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長端沒想到他連表麵上的和氣都懶得維持,就這麼將兩家人的恩怨擺到明麵上來。自從太子被廢黜後,北戰王就變得炙手可熱起來,北戰王府更是門庭若市。相比之下,安家就顯得門庭寥落了。
丞相安知恪與太子交好並不是秘密,尤其是近兩年,安慶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安知恪更是開始明目張膽的親近太子,甚至還謀劃著,想將小女兒安嫻歌送進東宮當個良娣。隻是這想法剛剛提出來,東宮就出了事,緊接著太子被廢。安家押的籌碼儘數成了空。
等著看安家熱鬨的人不少,但多少都還忌憚著北戰王府,不敢在明麵上做什麼。不管外麵傳言如何,安知恪到底還是北戰王的正經嶽家。
隻是如此一來,安家就不得不扒上北戰王這條大船。
北戰王對著安知恪向來沒什麼好臉色,他們隻能將主意打到了安長卿身上去。於是才有了安長端偶遇的戲碼。
隻是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安長卿連一點麵子情都不留。
安長端麵色難看地立在船頭,聽見孝文伯家的次子的聲音傳來:“王妃這話若是宣揚出去,怕是要被人詬病。”
安長卿卻道:“父母不慈,兄弟不睦。我與安家之間的恩怨,鄴京早有傳言。既然從前不怕人詬病,到了此時,又何必畏首畏尾?”
同遊的世家子弟聞言一愣,接著又笑著舉杯敬他。文昌侯世子感慨道:“若是我能同王妃一般豁得出去,我娘或許就不必日日在後宅裡被人磋磨了。”
文昌侯在鄴京出了名的好.色,家裡十八房妻妾各個都不是善茬。文昌侯夫人出自詩書世家,性情溫婉,根本壓不住那些妻妾,每日隻能閉門不出誦經禮佛,連侯府中饋都是文昌侯的寵妾把持著。
其他人聞言紛紛給他倒了酒,勸他想開些,等日後出仕,將侯夫人接出來開府也無不可。
總之眾人喝酒的喝酒,談天的談天,就是無人在意另一艘畫舫上的安長端。
安長端隻能悻悻地退開,回席時瞧見同伴們意味不明的眼神,又給氣了一回。
等回了安府,卻還要被安知恪叫去一番詢問。安長端心裡憋著火氣,故意將安長卿一番話原樣複述了一遍,又道:“父親,這安長卿分明就是翅膀硬了,瞧見空子就想報複我們。我們又何必再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你以為家裡光景還跟從前一樣?”安知恪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我從前為太子做了不少事,已經把三皇子得罪死了。若是再跟北戰王結了仇,日後不管他們哪個登基,我安家都沒有翻身之日!”
“彆說熱臉貼冷屁.股?他就是想讓你下跪認錯,為了安家基業,那你也得跪!”
安知恪凝著他,思索片刻:“你再去一趟,就說我得了重病,十分掛念王妃,請他務必來一趟。”
安長端不服氣地瞪大了眼,然而他想來不敢反抗安知恪,隻能一臉不甘願地出去了。走廊上又碰見安嫻歌,安嫻歌如今已經十六歲,原本這個年紀家中該給她議親了,然而安知恪先前一直想讓她進東宮,便一直壓著議親。如今太子被廢,安嫻歌的親事便也被耽誤了。
如今安家光景又不必從前,加上她又隻是個庶女,想說門好親事更是難上加難。
兄妹兩人走廊撞上,都是一肚子氣。安嫻歌覷著他的神情:“爹又訓你了?”
說起這個安長端便是一陣煩躁:“還不是為了安長卿。”
安嫻歌眼珠一轉,撇嘴道:“我看爹叫你去求他也是昏了頭,他一個男人,年紀又這麼大了,在北戰王跟前能說上什麼話?那些小話本上寫得倒是好,可實際上北戰王不一樣有了子女?我看多半是他自己也知道幫不上什麼忙,又怕被看出來丟臉,才一個勁兒躲我們呢。”
安長端也覺得是這樣,但安知恪的命令他也不敢違抗,隻能不情不願地再次登門。
***
卻說安長卿這邊,他同好友們遊完湖,瞧著天色不早了,便跟眾人告辭準備回去。
他出門時隻帶了兩個侍衛,都在岸邊等著。隻是等他尋過去,卻沒看見人。疑惑地四處瞅了一圈,卻在不遠處的樹底下看見個熟悉的人。
蕭止戈牽著兩匹馬站在樹下,正朝他看過來。
安長卿下意識揚起笑容,大步朝他走去:“王爺怎麼在這裡?”
蕭止戈當然不能說自己是特地出來尋人的,輕咳了一聲,隨意尋了個理由:“聽說三味齋又出了新式樣,我下朝後順道過來買,正巧撞上了。”
安長卿接過韁繩,和他牽著馬並肩走,瞧見他空空的手,又有些疑惑:“糕點呢?”
他根本不是出來買糕點的,手裡當然什麼也沒有。蕭止戈麵不改色道:“還沒來得及買。”
安長卿更疑惑了,看看此時天色,再看看男人透著心虛的神情,忽然道:“王爺根本不是來買糕點的吧?”
“……”
謊話被戳破,蕭止戈抿唇不語。
“是特意出來尋我的?”安長卿猜測。下朝的時候還早著,這時候卻已經快接近黃昏。哪有人順道買個糕點能買幾個時辰的?
“……”
北戰王假裝自己是個鋸嘴葫蘆。
兩人沿著湖邊走,正好走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安長卿停下步子,繞到前頭去看他,肯定道:“你是來尋我的,什麼時候來的?你一直在這裡等?”
見瞞不過去了,蕭止戈看他一眼,“嗯”了一聲。
“傻子。”安長卿小聲嘀咕,又問:“怎麼不去找我?”
蕭止戈本來想叫自己顯得大氣些,堂堂北戰王怎麼能跟那些怨婦一般拈酸吃醋,然而話到嘴邊就變了味兒:“我去了,你那些好友怕都要變成鵪鶉了。”
還故意在“好友”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要說安長卿一開始沒明白,這會兒蕭止戈的醋味兒都熏鼻子了,要是還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他抬手在鼻子那扇了扇,故作不解地嘟囔:“哪裡來一股酸味兒,王爺聞到沒?”
“沒有。”北戰王嚴肅地板起一張臉,耳朵尖尖卻有點紅了。
安長卿斜眼瞧他:“哦,明日文昌侯世子又邀我去打馬球……”
蕭止戈臉一沉:“文昌侯世子前天不是才邀你去登山?”
安長卿卻忽然笑起來,眼睛裡汪著明亮笑意:“騙你的,還說不是吃醋?”
“……”
北戰王板著臉,努力想證明自己並不是拈酸吃醋的怨婦:“我也不是不讓你交友……”
“我知道。”安長卿卻搶在他前頭說道:“是我不對,這些日子隻顧著自己快活,忽略了你和孩子。”
將韁繩換了一邊手,他伸出手指去勾著男人的手,先是小指,然後是無名指,中指……最後全部握住,十指相扣晃了晃:“你若是不喜歡,跟我說就是。日後能推的就都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