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甜聽完他們說的話, 愣在原地。 空調溫度調到20度, 還是覺得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提前見了舒甜的關係,跟聞人一他們去了網吧,呆到十一點他就沒了打下去的興趣, 提前回了家。
電腦屏幕遮著一層護眼膜,不算太刺眼。
江譯登陸問答平台的賬號, 查自己出門之前的上午提的問題。
提問:【一個女孩,性格好, 學習好,家境好,人緣好,很乖。通常情況下會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問題詳細描述-[展開]
問題有字數限製, 所以還得填詳細描述。
上麵有個紅色的數字20 。
也就是已經有二十多條回答了。
他留的懸賞金幣應該算不少,被提問的人采納的回複者就能得到這幾百金幣。回複數量這麼多,應該是這個的緣故。
-熱心網友1:【長得帥, 有錢。望采納。】
-熱心網友2:【長得很帥, 很有錢。望采納。】
-熱心網友3:【同上麵兩個。話說你給這麼高懸賞金額在網上問,不如直接問人家姑娘喜不喜歡你得了,還費這個勁。】
“………”
江譯看完差點摔了鼠標。
不是,這都什麼玩意?
號稱全國最大問答平台就這麼敷衍?
他要是能去問他還至於這麼浪費時間——
就這答案還有臉說望采納?
他蹙了蹙眉, 又鬆開。
——算了。
還剩下十幾條,說不定有用的在後邊。
他深吸了口氣, 耐著性子接著掃答案。
這一頁往下的基本都在瞎扯, 頁麵再往下滑, 他被一條最長的回複給吸引了注意力。
-匿名用戶12:【這位大兄弟,看在你這麼高懸賞金額的份上,我就多打點兒字給你解惑吧。
追女孩是一門大學問。首先,我不同意樓上所有人的觀點,不要以為臉和錢就是全部,我跟你講,現在的女孩兒沒那麼膚淺了,尤其是你說的那種小女生,更是!
你想啊,她自己那麼優秀,錢她沒有嗎?她有。
她那麼優秀,追她的好看的男生會少嗎?不會。】
看到這,江譯的手一頓。
這個說得……好像還有點道理。
【……所以你得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我舉個例子,就像現在最流行的那些吧,好像特彆受歡迎的男主都是不學無術啊打架抽煙啥事兒都乾——插一嘴,我個人是挺喜歡的——但是!
從你的詳細描述那幾百個字來看,你形容的這女孩兒肯定不喜歡這樣的人。
我也不是說她一定喜歡跟她一樣乖那類型的男生,但是也絕對不可能完全相反,懂不。
有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你把她說得這麼優秀,那你先開始努力往她那方向接近才是正道。
你自己悟悟我說得對不對。
(咳,所以能采納一下嗎)】
看完這條,江譯沒再往下翻。
他往後靠上座椅靠背,閉了閉眼,突然記起自己曾經堵過的那些個給舒甜遞情書的小男生們。
有的戴著個眼鏡看著挺斯文的,有的長得不錯,卻無一例外都是乖學生,稍微嚇唬嚇唬就要哭的那種,特彆好解決。
還真沒有過……他這樣的。
江譯重新坐直,又盯著那一大段文字看了半天。
越看越煩。
最關鍵的是,越看越覺得這網友說得特彆對。
不學無術。
打架抽煙……啥事兒都乾。
跟她完全相反。
“………”
真是操了。
江譯撥了撥頭發,沒有猶豫,食指在鼠標上快速點了一下,采納了熱心網友12的回複,然後直接給電腦關了機。
他起身走到客廳,燈光柔和偏黃,茶幾上扔著包煙,還有打火機。
坐到沙發上,習慣性地抽出一根想要點火,還沒等煙完全抽出來,江譯眼前卻瞬間閃過那句“絕對不可能完全相反”。
眸色沉了沉。
修長手指一頓,三秒後,他把還剩下19支的一包煙連帶著打火機一起扔進垃圾桶。
屋子很靜,垃圾桶裡是空的,沒垃圾,冷不丁進去兩個東西發出很清晰“咚”的一聲。
……還抽個屁。
-
開學倒計時兩天。
舒甜覺得自己有很大一優點就是心態好,就比如她上一秒還在為“還有兩天就要上學了”發愁,下一秒就能因為“不管了反正還有四十八小時可以玩呢”而重新開心起來。
更彆提——這四十八小時裡,她還要去對門玩。
樂上加樂。
因為起得晚,舒甜假期裡也沒有午睡的習慣,一吃過午飯就衝進房間換了衣服。
周末,家裡頂梁柱舒老板也不用上班,舒甜換完衣服出來,頂著舒老板和梁女士的目光,笑嘻嘻地拎著堆吃的去推門:“媽,我去找江譯哥哥玩兒啊——晚飯前回來!”
然後“咣”地把門帶上。
走三兩步就到了對門,舒甜摁了一下門鈴,等了大概幾十秒,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隨後門把手往下一彎,人還沒看見,屋子裡的涼氣先竄了出來。
她本來想要打個招呼,表情都擺好了,抬眼的瞬間卻卡了回去。
江譯額前的黑發半濕,薄薄的白色t恤什麼圖案都沒有,肩膀處的布料有些水跡,估計是頭發上滴下來的。
連睫毛都有些濕潤。
可能從貓眼提前看過來人,對視的時候他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他側了側身:“進來吧。”
聲音比昨天啞,像是沒睡好的那種疲憊。
聽在耳裡卻很性感。
舒甜點點頭,跨進門。
因為離得太近,擦肩而過的時候,明顯感受到江譯周身朦著的那層水汽,還帶著隱隱好聞的沐浴露還是洗發水的香。
在家的時候舒甜想著走兩步就到的地兒,所以直接穿著拖鞋來,換鞋都省了。
往裡走了兩步,她掃了一圈兒,發現江譯家跟她家麵積應該是一樣大,但布局裝修什麼的完全不同,東西很少,顯得更大更空闊。
身後響起關門聲,舒甜回過頭。
江譯朝她走過來,步履不急不緩,抬手指了指沙發的方向,“你先坐會。”
頓了頓,似乎是喉嚨不舒服,他清了清嗓子才接著說:“……我吹個頭發。”
-
江譯從浴室吹好出來的時候,客廳裡已經是完全不同的樣子。
電視開著,播的是暑期檔循環播放的劇,茶幾上擺著零零散散的零食,鋪開,剛進屋的小姑娘坐在沙發下麵厚而軟的地毯上,盤著細白的腿背靠著沙發墊,一眼望過去就讓人覺得愜意。
不。
也不是完全不同。
隻是多出來這麼一個小姑娘,偌大的房子灰塵陰暗的色調似乎都被帶亮了。
“江譯哥哥!”小姑娘抬起一條胳膊擺了擺,“你站那乾嘛?過來呀!”
“……”
他沒說話,走到她身邊站定。
江譯記得很清楚,舒甜從小就喜歡這個位置,小學那時候,每次一到周末不上學,小女孩拎著好吃的就去他家往地毯上一坐,連帶著他都養成了這個習慣。
也是看著電視吃零食,兩人並著肩窩在一起。
久違的姿勢。
舒甜餘光掃到一個修長人影,立刻仰起頭笑了一下,她拍拍身邊軟乎乎的地毯:“坐坐坐。”
江譯“嗯”了聲,屈起長腿坐在她身邊。
之後,耳邊是少女清脆甜軟的聲音,持續不斷地傳來。
“……唉這個劇的每一句台詞都好沙雕啊,我記得咱們小時候它特彆火那段時間,連我爸媽都迷得不行,怎麼現在看這麼傻……”
“嗯。”
隻有一個字,但又是很啞的音質。
舒甜忍不住了。
她收回落在電視機上的視線,轉頭觀察他的臉色:“江譯哥哥,你今天嗓子不舒服麼?”
“……沒有。”
他頭發已經全乾了,微微蓬鬆的質感,側臉很好看,挨這麼近,她都看不出他皮膚上的毛孔。
但——
看得出他眼下發青的顏色。
顏色不算太深,但是在白皮膚上就特彆明顯。
熬夜的話,就說得通了。所以他剛剛應該是才起床,洗完澡剛好被她撞上。
那應該隻是因為睡眠不足,不是感冒什麼的就好。
推測完畢,舒甜從她帶來的零食裡翻出一包糖,茶幾旁邊有個黑色小垃圾桶,她撕開包裝袋,往前挪了挪就能夠到邊緣。
扔包裝紙的時候,她不經意間一掃,看到了裡麵的東西之後——
大腦瞬間回憶起昨天初見江譯的時候,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煙草味。
不難聞也不刺鼻,但是她就是記住了。
“江譯哥哥,你的煙……好像還剩很多,”舒甜這次仔仔細細地看了眼桶底,回頭道:“而且打火機也在垃圾桶裡,你來看看你是不是扔錯啦?”
“……”
江譯沒想到這都能被她看到。
他猶豫了幾秒,點了點頭:“是我扔的,沒扔錯。”
舒甜眨了眨眼:“……嗯?”
他吐出簡短四個字:“打算戒了。”
戒了?煙?
舒甜怔了一下。
她還沒想好自己該接什麼話——門鈴在此時響起。
舒甜坐在原地,看著江譯去開門,聽見門“哢噠”的聲響,隨後,是辨識度很高、很熟悉很激動的一個聲音——
“譯哥——!我在你家樓下碰著你叫的外賣,我順手就給你拿上來了!”
舒甜聽到這動靜,已經自動跟昨天那個有點兒話嘮的黃毛少年對上號。她從地毯上站起來,阿黃也剛好換了鞋走到客廳。
四目相對,她看見少年嘴唇一抿,“妹——”叫完一個字,驟然卡住。
還回頭看了一眼江譯。
他似乎並不想把另外一個“妹”字說完,表情突然正經起來:“我想請問下你叫什麼?”
“……?”
對於這人的畫風突變雖然一頭霧水,但舒甜還是僵著笑臉跟少年交換了姓名。
她生出了新的疑問。
……所以,聞人一這麼文藝清新的名字,這人到底是經曆了什麼才成了今天這幅中二而非主流的樣子啊……
-
江譯在一邊的餐桌上吃剛到的飯,沙發上兩人的談話聲能清晰地聽到。
雖然被恐嚇了,但聞人一昨晚並沒有挨想象中那頓揍。
倒是在遊戲裡挨了。
幾個人先玩的電腦版吃雞,不知道江大佬走的什麼狗屎運,把把都最先找到槍。而江大佬找到槍之後第一件事兒,就是把身為隊友的他給槍斃打死。
聞人一根江譯認識了四年,雖然總被嫌棄雙商太低,但被這麼警告還是頭一回。
他回家之後琢磨了半個小時,總算是琢磨出了個結果。
——江大佬不近女色,居然是個妹控!!!
而且看樣兒還控得不得了,彆人就連叫聲妹妹都不行。
這不是妹控是什麼?
知道這點也算一件好事——聞人一今天有要事相求,所以想讓一個妹控哥哥開心,那不就隻要在妹妹麵前吹哥哥就行了?
簡單得一逼。
聞人一往沙發上一坐,笑容滿麵,“舒甜同學,我想給你講點兒小故事,關於江大佬的,想聽麼。”
“……”
舒甜其實知道不少關於江譯的傳言,但傳言終歸是傳出來的,誰知道幾分真幾分假,而這個聞人一一看就是跟江譯熟得不能再熟,絕對有第一手資料!
“想!”
聞人一小課堂開課了:“我先講一下江大佬怎麼在我們學校出的名。一次群架吧,我記得幾個初三的……”
一通描述聽完,舒甜很給麵:“哇——!”
聞人一接著講:“再然後,就是我認識他的那天了,那天……總之江大佬是真的能打,認識他之後我就沒見過他輸。”
聽完,舒甜依舊給麵子:“哇——!”
“……”
“……我們學校有個論壇,裡麵有個告白樓,幾千層樓那種,裡麵有三分之二的女生告白對象都是江譯……”
身邊兄弟都覺得他話癆,從來沒有過舒甜這麼又乖又捧場的聽眾。
聞人一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是講故事的一把好手。
他越說越來勁,正要講下一個江大佬打架鬥毆取得勝利的關鍵戰役,手機在褲袋裡一連震了好幾下。
他對眨巴著烏黑大眼睛等待後續的小觀眾表示了一下抱歉,隨後劃開屏幕,進到微信界麵。
【譯哥】:停
【譯哥】:你他媽停
【譯哥】:彆瞎講這些
……啊?
聞人一看了一眼坐在沙發邊的少女,表情十乘十的期待。
人家剛才明明聽得可開心了啊?
還沒等他疑惑完,又來了條新消息。
【譯哥】:給她講我努力學習之類的事
……?
聞人一:“……”
努力學習?
您還學過習呢???
莫名……有點可愛。
想法自動在腦海裡生成——又立刻被她給撲滅。
什麼可愛!
這詞能往江大佬身上挨麼!
舒甜甩掉荒謬的想法,重新問:“怎麼樣,好吃嗎?”
“……”
江譯其實有些沒反應過來。
仔細回憶一下,他的煙癮其實不大,戒煙以來,除了被學習搞到坐立都難受的那天他習慣性地想要抽,其餘時候都沒有過想抽煙的欲.望。
再然後就是今天。
這麼一想,好像根源也不是想抽煙,而是心情煩躁想要靠抽煙緩解,卻又不能抽,最後煩上加煩。
——卻被她一個動作全部打亂。
嘴裡含著糖,唾液分泌速度會加快。
看著小姑娘鼻尖上細小的絨毛,還沾著一點點水珠的唇瓣一開一合,江譯下意識吞咽,葡萄的味道在口腔裡更加濃鬱。
他沒說話,隻點了點頭。
“我還有好多根呢,”舒甜又說:“你要是還想吃就問我要。”
江譯又點了頭。
教室裡的人開始陸續變多,舒甜從口袋裡掏出手機,不知道在玩什麼。
江譯回過身,也掏出手機,盯著屏幕發呆。
剛才她抬手,把撕開糖紙的糖塞過來的時候,那個瞬間,不斷反複在他腦子裡回放
這大概是他和舒甜再相遇以來,兩人之間最親密的舉動。
記不清具體時間,但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類似這種高興得快要爆炸的心情了,那種情緒堆積在胸腔,滿得像是要溢出來。
江譯靠著座椅靠背,正想緩緩這種想要分享卻又沒人分享的激動感,猛地想起一個人。
他打開問答軟件,手飛快地打字。
-
在入學之前,舒甜就聽說了S大附中校長和一中校長的愛恨情仇,但昨天跟兩個新舍友吃飯的時候,了解得更透徹了點兒。
姚月說,傳聞這兩位曾經是校友,也本來是好友,卻因為一個女人反目成仇,多年之後又恰好在同一時間段都就任了這兩所學校的校長。
從此,附中所有指標、規章製度與學生成績都力求碾壓一中,並且與其相反。
學習成績這塊倒是不好碾壓,但其他方麵,比如設施上,跟秉持“勤儉苦學”的一中相比,那簡直是天堂,就比如食堂,每周每天十幾個窗口都是不同的菜。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和優越感。
伴著這樣的傳說,昨天在舒甜看來本來隻算得上是“挺好吃”檔次的食堂午餐也連升了好幾個檔次。
舒甜一手轉著筆,一手托著下巴,看著講台上正在激情演講著“每個孩子都是天才”論的物理老師,她覺得可能老師的教學風格也都是和一中反著來吧。
開課第一天,這是下午第一節課了,周四沒有連堂,上午四節加上這節,一共見了五個老師。
馬東立就不用說,她早就覺得會聽一整節課演講。
但舒甜真沒想到,其餘的老師居然也都是這個路子,並且演講的主題都特彆積極向上,走的不遺餘力鼓勵路線。
舒甜在女校被貶低學生路線教導了三年,那邊的主旨就是“你考高分就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嗎一直保持高分才叫本事”,而這邊則是 “每個學生都是金子沒有發光那是因為沒到時候”。
這是什麼神仙思想。
下了這節課就是體育,剛一打鈴,就來了一群個子高高笑得吊兒郎當的男生堵在後門喊江譯的名字,看樣子是他以前的同學,可能剛好一起上體育。
江譯跟聞人一一起出了教室,舒甜跟姚月和原彎彎磨蹭著上了個廁所才晃晃悠悠地往操場走。
全年級那麼多個班,體育課通常會撞上一兩個一起上的班級,舒甜早就知道這節課和九班一起上,短暫的集合過後,她立馬精準地從人群中找到林以桉。
胳膊準確地塞進對方的胳膊彎裡:“林小桉!想不想我!”
換來一聲清冷冷的回答:“不想。”
“嘁……”舒甜早習慣了,也不生氣,“我們就還是瞎逛唄?繞圈兒聊聊天。”
“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