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安長卿與蕭止戈小酌。
安長卿酒量淺,喝多了就喜歡膩歪,他熏紅了臉頰,歪歪扭扭地倒在蕭止戈身上,嘟囔著叫他抱自己去睡覺。
蕭止戈將他抱起來,柔軟鮮活的身體在他懷中微微扭動,散發著甜美誘人的氣味。他擰了眉,低聲道:“彆動。”
可惜喝醉了的人並不聽他的,依舊像個扭股糖一樣不安分。蕭止戈眉眼間現出幾分無奈,低低道:“就是仗著我不舍得動你。”
將人抱進內殿,蕭止戈將他放在床榻之上,安長卿鬨騰累了,終於安分下來,臉頰紅撲撲地躺在床上。蕭止戈坐在床側,目光從他臉頰流連到纖細的脖頸處,眼神幽深,卻始終沒有動作。
眼前的人很美好,很誘人。是他最致命的毒藥,但他知道,如此好的人,並不是屬於他的,他屬於另一個自己。
所以蕭止戈忍耐著,這些日子雖然同床共枕,卻從未碰過他一下。他這一生擁有的東西太少,安長卿是他得來不易的珍寶,他小心珍藏,舍不得觸碰。
這世道亂了,外麵的情形安長卿知道,但並不是那麼清楚。而他全然都掌握著。他想要打造一個盛世,尚還需要很多年的時間。這是他從前造下的惡果,如今終於應驗,叫他連觸碰自己的心愛之人的底氣都沒有。
但另一個他已經打下了一片盛世江山。他舍不得安長卿陪他吃苦,所以也從不碰他,他怕自己得到了,便舍不得放手。
睡著的人皺眉輕哼了一聲,蕭止戈收回思緒,寬衣上了榻,將他抱進懷裡,輕輕地拍哄。安長卿又安靜下來,蜷在他懷裡,安靜地睡著。
蕭止戈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在他額頭輕吻。
***
春節過後,轉眼便開了春。朝廷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
廢太子連同師樂正褚安良糾集了十餘萬流民已經往鄴京行來,一路上無數流民紛紛加入,要“斬暴君還太平”。
蕭止戈從前冷眼觀之,隻覺得可笑。江山傾覆非一日之功,這些百姓以為換個人當皇帝變好了,實在異想天開。廢太子又能比他好到哪裡去呢。
可如今又不同了,他有了安長卿,又有些許彆的想法。另一個他尚且能為他打造一個太平盛世,他為何又不能?
從前他隻是不願罷了。天下人負他,他便負儘天下人。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旁人生死又與他何關?不過都是百年後一抔黃土而已。
但是現在他莫名有了點酸,不願輸給素未謀麵的自己。
況且他心中存著個奢望,若是他將這支離破碎的江山治理好了,或許老天便會厚待他一些,將安長卿留給他。
可又是一個月過去,清明快來時,蕭止戈心中的奢望又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他發現其他人看不見安長卿了。安長卿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有些悲傷地看著蕭止戈,說:“對不起。”
“無礙。”蕭止戈淡淡一笑,卻並不覺得太突然。這憑空而來的短暫時光,本就是他偷來的。他很慶幸。
安長卿有些著急,隻恨不得將自己知道的一股腦全都塞進他的腦子裡,反複告訴他廢太子和師樂正等人的陰謀,說著又惡聲惡氣地叫他絕對不許自裁。
蕭止戈溫聲應好。眉眼溫和,依稀有了幾分安長卿熟悉地模樣。
安長卿鼻子一酸,撲進他懷裡,哽咽著說:“你不許死,你要殺了廢太子,殺了那些蛀蟲,做大鄴的明君。”
蕭止戈心想,若是沒了你,暴君或者明君,對我都沒有意義。但他嘴上卻道:“好。”
偶爾進來通報的太監看著蕭止戈對著空氣說話,驚駭地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了驚呼聲,小心翼翼地又退了出去。
三月十二,清明。
廢太子,師樂正和褚安良糾結了二十萬流民兵臨城下。
蕭止戈一覺睡醒,懷中空空蕩蕩,已然沒有了熟悉的體溫。他悵然若失地笑笑,平靜地起身更衣,叫來齊巍等人,冷靜商定退敵之計。
男人眉宇間冷肅,手指在輿圖上點了點:“迎戰,務必誅殺廢太子!”
齊巍等幾位將領神情一振,拱手道:“末將領命!”
***
安長卿一覺醒來,淚流滿麵。
他愣愣的坐起身,望著熟悉的帳頂,便知道自己回來了。他本來以為自己至少能陪著他度過最難的那一段時光,卻沒想到偏偏隻差一天,他便回來了。他甚至不知道他最後的結局。
身側男人被他的動靜吵醒,睜開眼睛,瞧見他時愣了愣,之後長歎一口氣,坐起身大力將他摟進懷裡:“喏喏,我等到了。”
他說話的腔調與平時有些不同,安長卿心中一動,轉臉去看他,蕭止戈閉目吻住他的唇,儘情品嘗他的甜美。
輾轉親吻之間,安長卿聽見他說:“喏喏,我想起來了。”
他走之後,他死守鄴京,先殺廢太子,又殺師樂正,褚安良。肅清朝堂,選賢任能。又讓百姓休養生息。他花了十五年的時間,才將支離破碎的江山一點點拚湊成了盛世模樣。
他用十五年重整河山,贖清了自己的罪孽,才終於等到了這一日,能儘情地擁抱他,占有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