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整個修真界都陷入了一種迷之混亂中。
無數個傳訊符中都傳來不可思議的驚呼聲, 那些講解員們情緒更是激動,在樹上為了爭奪更好的圍觀位置不斷往上爬,有好幾個都掉下去了。
爬到樹頂的, 就拿著傳訊符看似講解,實則開始跟隔壁樹上持不同解說意見的大聲互掐起來——
有搞場外陰謀論的:“若是沒有看錯, 方才那個女丹修跟禦獸宗的禦雅逸交談了半盞茶的功夫, 期間還比了個十, 後來又比了個五……”
這位解說員聲音一頓,想必也有點費解,但是他很快就領悟過來了。
“她是在告訴禦雅逸,你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可以考慮尋找合適的道侶了,若是你願意跟我們東境聯姻,那雲華劍派那位不滅劍神的女兒跟你正好差不多大, 且門當戶對, 等個三五年就可以成婚了!”
“對, 就是這樣,隻有這種分量的場外聯姻才能讓南境心甘情願地放棄把東境全員淘汰的機會,還主動贈送了五件高級法寶給對方!所以後麵他們還友好地揮手告彆!”
另一棵樹上的解說員偏過頭來大罵:“放你娘的屁!事情明明是這樣的——”
“那個叫俞幼悠的丹修是在威脅禦雅逸,你們南境現在敢對我們萬古之森內的弟子動手,場外的那個瘋……風度翩翩讓人敬仰不已的百裡前輩就敢對你們的長老們動手, 他要直接殺到你們雲舟上去!”
聯姻論跟百裡空山威脅論的兩個解說員差點打起來了。
底下的元嬰期長老們個個都坐得極端正,麵上亦是神情淡然,一派高深的模樣。
實際上都豎著耳朵聽後麵傳來的各種推測, 因為他們也著實想不通, 俞幼悠到底說了什麼神奇的話, 竟然讓南境主動交出了五件高級法寶。
那可不是個小數字!
甚至連西境那位梅長老都微挑著眉, 轉過身來問:“你們東境和南境難不成真要結親?”
剛才還在互諷的雲華劍派長老和禦獸宗長老對視了一眼,遲疑片刻後搖了搖頭。
“不太可能。”
“應當不是。”
梅長老笑容淺淺不及眼底,紅唇揚出些許試探性的弧度:“所以……你們兩境是預備在四境大會聯手了?”
南境實力強大,唯一的對手就是北境,而拉攏同北境有血仇的東境一起乾翻北境,這是極有可能的。
那這樣子看來,每年都隻能勉強勝過東境的西境,今年是有墊底的危險了。
東境長老團看了眼南境長老團,後者亦是沉默地回望,琢磨著裡麵的弟子應該是真的聯手了吧?
既然沒打,反而合作了,那外麵的氣氛瞬間變得和諧起來。
馬長老嘿笑著拱了拱手:“不知先前說的可還做算?四境大會後,我們便帶著那群孩子來貴派的天宮雲舟上來叨擾幾日了。”
禦獸宗長老亦是笑眯眯地回禮:“榮幸榮幸,諸位若是不嫌棄,屆時來我們南境做客……”
“好說好說……”
底下的人都這麼議論,儼然是認定兩宗在合作了。
頂上的化神期大能陷入了沉默,蘇真人冷笑著看了眼顧真人:“竟跟最無能的東境合作,你們以為這樣子今年就能贏過我們北境嗎?”
顧真人:“……”
其實顧真人有疑惑說不出,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南境眾修都停在那片荒草堆裡,如獲至寶地撿著那些刺球,又個個都手捧著那無用的玩意兒念念有詞,他就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他心中浮出一個可怕的猜想,他們回春門的弟子主攻針術,對於草木研究得並不是太深,莫不是沒人認出那刺球是什麼東西,把它當成寶貝了吧?
“應當沒這麼傻吧?”
顧真人心中暗暗擔憂,但是為了南境的臉麵,卻不能把這個懷疑公之於眾。
他也隻能帶著故作高深的微笑,默默注視著這一切了。
隻要我裝得夠好,我們南境就是主動合作,而非被動上當!
*
萬古之森內的東境修士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隻知道跑路。
月色下,樹影婆娑錯落,其間有數道身影飛掠,一邊往前衝一邊互相催促著加快速度。
直到確定後麵的南境修士不會追殺上來後,他們才止步,個個都坐在了枯枝葉堆裡喘氣。
俞幼悠被狂浪生丟到了葉堆裡。
她也累得夠嗆,這一路為了躲避各種潛在的危險,全程都在嗅著附近的味道,但凡聞到太強烈的異獸腥臭味就得提醒隊友們轉道。
她摸了摸發疼的鼻子,越發懷疑自己是條狗妖。
當然,中途遇到了實力不高的靈獸,眾人自然是乾脆利落地拿下。
現在算起來,居然隻在一天的時間內就斬殺了一隻築基期的異獸和四隻煉氣期的異獸。
這是東境好久都沒有過的傲人戰績,因為以前東境都是選擇穩紮穩打,壓根不可能一天內狂奔這麼遠的距離。
被喪屍追多了的俞幼悠還習慣性地用馬長老教自己的煉化功法,把這些異獸的屍首都弄成了灰,速度竟然要比使用火係劍氣燒異獸屍體的張師姐還快些。
當然,在場外眾人眼中,都是張師姐一道火係劍氣劈過去便把這些異獸弄成灰了。
徐長老還略自得地點點頭:“沒想到張師侄的劍氣已經臻至如此境界,不錯不錯,不枉我也曾指導過她數月。”
看穿一切的馬長老想嘚瑟,但是又害怕俞幼悠拿這招殺了人或者把彆人的法寶給煉壞了,苦主要找上他這兒來要賠款,於是隻能閉嘴。
跟炫耀比起來,果然還是靈石最重要。
場內,狂浪生躺在這層厚厚的枯葉堆上不想起來:“今天又是殺靈獸又是逃命,我現在靈力都快用完了,可以直接躺這兒睡嗎?”
聽到這樣的話,薑淵頭一個站出來反對:“不可,此時已經入夜,林間有大量異獸出沒,一步小心便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這倒是真的,俞幼悠也讚同薑淵的說法。
入夜的萬古之森要比白日危險十倍,不僅是修士的視野受限,而且許多強大的異獸也出來覓食,更有各類劇毒的爬蟲異獸出沒。
四境大會中有不少修士就是死在了黑夜中,他們大多數人連撕碎傳送符都來不及,就被隱藏在黑暗中的異獸一口吞沒。
不過狂浪生也隻是說說,有點兒經驗的人都不可能在萬古之森的晚上呼呼大睡。
俞幼悠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體,她抬頭看了看附近的林木,轉身對眾人道:“今晚先在樹上休息吧,體力尚好的,跟我一起在附近值守警戒,若有異常也好叫醒你們,兩個時辰後再輪換著休息。”
啟南風跟蘇意致都主動站起來,劍修們今天其實最辛苦,薑淵正要站起來的時候,邊上的俞長安突然按住了他的手。
少年的聲音堅定:“師兄已經力竭,我來就好了。”
說罷,他便拿著劍站了起來走到邊上。
眾修爬上樹小憩,而丹修三人組則蹲在樹下注意著周圍的動向。
俞長安看了一眼,卻沒好意思走上去,隻是不遠不近地持劍站著。
狂浪生剛才還在喊困,真到了樹上卻又睡不著。
他歎氣,語氣淒淒道:“肚子餓了,我進來之前就該再吃一碗蟹黃麵的。”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回想起了那一碗鋪滿了靈蟹蟹黃和蟹肉澆頭的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樹下的啟南風馬上接過話頭:“我倒是更想念我們桐花郡一家叫黃鶴樓的酒樓點心,雖然隻是凡俗吃食,但是那味道細膩香軟,入口即化,若諸位有機會來桐花郡,我請客!”
對桐花郡有著強烈陰影的盾修們在這種情況下,也高高興興地應了。
蘇意致細嫩的小臉上都是疲倦,他仰著頭開始回想:“其實我們丹鼎宗的夥食也不差的,內門膳堂拿靈米做的什錦蛋炒飯,還有拿靈蝦燉的蛋羹,都是極鮮極美的,關鍵是還不限量供應……”
俞幼悠也跟著回憶起來了:“其實外門膳堂的香酥肉餅深得我心。”
盾修們聽得無比羨慕,天盾門不似丹鼎宗那般富裕,膳堂最多也就靈米管夠,哪兒來的這麼多花樣啊。
至於劍修們……
劍修們崇尚艱苦樸素的生活,加之沒事就在外趕時間做任務賺靈石,所以基本都是一顆辟穀丹就搞定。
聽著丹修們在形容他們膳堂裡的各色美食,劍修們聽得眼睛都快放光了。
更有甚者,抱著自己的劍歎了口氣,看樣子很是後悔這玩意兒不能變成丹爐,讓自己馬上轉職成為一個丹修。
薑淵沉默著聽了會兒,最後終於忍不住,出言冷冷地打斷眾人的美食夜話:“吾輩修士自當以吃苦為福,怎可貪圖口腹之欲?咕咕咕!”
薑淵的聲音同眾修的討論聲一同驟然而止。
不是被訓斥的,而是所有人都聽到了最後的那三聲咕咕咕。
這當然不是薑淵在學鴿子叫,而是……他肚子也叫了。
但是沙雕不懂,在樹下的啟南風警覺地抬起頭:“我聽到了鴿子的叫聲!是不是有異鴿來了!”
薑淵的臉色猛地僵住,最後他沉默著縱躍到了遠離眾人的一棵樹上,靠著樹乾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俞幼悠並沒有趁機陰陽怪氣嘲諷他。
因為其實現在所有人都一樣,大家不僅靈力麵臨枯竭的境地,就連肚腹也是空空如也。
東境這的黴運在這一屆還在延續,他們這一路過來甚至連條山溪都沒有遇到過,更莫提各類能吃的靈食或者靈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俞不滅總是對天道不敬,才導致他們東境百年黴運當頭。
俞幼悠沉默地守著夜,她其實並沒有消耗什麼靈力,所以後半夜也沒有休息,而是一直警戒地守在樹下。
眼下不敢生火,隻有煉氣期的他們被萬古之森的寒氣弄得哆嗦,擠在一起取暖。
期間啟南風跟蘇意致也困得要命,不過他們強撐著不睡,反而把俞幼悠拉到了中間,一人往她身上蓋了件外袍。
到後半夜的時候,那兩人便默契地眯了眼,然後分彆靠在俞幼悠的兩側肩膀睡過去了。
俞幼悠:“……淦。”
俞長安跟俞幼悠對視一眼,他突然輕聲問:“你們關係好像極好。”
俞幼悠頭也不抬,保持著肩膀挺立的姿勢,嗯了一聲,並沒有要同他聊天的意思。
俞長安沉默了。
若是沒記錯,俞幼悠他們都是年初那會兒才成為丹鼎宗弟子的,也就是說他們三人也不過認識短短一年。
然而即便他從小便在雲華劍派出生長大,十三年過去了,卻從未和同門這般親密無間相處過。
按著常理,與自己同胞出生的姐姐應該是再親密不過的。
然而自丹鼎宗歸來後,兩人便漸行漸遠,但凡見麵,俞長安總要打起十足的精神小心哄著俞念柔,生怕惹得姐姐不高興。
可就算這樣,也沒能哄好。
當日在傳送大陣前,他也曾想過回去找俞念柔,結果鬼使神差地……
跟著眾人一起走了。
想來回去後,姐姐又要大發雷霆指著他的鼻子怒罵了。
俞長安抬頭看向前方。
少女的側臉被月色映得朦朧,隱約地竟讓俞長安生出一種古怪的錯覺。
俞師妹跟自家姐姐……長得有兩分相似?
隻是他很快便想起這二人身份的差距,一人是劍神的掌上明珠,從小千嬌百寵;一人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吃儘了各種苦楚,好像沒可比性。
不過……
皎潔的月光下,俞幼悠身上還披著那兩個少年的外衫,而她也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像是在努力讓身邊的兩人休憩得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