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康有些怔愣地看著跟他說話的梅如玉, 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或許是看著他的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睛太過漂亮、又或許是這個青年說話的聲音好聽又溫柔,蘇長康便有些恍惚起來。
不過很快他就回過了神,因為他感受到了“教導主任”的冰寒注視, 讓他無法沉浸在這聲音和目光之中。
回過神之後蘇長康也恢複了理智,想想自己不應該如此對待他無比熱愛又付出了心血的音樂。更不應該在大街之上和他人爭執,如果母親知道他這樣做了, 或許會非常難過和失望吧。
蘇長康就對著梅如玉露出了一個苦笑:“謝謝你幫我把電子鋼琴扶住了,不過我做的曲子剛剛演奏出來並不是很好聽……而且還有點難,業餘水準的話可能看不懂五線譜……”
他能理解梅如玉的好意, 也儘量把話說的委婉。但一個普普通通的路人隨便走上來就想幫他伴奏也是很異想天開的事情,如果沒有過硬的音樂素養的話可能連他譜的曲子都看不懂,就算運氣好碰上能看懂五線譜的人,但是隻是看一看曲譜就能把它流利的演奏出來的人,怕是找遍整條街都不一定有一個。還伴奏什麼啊。
蘇長康把話說得委婉,梅如玉卻懂了他的意思。那雙原本就帶著笑意的桃花眼的笑意更深,之前還想這可能是個刺兒頭, 現在看看是一個有禮貌還會為他人著想的刺頭呢。當然高傲是有的, 但搞藝術的人嘛,總要對自己的作品有些自信和高傲。
就比如他家神曲派掌門師尊, 那真是寫出來一個曲子誰說一句不好就能衝上去一陣兒一陣兒的懟,直接把對方說得心服口服才罷休。
但哪怕是這樣,他家師尊也是寫過特彆爛的曲子的。當然最後都讓他當練習曲荼毒某個倒黴蛋了呢。
司空寂莫名之間收到了來自梅沉魚同情和憐憫的小眼神,腦袋上冒出一個小問號, 總覺得這條魚又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了。
不過這時候他也走上前, 順手拿起了琴架上的那把小提琴,小提琴不同於鋼琴和吉他等樂器,因為聲音獨特指法和技巧繁雜是一項很難學在華國國內也並不算普遍的樂器。
但小提琴卻和鋼琴以及古典吉他並稱為世界三大樂器。司空寂看了一眼那少年身上背的吉他, 覺得很有意思。
這個少年譜的曲子,剛好是吉他鋼琴和小提琴的合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非常正統的簡單合奏選擇呢。
紫毛少年蘇長康還沒等到梅如玉的回答,就看到那個從身形到氣質都像極了貴族學校的教導主任的男人拿起了他的小提琴。
心裡忍不住冒出一個想法。
這個高個子的貴族教導主任該不會竟然會拉小提琴吧?
他這樣想著,司空寂便把小提琴在手中一個漂亮的旋轉,把下巴放在腮托上、調試了一下琴頭的旋軸、手放在指板上配合著琴弓拉出了幾個悅耳的音符,與他小提琴的音符同時響起的還有幾個叮咚的鋼琴聲,於是他的眼中便浮現了一絲欣然愉悅。
他轉頭看過去,梅如玉已經坐在電子鋼琴的凳子上,修長的手指搭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賞心悅目。
兩人的試音幾乎是同時,而他們的動作也瀟灑流暢。不過就是這幾個動作和試音,就把原本看打架熱鬨的路人們的心神給吸引了過來。
圍觀的路人們看著他們兩個的動作,甚至下意識的就輕輕收斂了呼吸,等待他們的表演——雖然並不知道他們是誰,也從來沒聽過他們的彈奏,但所有人就是覺得他們兩個一定能夠彈奏出十分美妙動聽的樂曲。
司空寂那雙黑亮深邃的眼睛看著梅如玉,梅如玉眼角彎起來,對著司空寂眨了眨眼,然後才轉頭看向呆滯的看著他們的蘇長康:“少年,為你的勇氣和堅持,來一首《克羅地亞狂想曲》吧~”
當他說完這句話的瞬間,他的手指已經按下那咚的一聲琴鍵,而後便是一串串輕盈靈動又夾雜著低沉震撼的音樂流淌而出。
在鋼琴聲響起的同時,小提琴那具有獨特辨識度的和弦聲音也加入了進來。無論輕緩時的琴聲低吟、還是進入**之後那震動的琴鍵和狂風暴雨般的咆哮,那鋼琴和小提琴的聲音始終交纏跳躍在一起,製造出了一片屬於美妙音符的小天地。
於是,在這將近黃昏的步行街的小廣場上,便有不少聽到這美妙曲調的人向著這邊走了過來,人們的臉上帶著好奇和疑惑,什麼時候小廣場上的演奏變得這麼好聽了?
而當他們擠到小廣場的前麵,看到了正在那裡演奏的兩個人的時候,更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雖然正在演奏的兩個人都戴著口罩和帽子,然而他們的姿態和他們的氣質都讓他們看起來那麼的英俊優雅。
路人們急急忙忙的拿起手機錄音拍照,而蘇長康卻是呆滯在當場。他當然聽過許多人彈奏的《克羅地亞狂想曲》,甚至因為愛好的原因他自己也彈奏過很多遍。他覺得自己的水平遠遠高於許多普通學鋼琴和小提琴的人,可正在演奏的那兩個人卻用音樂告訴他,他還差得遠。
那兩人之間的配合自然而美妙,似乎他們早就知道對方會在哪個地方做出變音、哪個地方有些許的停頓,有時候甚至其中一個人抬頭便能看見另一個人專注帶笑的雙眼。
這樣的畫麵,在夕陽的映照之下,實在是太過美妙,就像是高山和流水飛鳥和遊魚,自有一種因為音樂而來的喜悅超然。
蘇長康突然之間就紅了眼眶。
這畫麵讓他想到了很小的時候,祖父和祖母在玻璃花房裡彈琴吹笛的畫麵。
那時的他還太小,不知道祖父祖母那尋常的一日下午,便是最美滿的人間。
當曲調進入最**,蘇長康猛地回過了神,他把背後的吉他轉到身前,然後手指一撥琴弦,在一個極恰當的時間配合起梅如玉和司空寂的合奏。
雖然他的配合差了一些,但誰在乎呢?就現在!他想要彈琴!想要歌唱!想要向所有人展示他熱愛的音樂和夢想!
於是在小廣場圍觀的路人們便有了一場小小的音樂盛宴,三人一直合奏了三首曲子才停了下來。
而且他們停下來的時候,周圍已經圍滿了激動的路人,大家一個勁的喊著安可,要求再來一首。
梅如玉這時候才笑眯眯的看著蘇長康,“現在能讓我看看你譜的曲子了嗎?”
蘇長康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和同學的不愉快,所有的一切哪有他的音樂重要?!
而梅如玉和司空寂的演奏也讓他們的水平得到了蘇長康的佩服,蘇長康便把自己譜的曲子巴巴的拿到了兩個人的麵前,甚至還忍不住說了一句:“那、那個,這是我自己做的曲和詞,有、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兩位老師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他已經在心裡把這兩個人認定是哪個樂團的樂手了。說不定還是小提琴和鋼琴的首席呢!
結果梅如玉聽到這話就是一樂,哈哈哈了幾聲就搖頭:“哎呀我師門收徒很嚴格的,而且我是關門弟子啦。你最多就隻能蹭個記名,或者當徒孫啦哈哈哈哈。不過我還沒到要收徒的年紀呢,不著急不著急嘿嘿嘿。”
司空寂聽到師門這兩個字就嘴角微抽。他想到了“神曲派”這個可怕的糟心的現在不該出現的玩意兒。
這樣一想就覺得應該再給他小舅舅安排幾場演奏會,他小舅舅還是太閒了點兒。
兩人花了大概十多分鐘看譜和跟蘇長康討論。
而在這十分鐘裡,小廣場周圍的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
有不明所以的路人路過詢問原因,就有活潑的少年少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