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卿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大天亮。冬日的陽光從窗紗裡透進來落在臉上時,他霎時便驚醒了,一咕嚕坐起來,先問:“安長齊死了嗎?”
恰逢蕭止戈練完槍從外頭進來,聞言腳步微頓,嘴角古怪地抽了抽:“昨天半夜就死了。”
安長卿反應過來,慢吞吞扭頭看著他,不滿地嘟囔:“你昨晚怎麼不叫我?”
“你睡著了,不是要緊事。”蕭止戈道。
安長卿已經習慣了他簡潔的話語,自行理解了一下,蕭止戈應該是覺得安長齊的死在預料之中,早知道晚知道都差不離,才沒有叫醒他。
想罷,安長卿起身換好衣服,又在安福伺候下洗漱完,詢問道:“那邊該派人來送信了吧?”
話剛說完,王富貴就帶著安家送信的小廝進來了。
小廝腰上係著白色麻布,躬身垂手,將安長卿知道的消息又說了一遍。
安長齊是昨晚子時初沒的,小廝來送信時遺體已經入殮了,在西院停靈七日,請高僧做法事洗淨怨氣,便可下葬。因為是早逝,又是橫死。怕衝撞了老太君,喪事一切從簡。隻請了至親之人觀禮哀悼。
安長卿隻說會去參加葬禮,便打發了小廝回去。
***
葬禮還有七日,安長卿算了算,生母的病卻不能繼續拖著,便安排好一切,在兩日後帶著胡是非和鐵虎回了安家。
此回安家和上一次又有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西院傳來的誦經聲和哀樂聲,給整個府邸都籠上了一層陰雲。過往的丫鬟小廝都低眉斂目,或腰間纏著麻布,或頭上簪著白花。就連作陪的嫡母李氏,也換上了一身素色衣裳,臉色有幾分憔悴。
去攬虹苑的路上,正好經過西院的垂花拱門。安長卿往裡看了一眼,就見院中一群寶相莊嚴的僧人盤膝而坐,手上搖動經幡,口中念念有詞。嬸娘孫氏鬢發散亂麵色憔悴跪坐在地上,抬起頭時,目光正好與他對上。
三朝回門之時他就同二房撕破了臉,現在也懶得再做表麵功夫,此刻目光撞上,也隻停下腳步,向她點頭示意。
卻不料孫氏陡然圓睜了眼睛,猛地從地上爬起來,癲狂衝向安長卿:“賤人!你還我兒命來!”
安長卿麵色不變站在原處,就在距離他兩步遠的地方,癲狂衝向他的孫氏不出預料地被鐵虎掐住了脖子。孫氏被製住,還試圖掙紮,可鐵虎卻不是什麼憐香惜玉之人,他目露凶光,一腳就踹在了孫氏腿彎處,凶惡道:“見到王妃要先行禮!”
孫氏被迫跪在地上,神色卻是不甘的,她雙目充血,惡狠狠地瞪著安長卿:“你等著!你會遭報應的!”
安長卿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嗤笑:“人又不是我殺的,我能遭什麼報應?”
“若不是你!我兒怎麼會死?!”見他否認,孫氏目眥欲裂,若不是鐵虎按著她,她肯定會衝上去親手替兒子報仇。
“我以為上一回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若不是我向王爺求情,安長齊連這兩日的苟延殘喘都不會有。”安長卿眉頭微挑:“我如果真想殺他,何必冒著被王爺怪罪的風險替他求情?”
孫氏重重喘著氣,瞪著他不語。
安長卿摸了摸腰間的雙魚玉佩,又繼續道:“這世上斷手斷腳卻仍舊活著的人不少,安長齊死了,你該去找大夫理論才對。況且……也許是彆人不想讓他活著呢?畢竟安長齊死了,對我可沒什麼好處。”
孫氏猛地抬頭:“你什麼意思?”
邊上李氏瞥他一眼,眉頭微蹙,道:“大夫說長齊是失血過多,傷重難治而死。”
“大夫說的話未必就是真的。”安長卿似笑非笑看著她:“大夫還說過餘姨娘的病得養著。照著做了這麼多年,湯藥沒停過,也沒見餘姨娘好上個一分半分的,反倒是更加嚴重了……”
“所以有的時候……大夫的話也未必是真。”安長卿目光轉向孫氏:“二嬸說……是不是理兒?”
孫氏紅腫的眼中迸出一道亮光,目光在兩人中間來回掃視片刻,踉蹌站起身來便往回走,一邊走一邊還狀若癲狂的叫著:“來人!給我把翡翠叫過來!”
李氏心頭一跳,麵上卻鎮定道:“王妃的揣測實在太過荒謬。”
安長卿意有所指地答了一句:“荒謬不荒謬的,讓胡大夫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氏手指微顫,目光隱晦掃過身側丫鬟,之後很快調整好表情,隨著安長卿一同去了攬虹苑。
攬虹苑一如既往的冷清安靜。唯一不同的是,門前的落雪和雜草都被清理乾淨了,進了院子,便能感覺到屋裡傳來暖意。
屋裡人聽見動靜,很快打開了門。安嫻鈺看見打頭的安長卿,先是高興地叫了一聲哥哥,接著看見身側李氏,又立刻收斂了動作表情,聲若蚊呐叫了一聲“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