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老三捂著膝蓋滿臉絕望地往煉丹房方向走去。
眾弟子很快決定好了要去的浮空山,最後隻剩下了蹲在橋上打瞌睡的俞幼悠。
她最近晚上都沒睡,困了就吃一粒提神的丹藥,估計吃多了,現在藥效不太行了。
她打了個哈欠站起來。
藏書閣的牛長老笑眯眯地衝她招了招手:“俞丫頭,你有一個月沒來了,怕是要把玉玨上的內容都忘了吧?”
俞幼悠耿直回答:“牛長老,我記性還成,沒忘。”
牛長老:“……”
還沒等另外兩位長老開口,一道大嗓門罵罵咧咧自遠處響起——
“再磨蹭老子就不分你鶴……雞腿了!”
這聲音響起的瞬間,幾位長老同時啞聲,隻能看著俞幼悠行禮告退,又慢悠悠地朝著最遠處的馬長老那邊走。
“唉。”牛長老長長歎息,懷念起數月前在藏書閣一坐就是數日的好孩子:“真是可惜了這麼個好苗子,竟然被那廝帶歪了。”
姬長老倒是很淡定:“還好吧,她每晚都會來找我請教異獸的事兒,倒也懂事。”
楊長老倒隻是看了看,沒多說什麼。
牛長老好奇:“你剛嚷得最大聲,現在怎麼不爭了?而且我沒記錯的話,那丫頭可是一次都沒來過你的煉丹房。”
最後那句又是恨鐵不成鋼,又帶著看笑話的意味。
楊長老懶抬眼皮:“人都被馬老頭叫走了,還爭什麼?你打得過馬老頭?”
“……”是打不過。
有一件事,楊長老卻沒說。
其實俞幼悠來過煉丹房幾次,當時他以為這小姑娘懶散所以不常來煉丹,特意刁難了一番,讓她煉製一枚二品靈丹。
二品靈丹要用的藥材數量極多,極難煉化,一般都是由經驗豐富的築基期弟子來煉製的。
未曾想那丫頭在失敗兩次後,還真煉出了一枚。
雖然醜得驚人,但藥效卻強得驚人。
更重要的是,她每次隻要成功一次,在煉製那種丹藥後便再也不會失敗。
牛長老歎氣,話語中難掩落寞:“這次的弟子裡成器的不多,原以為俞幼悠不錯,可惜終究走了歧途。”
“這次咱們丹鼎宗……怕是又要同三年前一樣,淪為各宗笑柄了。”
*
經過宗門的一番考量,努力在一群菜雞當中尋找沒那麼菜的,最後被選去參加四境大會的,竟然還真是俞幼悠三人。
俞幼悠和蘇意致不必說,兩人的煉丹天賦極佳,雖然還是煉氣期,但是都能煉製二品靈丹了。
而啟南風雖然煉丹技術蹩腳,但是他對於藥材有著近乎可怕的辨認能力,哪怕是閉著眼都能根據氣味辨彆出兩株藥材的成熟度,堪稱人形藥材大全。
三人接受魔鬼訓練的結果,就連對這次四境大會不抱希望的長老們都生出了些許期待。
臨行前夜,三人排成排,橫躺在啟南風那張巨大的軟塌上聊天。
啟南風熱情邀請:“我等會兒要回家一趟,同家中親友辭行,你們要來我家做客嗎?”
蘇意致欣然接受了。
隻是俞幼悠卻沒應下來,她打算去另一個地方。
俞幼悠悄無聲息地回了她最初住的那個小巷。
此刻夜色未深,有老人坐在藤椅上歇涼,同膝下環繞的孫兒們講著故事,遠處花嬸在收衣服,還大聲招呼著她家那群孩子把雞攆回雞窩。
俞幼悠路過小巷的時候沒人認出她來,即便是從小看她長大的花嬸也隻是好奇地打量了一眼這個漂亮的小姑娘,而後便自顧自地忙活去了。
她現在變化極大,跟一年前的自己儼然是兩個人了。
原本張婆子和她住的那個小院門緊鎖著,門前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像是時常有人來打理。
俞幼悠正打算走的時候,卻發現門前那個破花盆後麵放了東西。
以前張婆子總苛待原身,鄰居花嬸便時不時偷送些吃食過來,怕被張婆子發現,每次都藏在這個隻有原身知道的隱匿角落。
隻是今日放在那兒的不是食物,而是一瓦罐清澈的水。
瓦罐底壓了張粗製的黃紙,上麵歪歪扭扭寫了幼稚的字體,俞幼悠一眼便認出這是花嬸那個剛蒙學的大兒子寫的字。
“俞姐姐,俺娘說這井水是靈水,喝了肚子就不痛了,她怕井水以後不靈了,讓俺先裝了一罐給你留著。你要是回家了記得喝完。”
俞幼悠蹲在地上笑了笑。
每次從丹鼎宗出來時,她都會來這巷子一趟。
有時往井裡丟點兒養氣的靈丹,有時候又丟株安神的靈藥,看樣子沒白丟。
她收下那張黃紙,托著陶罐底,仰頭大口把水喝完。
不遠處,狗蛋搖著尾巴向她跑來,一邊嗅著味道一邊在她腳邊蹭。
“喏,答應給你的肉餅,不過外門現在隻有饅頭了,這個是內門的,我沒嘗過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狗蛋埋頭大口大口啃著肉餅,看這樣子,內門的肉餅也不比外門差。
俞幼悠摸了摸狗腦袋,又朝不遠處的古井中拋去一粒靈丹,這才起身,輕快地步入夜色之中。
正在院子裡忙碌的花嬸似乎察覺到什麼,擦了擦手,探出頭看了一眼。
可是沒有人。
她隻隱約地看到一片青白相見的裙角被風掀起,一小團柔軟絨毛在月光下飄忽著飛散,像朵遠遊的蒲公英。
“真是怪了……我怎麼感覺那個漂亮姑娘有點兒眼熟呢?”
*
完成先前同狗蛋的約定後,俞幼悠踩著點兒準時跑回丹鼎宗。
雲華劍派離桐花郡挺遠,兩派之間也無大型傳送陣,所以他們三人和帶隊的曲清妙及眾長老們都會乘坐雲舟前往。
果不其然,一艘巨大的雲舟就懸在山門前,而幾位長老跟曲清妙幾個內門師兄正站在雲舟下方。
啟南風遠遠地就看到了俞幼悠,不過這次他不知為何沒有大嗓門地喊,而是遠遠地衝著她擠眉弄眼。
俞幼悠走上前後,才發現是為什麼。
一群英挺俊朗的盾修正齊站在長老們麵前,肩膀背脊挺直,似一堵巨牆。
晨光映在金屬質地的盾牌上,泛出耀眼的光輝,同少年郎們漂亮的古銅膚色映襯在一起,教人移不開眼。
為首的正是狂浪生。
他客氣地同長老們行禮:“因聽聞桐花郡曾出現異獸,我與師弟們擔憂貴宗道友的安危,所以特意前來護送諸位前往雲華劍派,怕是要在雲舟上叨擾諸位一陣了。”
聽到這裡的俞幼悠腳步一個踉蹌,神情莫測地望了他一眼。
對麵的蘇意致跟啟南風已經快憋不住笑出聲了。
蘇意致悄聲:“沒猜錯的話,他們是贖回芥子囊和法寶後沒錢坐雲舟了。”
不明真相的丹鼎宗長老們倒是頗為感動,果然邀請他們坐上了靈舟。
隻不過多出十人後,靈舟上的位置就顯得略擠了。
俞幼悠他們幾人跟狂浪生一行人麵對麵坐著。
她盯著對麵盾修們的腿看,對自己的技術頗為滿意。
看樣子他們沒落下暗傷,很好,這可都是她一條一條親手治回來的好腿啊。
盾修們被盯得有點渾身不自在。
其中一個悄悄地問狂浪生:“大師兄,他們三個為何不講話?丹修都如此高冷的嗎?”
狂浪生思忖片刻,為緩和這尷尬的氣氛,主動抱拳問候:“四境大會上還要勞煩諸位出手相助,還未請教三位道友尊名?”
啟南風和蘇意致報了名字,狂浪生覺得這倆聲音略耳熟,卻回想不起來。
直到俞幼悠開了口,他的神情越發古怪。
“道友,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