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的桌子側邊都帶著彎鉤,一邊一個,一般情況下,外邊的鉤子是掛書包,裡麵的鉤子是掛垃圾袋,位置剛剛好,也不礙事。
舒甜開學第一天下午,就從家裡找了個乾淨袋子掛在兩人桌子中間,但這幾天以來,垃圾袋裡就隻有她扔過的一張畫廢了的紙。
舒甜說完,把糖紙也給扔了進去。
同桌全程都特彆安靜,舒甜本來也沒打算聽他回什麼,但轉頭看過去的時候,發現同桌維持著最開始的姿勢,一動不動。
桃花眼因為詫異而睜大,他下巴處的輪廓流暢分明,棒棒糖露在嘴唇外的白棍兒斜出來,就這麼盯著她看。
左邊側臉上,還有一道不淺的被衣服壓著睡壓出來的印子,泛著一點點的紅。
莫名……有點可愛。
想法自動在腦海裡生成——又立刻被她給撲滅。
什麼可愛!
這詞能往江大佬身上挨麼!
舒甜甩掉荒謬的想法,重新問:“怎麼樣,好吃嗎?”
“……”
江譯其實有些沒反應過來。
仔細回憶一下,他的煙癮其實不大,戒煙以來,除了被學習搞到坐立都難受的那天他習慣性地想要抽,其餘時候都沒有過想抽煙的欲.望。
再然後就是今天。
這麼一想,好像根源也不是想抽煙,而是心情煩躁想要靠抽煙緩解,卻又不能抽,最後煩上加煩。
——卻被她一個動作全部打亂。
嘴裡含著糖,唾液分泌速度會加快。
看著小姑娘鼻尖上細小的絨毛,還沾著一點點水珠的唇瓣一開一合,江譯下意識吞咽,葡萄的味道在口腔裡更加濃鬱。
他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我還有好多根呢,”舒甜又說:“你要是還想吃就問我要。”
江譯又點了頭。
教室裡的人開始陸續變多,舒甜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不知道在玩什麼。
江譯回過身,也掏出手機,盯著屏幕發呆。
剛才她抬手,把撕開糖紙的糖塞過來的時候,那個瞬間,不斷反複在他腦子裡回放
這大概是他和舒甜再相遇以來,兩人之間最親密的舉動。
記不清具體時間,但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類似這種高興得快要爆炸的心情了,那種情緒堆積在胸腔,滿得像是要溢出來。
江譯靠著座椅靠背,正想緩緩這種想要分享卻又沒人分享的激動感,猛地想起一個人。
他打開問答軟件,手飛快地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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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入學之前,舒甜就聽說了S大附中校長和一中校長的愛恨情仇,但昨天跟兩個新舍友吃飯的時候,了解得更透徹了點兒。
姚月說,傳聞這兩位曾經是校友,也本來是好友,卻因為一個女人反目成仇,多年之後又恰好在同一時間段都就任了這兩所學校的校長。
從此,附中所有指標、規章製度與學生成績都力求碾壓一中,並且與其相反。
學習成績這塊倒是不好碾壓,但其他方麵,比如設施上,跟秉持“勤儉苦學”的一中相比,那簡直是天堂,就比如食堂,每周每天十幾個窗口都是不同的菜。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和優越感。
伴著這樣的傳說,昨天在舒甜看來本來隻算得上是“挺好吃”檔次的食堂午餐也連升了好幾個檔次。
舒甜一手轉著筆,一手托著下巴,看著講台上正在激情演講著“每個孩子都是天才”論的物理老師,她覺得可能老師的教學風格也都是和一中反著來吧。
開課第一天,這是下午第一節課了,周四沒有連堂,上午四節加上這節,一共見了五個老師。
馬東立就不用說,她早就覺得會聽一整節課演講。
但舒甜真沒想到,其餘的老師居然也都是這個路子,並且演講的主題都特彆積極向上,走的不遺餘力鼓勵路線。
舒甜在女校被貶低學生路線教導了三年,那邊的主旨就是“你考高分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嗎一直保持高分才叫本事”,而這邊則是 “每個學生都是金子沒有發光那是因為沒到時候”。
這是什麼神仙思想。
下了這節課就是體育,剛一打鈴,就來了一群個子高高笑得吊兒郎當的男生堵在後門喊江譯的名字,看樣子是他以前的同學,可能剛好一起上體育。
江譯跟聞人一一起出了教室,舒甜跟姚月和原彎彎磨蹭著上了個廁所才晃晃悠悠地往操場走。
全年級那麼多個班,體育課通常會撞上一兩個一起上的班級,舒甜早就知道這節課和九班一起上,短暫的集合過後,她立馬精準地從人群中找到林以桉。
胳膊準確地塞進對方的胳膊彎裡:“林小桉!想不想我!”
換來一聲清冷冷的回答:“不想。”
“嘁……”舒甜早習慣了,也不生氣,“我們就還是瞎逛唄?繞圈兒聊聊天。”
“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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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采訪一下,請問我們譯哥重回高一有什麼感想?”
“……”
江譯眼皮一跳,拍開齊速當成話筒遞過來的手,“感想個屁,滾。”
“哈哈哈哈哈老齊你過分了啊!敢在我們譯哥傷口上撒鹽你他媽活膩了吧?”
“他傷口什麼了傷口?”聞人一不願意了,“譯哥現在同桌知道是誰不?”
“誰?男的女的?”
“女的啊——”
“?臥槽!女的?!誰啊?!”
江譯聽得心裡一驚,這群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得來圍觀,他們一來圍觀,他這幾天才是真白費功夫了。
江譯長腿一伸就能夠到聞人一,踹了他一腳:“閉上。”
“……”
聞人一一邊翻白眼,一邊做了個給嘴上拉拉鏈的動作,給他比了個“ok”。
快到籃球場的時候,江譯習慣性地摸口袋,發現手機沒帶,跟他們打了聲招呼,“你們先去,我手機在教室沒拿。”
“好嘞!等你啊譯哥——”
“……”
江譯回了教室,空無一人。
一眼就看見手機老老實實躺在桌肚裡,他沒坐進去,直接站在舒甜座位旁邊彎腰去拿。
餘光不經意間掃到桌子中間的垃圾袋。
沒什麼垃圾扔,他們的垃圾袋特彆空,除了昨天的糖紙,裡麵隻有一張白紙,皺皺巴巴的。
他沒扔過,應該是舒甜扔的。
露出來的邊角,好像有個字。
江譯稍微低了低身子,湊近了看。
是“江”字。
舒甜的筆跡。
嗯?
江???
他呼吸停滯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