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的莊子買下來後,安長卿又尋了工匠重新修繕,清洗灑掃,如此一番修整後,便已經進了臘月裡。
眼看著臨近了臘八節,宮裡頭傳下旨意,召安長卿和蕭止戈入宮。
按皇室習俗,作為北戰王妃,在新婚次日安長卿就要與蕭止戈一同入宮謝恩。隻是宮中幾位均不喜蕭止戈,加上安長卿又是個男王妃,雖說對各方都是好事,但是看著又覺得膈應。便乾脆賜下恩典,免了兩人入宮請安。
因此至今安長卿還未入宮。
送走了傳口諭的太監後,安長卿便有些愁眉不展起來。在上一世這個時候,宮裡可沒有宣他們入宮覲見。上一世大婚後,他便沒有再出過王府。一直到了除夕宮中設宴,他才隨蕭止戈入了宮。
宮中規矩繁多,入了宮後他更是兩眼一抹黑,又唯恐出了醜丟臉惹怒蕭止戈,更是小心謹慎,連眼神都不敢亂瞟一下,在擔驚受怕中煎熬著過完了除夕。
那時太後和皇後倒也召見過他,隻是他不敢多說多看,凡事都唯唯諾諾點頭應是,好歹是應付過去了,隻是連那些人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
如今提前被召進宮中,安長卿既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數,又擔心會惹上麻煩。但他把重生以來發生的事捋了又捋,卻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才讓皇後提前召他入宮。
找不到原因,安長卿隻能暗自提起警惕,想著還有兩日,最少先把宮中的規矩學好了。王府中是有宮裡出來的嬤嬤的。隻是王府沒有女眷,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如今安長卿倒是可以把人叫來先問問宮中的規矩和要注意的事項。
“不必學這些。”蕭止戈叫住了要去傳嬤嬤的安福,目光轉向安長卿:“屆時你跟著我便是,他們不會太為難你。”
安長卿遲疑:“可是……這樣會不會落下話柄?”
蕭止戈嘴角撇了撇,神色微冷:“我的把柄越多,名聲越差,他們才越高興。”
安長卿微愣,又聯想到外頭傳得離譜的各種流言蜚語,隨即了然。
一個手握重兵的王爺,卻沒有任何母族依靠,不得帝心,又注定失去了繼位資格。若是有一個好名聲,成了大鄴的英雄,那等著他隻會是數不清的明槍和暗箭。
頭一個容不下他的,便是坐在至尊之位上的安慶帝。
唯有像現在這樣,聲名狼藉,又有殘暴之名,不得民心,安慶帝才敢把軍權繼續交給他,讓他替自己守著北邊。
這便是宮裡想看到的結果,也是朝堂各黨派想看到的結果。
安長卿抬眸凝視著他,男人大馬金刀坐在一旁,脊背如長.槍般挺直,隻靜靜坐在那兒,便如山巒般沉穩可靠,仿佛無數的重擔也壓不垮他。
但安長卿卻親眼見到過他被壓垮的模樣。
他斂下眼中情緒,忽然明白了昔日帝王的寂寥。上一世,他明明有勝算,卻選擇了讓禁衛軍統領打開城門;明明還有一線生路,卻選擇獨自在棲梧宮自裁……那時,他應該是厭倦了吧。
鐵甲長.槍,獨自守著這大鄴江山,卻被萬民唾罵,無人理解。就連本該與他最親近的自己,也視他如洪水猛獸,畏懼逃避。所以最後……他終是選擇了放下。
既然這江山守不住,那便不守;既然他們叫他暴君,那他便當一個暴君。
天下人儘負他,他便也負儘天下人。
到最後,孑然而來,寂寥而去。
安長卿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壓下了鼻腔酸澀,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他身前蹲下,雙手輕覆上他的手背,微微仰頭道:“可是我不想聽他們說你的壞話,你明明……這麼好。”
蕭止戈呼吸一窒,深黑眼眸與他對視著,良久,喉結才上下滑動,發出有些沙啞的聲音:“你不想聽,便不許他們說。”
話語還是一貫的霸道,安長卿卻覺得男人冷硬的麵容都變得可愛起來,他側臉趴在他膝蓋上,蹭了蹭他的手:“嗯,所以這次入宮,我得好好表現,才能不給你丟臉。”
蕭止戈心臟微熱,手指蜷了蜷,才僵硬的覆蓋在他的頭頂,順著烏黑的發絲輕撫:“不會丟臉。”
“所以還是得把嬤嬤叫來。至少大規矩上不能出錯。”
安長卿抬起頭來,柔軟順滑的發絲順著指縫溜走,蕭止戈悵然若失地握了握手掌,道:“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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