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奈喜歡釀酒,卻不愛喝酒,因為她不會醉。
修煉武功到她這個地步,內力時時刻刻都在身體運轉,這些酒一喝進身體,沒來得及醉,便已經借由身體皮膚的毛孔揮發出去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對麵的鄭旦生就一副明豔容貌,此時臉上生了三分羞紅的酒暈,眼睛染了酒意,亮晶晶的。
不愧是這個時代可以和西施齊名的美人!
沈奈心想,雖然鄭旦身上沒有西施那種極其吸引人的靈秀之氣,卻也漂亮極了,明豔到能將人的心都給灼傷。
鄭旦沉迷美酒,沈奈她看著鄭旦,一邊欣賞他的美色,一邊在心裡琢磨著,需不需要練一下畫技。
如此美人,如此美景,好像不為這段時光留一個紀念太可惜了。
遠遠在旁邊的宮人們,有一個小宮人也和沈奈一個想法。
她叫榆。
她年紀尚小,臉色和頭發都有些蠟黃,宮人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太過寬大,有種小孩偷穿大人的滑稽感。
這個小宮人外表這麼不出彩,之所以能在鄭旦身邊近身伺候,肯定有原因的。
榆是鄭旦用來聯係越國人手之一。
沈奈說這酒非常容易喝醉時,鄭旦還有一分理智,能回她的話,等到那句說自己酒量最好的話說完了,鄭旦腦海中的那根弦...
崩了。
她完全沒有聽清沈奈後麵說的那句話,隻隱隱約約覺得她嘴唇微動,玉麵帶笑,似乎講了什麼。
酒醉之後,理智全消,便隻剩下本能。
身旁是襲來的鬆花香氣,明明味道極淡,鄭旦卻感覺這香氣將自己包圍了,待到香味濃時,更是好像火焰在身旁燃燒...
“嗡——”
鄭旦站起身,行動時身體有幾分搖晃,刷的一下,從一旁抽出了一把劍。
在沈奈看來,鄭旦是酒醉後興起舞劍,雅趣十足。
而在鄭旦看來,她是拿著武器,和包圍自己鬆香和火光搏鬥。
這時,榆和其他的宮人站在一起,離屋中的鄭旦和沈奈,幾乎有三個宮室的距離。
她看著一開始那個穿著灰白色裙子的女子懶散靠在長桌上,而鄭旦夫人則拿著名貴的玉碗,飲下了那美人帶來的瓊漿玉液一般的液體。
並沒有站多久,榆看見鄭旦夫人拿起劍舞了起來。
她想到了什麼,眼神一亮,突然緊張起來,心開始砰砰的跳。
鄭旦雖然醉了,舞劍時,卻依然有七分劍的光華,加上她本身的三分豔色,沈奈看了好一會。
雖然以她的眼光來說,這劍法實在是簡陋,沒有什麼殺傷力,不過,單單從舞蹈上來說,可以得一個優了。
她衝著宮人的方向伸手,用內力將自己的話語傳到她們耳邊:“”
——“可以為我尋一把琴來嗎?”
榆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立馬大聲喊:“可以!”
可是,沈奈這段時間經常來找夷光和鄭旦玩,吳王宮中的大部分宮人和侍衛,隻要是會去看的,都知道鄭旦喜歡唱歌,夷光喜愛跳舞,而這個神秘的美人沈奈,會在兩個夫人唱歌跳舞的時候用樂器給他們伴奏......
“啊!”
榆被人一把推到了地麵上,沒受傷,但是雙手和膝蓋以下,都沾了泥土。
她太瘦小了,臉和頭發都是蠟黃的,年紀也還小,穿著衣裳寬寬鬆鬆。另一個宮人把最先搶答的榆推倒在地,還沒有來得及回那個美人的話,就看見另一道身影從旁大步竄出來。
“奴馬上為您帶來琴!”
榆臉耷拉著,從地上起來,泥土也不拍,惡狠狠瞪那推自己的宮人:“你推了我,也沒見搶著好。”
那宮人心虛給榆拍手上的泥土,又半蹲下來給她拍身上的。
“榆,莫要生氣,我隻是...我隻是因為想見鄭旦夫人和那位美人,太過心急,這才失手推了你...”
她拍完了土站起身,理不直,氣也壯:“榆,你不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才第一個開口應答嗎?”
她還反過來指責:“你要是不說話,我就是第一個開口的!”
旁邊的動靜沈奈聽得清楚,可是這種情況她在西施和鄭旦身邊看了太多次,多到...連自己是其中一個主角都忘了。
又沒有人受傷。
那就隻是小女孩們玩鬨搶稀奇。
沒一會,那率先跑出去的宮人臉上帶著幾分跑的太快的紅,沈奈接過琴,道了一聲謝,學著夷光和鄭旦平日裡的模樣,跪坐在桌前,慢悠悠為醉美人鄭旦的劍舞伴起奏來。
那宮人沒有喝酒,卻也暈乎乎的。
“榆,桑,你們聽到了嗎?”她笑的特彆開心,“美人沈奈向我說‘謝謝’呢,她說,‘謝謝’!”
無人附和。
那宮人一臉疑惑,對上了榆和桑兩張黑黑的臉,兩對白眼。
沒有歌聲,卻有琴聲。
夜已經到來,夫差在夷光這歇下了,夷光卻慢慢的睜開了眼睛,聽著耳邊的悠遠琴聲,視線空茫茫的,落在屋頂的細帳上。
這細帳,是為了防蚊蟲的。有時香料沒有辦法驅趕蚊蟲,夫差便下令,搜集蠶絲和一些藤木藤條中的細細經絡,由眼睛最利的宮人織成的。
夫差自己的寢宮之中,在夷光這沒有細帳之前,也是沒有的。
夷光眼睛一眨一眨的,細細聽沈奈的琴聲。過了會,她眼睛彎成月牙,臉上也帶了笑。
原來,她這一回帶了酒來呀,鄭旦姐姐如今已經醉了,在跳舞呢...
琴聲入耳,為夷光帶來好心情,可她看到一旁熟睡的夫差時,臉上的笑收了。
最近大王好似不怎麼處理政務了。少伯到來,大王收下匠人,王宮之中多了幾道長廊。
不夠。
下一步是什麼呢?
鄭旦姐姐說,好似...是借糧呢。
夷光合上了雙眼,聽著琴聲,眼前仿佛看見了鄭旦舞劍的模樣,又仿佛看見了村頭那清涼涼的溪水。
鄭旦舞著劍,力竭時,便去拿長桌上的酒喝,於是一舞一琴,就到了半夜。
鄭旦剛醉酒時,拿著劍抵擋自己感覺到的火光,等到後期,她劍舞進入佳境,口中便說出來一些她在神智清明時,絕不會說出口的話。
“夷光...明明當初我和夷光是村子裡一樣美的女郎,她也同最要好,我們就像星月一般,形影不離...範大夫、大王、大王...”
“夷光妹妹在等範大夫,沈奈,我就告訴你一個人,你不要告訴彆人。其實,我也在等範大夫。等到大王勾踐重振越國,吳國就將成為昔日越國一樣的戰敗之國,那時,夷光妹妹就能回家,和範大夫在一起。”
鄭旦劍舞越發亂。
“我也能回家,還是夷光妹妹最喜歡的鄭旦姐姐...誰也不能、和、和我搶。”
劍尖顫抖對上沈奈,鄭旦眼中有無數重影。
“你也、不能...”
今天的月,是圓月。
沈奈看著鄭旦眼睛一閉,整個人就要倒在地上,連忙過去,將她扶住。心中對她醉酒之後表達出來的獨占欲歎氣。
夷光其實早已伴著琴聲入睡。
範蠡在吳國國都中,夜半未眠,起身,看著窗外那灑在地麵的月光皺眉。
夫差已經將匠人收下,如今吳王宮中開始大興土木,三日後麵見吳王,該如何讓其答應借糧?
將越國子民說的淒苦些...待借得良種,明年還以煮過的種子。
心裡頭想著事,範蠡將窗戶打的全開。淒苦總要有個淒苦的樣子,為此憂心忡忡,夜不能寐,方能取信於吳王夫差。
沈奈站在月光下,麵前是一個小火爐,熬的是醒酒湯。
宮人們還有一些沒睡,依舊是站的遠遠的,等到看著那女子,像之前每一次一樣神秘離去,宮人們才小心翼翼將扶著的夫人鄭旦帶回寢宮。
越國的大王勾踐睡在簡陋的木屋之中,苦膽高懸。少女阿青睡得香甜,她的小羊們也老老實實呆在羊圈。
圓月下的大部分人都睡了,可一處山穀中,一隻白猿還精神抖擻。
它掛在一棵大樹上麵,借著樹的枝乾和葉子擋住自己的身軀,可好像又止不住好奇心,對著一處山洞探頭探腦。
“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