心軟了。”陸決說。
沈音音感覺自己完全被他看透,毫無任何辯駁餘地,她低著頭,把鞋帶解開,又重新係好。
陸決靠在牆邊,有些斑駁脫落,但他並不在意。
“哪裡?”
“我媽老家。”
頓了頓,陸決微微點頭:“已經想好了?”
沈音音不說話。
她好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兩邊都是想要的,可她必須放棄一個。
沒有最優解。
陸決忽然說:“你走了,我媽會很舍不得你的,還有……陸西瓜。”
印象中,這是陸決第一次承認狗叫這個名字。
可這讓沈音音更難過了。
她埋頭,紅著眼睛禍害身
邊的小花小草,弄得手上都是泥巴,陸決看不下去了,他蹲下來拉住她的手腕,“好了,彆鬨了。”
他把沈音音拽起來,讓她在麵前站好。
“看著我。”他沉聲發話。
沈音音從他的籃球鞋,移到灰色的長褲上,再是他穿的黑色衛衣,奇怪,這麼冷的天,他怎麼還穿這麼少?
她問:“你穿毛衣了嗎?”
他輕輕“嗯”了一聲。
“什麼顏色的?”
陸決把衛衣領口往下拉了一點,沈音音看到那熟悉的灰色……
她疑惑道:“是鄭阿姨織給你的?”
“不然呢?”
“可是你還沒把尺碼告訴我……”
陸決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直接告訴她了。”
沈音音摸著自己脖子上同樣顏色,同樣材質的圍巾,心中豁然開朗:“你放下了……”
所以他才會知道她的選擇。
沈音音忽然懂了。
他們是那麼相似……
要麼針鋒相對,互相排斥。
要麼,無可救藥的彼此吸引。
沈音音忽然忍不住眼淚,她無助地搖著陸決的胳膊:“我該怎麼辦呀……”
留下來。
既然舍不得就留下來。
陸決心中的話幾欲宣之於口,卻又忍住,他還是不夠豁達,沒辦法承受被拒絕的痛苦。
他隻能笨拙而沉默的替她擦眼淚,他知道沈音音已經下定決心。
她看似那麼柔弱,關鍵時刻卻比誰都堅決,否則怎麼敢一次次擋在他麵前?
“我真的好喜歡你們……”
“喜歡鄭阿姨,陸叔叔,紹修哥哥,還有魏阿姨,閒叔……蔣喬,我們班上的同學……還有陸西瓜……”
沈音音一個一個數著,沒注意到陸決臉色越來越黑。
連狗都有份,他卻榜上無名?
他忍不住了,捏著沈音音的下巴微微抬起,麵無表情道:“我呢?我在你心裡什麼都不是嗎?”
溫熱的眼淚滴落在手指上。
沈音音的眼睛霧蒙蒙的,抽噎著吼道:“你這個偷西瓜的混賬東西!”
陸決忽然被罵,而且這台詞有些耳熟。
好氣又好笑。
丫頭脾氣不小,就會衝他能耐。
沈音音再度開口:“我最喜歡最喜歡的就是你了!你還明知故問!還捏我下巴!我打死你!”
她像隻凶巴巴的小獸崽子,打掉陸決的手,使出吃奶的勁,用力將陸決推開,氣呼呼往前走,還不忘抹眼淚。
忽然一股力道撲向她。
沈音音從背後被他抱住,動彈不得。
“誰允許你先表白的?”他的聲音如暴風雨前的洶湧,無比壓抑,“都要走了,憑什麼還來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