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譯聽完,有些納悶。
看台棚頂已經有亮起來的燈,打在麵前的人身上。
薛子音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接觸過江譯,她盯著男生沒有瑕疵的臉,看著他撩起眼皮懶懶散散的樣子,眼尾揚著的樣子,勾得人心裡直跳。
江譯沒動彈,說:“我不懂。”
薛子音愣了一下:“什麼……不懂?”
“你剛剛說的,拿東西,”男生華麗的音質低低地散開在空氣裡:“到底是是幫你拿,還是幫老馬拿?”
“……”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問,薛子音咬了一下嘴唇:“有什麼區彆嗎?”
“當然有啊。”
“幫老馬,我就去拿,幫你的話——”男生站起來,很隨意地歪了歪脖子,舒展身體,很隨意地說:“——還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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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譯回到班級的時候,聞人一也在。
這人一整天基本上都沒在班裡的看台那邊呆過,江譯心情不好,也沒看他,直接走到講台上,開始翻櫃子裡的東西。
他找到了兩個貼著“演出用服裝”的大袋子,拎出來,一手一個,正準備走。
“譯哥!你去哪啊?”
江譯沒回頭:“送衣服。”
“一起啊一起啊!”聞人一從桌子上蹦下來,走過去勾搭他的肩:“我充電寶早上落教室了,沒拿,浪了一天沒電了,現在才有空回來。”
“……”
走出去七八步。
聞人一清了清嗓子。
江譯:“放。”
“譯哥,我希望我接下來說的這些話,”聞人一頓了頓,默默鬆開胳膊,離江譯又遠了點距離:“你聽完了,不要揍我,我是無辜的,我隻是個信使而已。”
“......”江譯看了他一眼:“快放。”
“就是吧......雖然我也覺得他媽很不可思議,但是你也知道舒甜室友那個小姑娘她很乖很可愛的,她也是不會撒謊那種的,她說什麼應該就是什麼了,然後——”
江譯聽得額角直跳,當即長腿伸出去作勢要踹他:“你他媽能不能說人話?”
“......”
聞人一往旁邊一躲,心說我怕您老承受不住啊。
他深呼吸。
吸氣呼氣吸氣呼氣。
“那我直說了,”聞人一鎮定下來,早死早超生:“我覺得,你要是想繼續往你舒甜妹妹理想型這條路上發展,估計,是得一條路走到黑了。”
“……”
“也就是沒戲。”
聞人一密切關注著大佬的臉。
江譯先是怔愣了一下,隨後像是消化了他的話一樣,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什麼意思。”
他已經停下了腳步。
聞人一也跟著停下腳步,咽了咽口水:“那我真說了。”
“小蘑菇過來告訴我說,舒甜最近轉變口味,改喜歡......女裝大佬......了。”聞人一說完,甚至不敢去看江譯。
媽媽啊,這得是多大的打擊啊!毀滅性的的啊!
“女裝...大佬?”江譯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是什麼?”
“就是......有些男生,會有穿女裝的這麼一個愛好,啊,我他媽一個純直男我也不太了解,”聞人一撓了撓頭:“你上網一搜就知道了。”
“我覺得你不要再執著於這個了。”
“......”
“直接去表白吧,譯哥,你怕個吊你長這麼帥?你看看你的後援團們,啊?有點兒信心啊!!”
聞人一還沒吹完,剛充上電重新啟動的手機開始瘋狂震動,他看了眼來電顯示:“齊速他們叫我去打牌啊,譯哥你去麼?高二看台就在——”
江譯被他聒噪的聲音鬨得頭疼,“你快滾。”
聞人一:“………嚶嚶嚶!”
聞人一往後退了兩步:“你叫我滾……那我滾了哈!看開點啊哥!”
江譯聽著男生的跑步聲在空蕩蕩的走廊越來越遠。
慢慢地,停下了腳步,把袋子放到牆角。
他掏出手機,靠在牆邊,然後打開了搜索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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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甜上午跟江譯一彆兩寬、兩看生厭——好吧,是不歡而散之後。
很奇怪,她沒找到林以桉,就一直跟姚月她們混在一起,而且開個運動會還遇到了不少初中校友,大家都互相假笑問好以示友好,這一下午也不算空虛。
到了晚上,姚月原彎彎去買零食,她來給晚上的晚會提前占座,分頭行動。
卻在這裡跟曖昧對象狹路相逢。
江譯離她有五米遠的時候,兩人很有默契地一起停下了腳步。
舒甜想自己是說“哈嘍”還是“嗨”還是“你好”,還是啥也不說,保持著生氣的傳統和風度。
想了一圈覺得都不好,最後,跟他大眼瞪大眼瞪了半天,還是她先忍不住破功。
她上下看了眼江譯,維持著麵無表情地問:“你……拉鎖是忘記拉了嗎?”
“……?”
什麼拉索?
江譯低頭,看到之後:“啊,對。”
剛才在看台上本來沒穿外套,被那個穿著白裙子的女生叫去拿東西,他隨便套在身上就回了教室。
說完,一陣陰風刮過來。
吹得舒甜差點打了個哆嗦。
她眼睛不受控製地又開始瞄他。
心裡不受控製地想——這麼穿不冷嗎?耍帥分季節啊!不知道冷暖的嗎?
“……這裡風好大啊,”本來想打個招呼就走的舒甜捂著自己額前腦後被吹亂的頭發,看著他一直往後亂飛的校服,明明心裡吐槽吐得飛起,裝得漫不經心:“那……我幫你拉上?”
“……”
江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站在原地,半天才回:“好。”
舒甜手鬆開自己的頭發走到他身邊。
剛剛看到他雙手都被袋子占著,她就下意識想要過來幫他拉。
——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讓他把袋子放在地上他就能自己完成這個動作了。
舒甜是伸手的時候,才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江譯比她高,她的手放在拉索最下麵……好像有點羞恥。
可是話都說完了。
總不能現在說不拉了。
舒甜低著頭,又往前站了一點,大概是一抬頭就能碰到他下巴的距離。
她手速度飛快地對上了他的拉鎖兩邊,往上一拽,給他拉到鎖骨往上一點的地方。
然後鬆手,站好。
不是——
不對勁吧。
她這是為什麼就跑上去給人拉拉鎖了?
那他說話了嗎?人家江譯說冷了嗎?
沒有。
……舒甜你是不是欠!
可能是被風吹的,可能是想發一下這麼久以來的火,她腦子一抽——
又一次抬手,把他剛拉上去的拉索又給拽到最底下,拉開。
本來拉上的校服重新變成敞開的狀態。
“你求我。”
“……嗯?”
“你求我,”舒甜梗著脖子說,眼睛一眨不眨,“我就給你拉回去。”
兩人之間,登時陷入死一樣的寂靜。
“你求我”通常情況下來講,是個情趣話——很適合小情侶講。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有些過分,越界了。
有點兒突兀。
而且他也沒乾什麼啊,拉拉鎖也是她要去的,太無理取鬨了吧。
被風吹了吹,清醒了點兒,舒甜覺得她實在是勇敢。
大概從來沒有人敢對江譯說這三個字吧。
她抿了抿唇,正準備撤回自己的話,當作個玩笑哈哈過去,讓他不用在意,然後再給人家拉回去。
剛一抬頭。
就對上了他的眼。
江譯的眼廓微微張開,眼神有些驚訝,夜色襯得他瞳孔漆黑,深不見底一樣。
舒甜盯著看了會兒,有些招架不住,視線順勢往下移。
移到喉結。
似乎更……招架不住。
算了。
她也不管臉紅不紅,直接抬眼,繼續跟他對視。
舒甜驚訝地發現。
聽到這樣有範尊嚴的話,江大佬的唇角,居然還勾了個不太明顯的笑意。
少年一雙桃花眼微微上翹,眼睛裡有什麼東西亮得驚人,他彎著唇,突然“哦”了一聲。
隨後,她聽見他的聲音,隨著晚風順到她耳朵裡。
——“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