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止戈早有預料,握了握安長卿的手安撫他,而後換上親王蟒袍,乘馬車進宮麵聖。
乾正宮中,地龍燒得正旺,金色帷幔垂落在地,層疊帷幔之後,安慶帝斜靠在軟塌上,兩個宮女一前一後為他捶肩捏腿。不遠處,一個穿著八卦道袍的中年道士正圍著一個丹爐小心控製著火候,丹爐中時不時發出細微的爆裂聲,隱隱散發出丹藥清香。
“玄乙道長是說,那個瘋道人可能比你的道行還要高?”安慶帝手中把玩著一個白玉小瓶,目光現出灼熱來。
玄乙小心地將丹爐蓋打開,將煉成的丹丸收進白玉小瓶裡封存好,之後才小心翼翼地捧著送到安慶帝麵前:“不錯,能演算天機堪破災禍,這等本事便是貧道的師父也無法做到。若是北戰王所言屬實,那瘋道人多半是個高人。”
“高人……”安慶帝臉色興奮萬分:“那高人可能煉製出使朕長生不老的丹藥來?”
玄乙覷著他的臉色,謹慎答道:“長生不老的仙丹,貧道雖聽說不少,卻從未得見真章。便是那位高人,也未必就能知道……”
安慶帝臉色一變,揮揮袖子:“那這還叫什麼高人?”
玄乙拱手道:“若是道法高深,能窺破天機,亦可像此次一樣為陛下趨利避害。便是不能煉製長生不老的仙丹,但若隻是延年益壽,想來不是難事……”
安慶帝這才高興了一些,伸著脖子往外張望,不耐催促道:“北戰王還沒來嗎?快宣!”
在門口伺候著宮人回道:“已經宣王爺入宮了。”
正說話間,就聽殿外的宮人高聲道:“北戰王求見陛下!”
“快宣!”安慶帝興奮地推開兩個宮女起身,這應該是他第一次這麼期待見到這個並不討他喜歡的兒子。
蕭止戈披著風雪而來,在外殿驅散了寒氣,才邁步見了內殿之中。
內殿之中暖意融融,空氣中浮動著異香,蕭止戈目光掃過殿內丹爐,而後恭敬行禮:“兒臣見過父皇。”
“起來吧。”安慶帝和顏悅色地看著他,眼底透著急切:“你上次說得那個瘋道人,可還記得長得什麼模樣?”
蕭止戈心中嗤笑,麵上卻垂眸做思考狀:“兒臣當時是城外大營的官道上遇見他。穿著打扮十分落魄,冬日裡也沒有穿冬衣,就一件破舊道袍,腰間還掛著個酒葫蘆。看麵相該在耄耋之年,但精神抖擻,腳步有力,與一般耄耋老人十分不同。”
安慶帝越聽笑容越大:“可還能想辦法尋到他。”
蕭止戈遲疑一瞬,不太確定道:“這瘋道人看著十分奇異。當初仿佛是特意在官道上等我。待說完那番話後,走了兩三步就消失不見了。兒臣當日曾想去追他問清楚,卻沒有追上。”
安慶帝是知道這個兒子的本事的。學了一身好武藝,能叫他都追不上的人,必定有真本事。
“再叫人去找。”安慶帝心喜不已:“若是能將人請回來,重賞!”
“這瘋道人確實有兩分本事,如今他的警示已經應驗,是否要準備應對雪災之事?”蕭止戈見狀順勢問道。
安慶帝笑意淡了一些,皺眉不耐道:“區區雪災,能鬨出什麼大事來?再說下頭自有地方官員應對。”說著他似想起來什麼,又道:“我依稀記得,你府上囤積了不少禦冬之物?”
“是。是瘋道人提醒兒臣,可趁此時機行善事,消除殺孽,以免禍及親人。”
“那正好,”安慶帝擺擺手,理所當然道:“如今國庫空虛,你既然有心,這回的差事便交給你去辦吧。也算為你自己多積福。”
蕭止戈對安慶帝的性格早已摸透,聽他說出這番話來也並不意外,隻思索一番後道:“若是按照瘋道人所說,這場雪災持續時間不會短,兒臣囤積之物,若是賑濟災民,怕隻是杯水車薪。”
安慶帝卻渾不在意的擺擺手:“一場雪災能有多少災民。不夠時再說。”
蕭止戈見狀也不爭辯,神色恭敬地應下,才行禮退下。
而與送他出來的大太監,則去穿安慶帝旨意,張榜尋找瘋道人去了。
蕭止戈回頭瞧著這燈火通明,美輪美奐的禁城,眼中浮現一絲嘲意,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
回王府時天色已經黑了,半天過去,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雪,車輪壓過,留下一道深深車轍印記。蕭止戈掀開馬車簾子,一路上瞧見不少還在摸黑修補屋頂的百姓。也有些連棲身之所都沒有乞丐,隻能裹緊不多的衣裳,尋了個避風處躲避。
連最繁華的鄴京都是如此,想來北地其他州郡的境況絕不會比這裡好。
隻是安慶帝沉迷尋仙問道,縱.情聲色享樂,並不願意去費神關心這些“小事”罷了。
回到王府,正院裡還亮著燈,蕭止戈臉色緩了緩,拍乾淨身上的落雪才進門。安長卿從他進宮後就一直等著,見他回來,趕緊迎上來,打量著他的神色:“沒什麼事吧?”
蕭止戈便把宮裡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陛下也太——”安長卿麵現怒色,卻到底顧忌著收了口,隻是有些不平道:“明明都是王爺出的銀子……”
蕭止戈見他為自己不平,反而開懷許多,安慰他道:“能打著父皇的名號賑災,我們還能少受幾分猜忌,有舍有得。這些身外之名不必太過在乎。”
安長卿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不然蕭止戈也不會費儘心思編出個瘋道人出來。但明白歸明白,卻還是有些氣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