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俞幼悠咽下一顆糖葫蘆長歎了一口氣,聲音卻平靜道:“我們遇到的那群沙蟻都被燒成灰了,不然估計還能加個一百多分功勳點。”
翼族的人看著他們手上的橙色晶石,依然不能信。
他們沉默了片刻,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了妖侍,又質問:“這些異獸死了多久了?”
若是他們在人族那半邊沙漠裡殺死的,也不能作數,畢竟異獸這玩意兒很可能亂跑,種族不能框定得太死。
妖侍低頭回答:“方才檢查過了,全都是七天內斬殺的。”
七天前他們才剛剛那這群人族修士丟在界碑那兒,也就是說……這群人族修士真的在沙漠中遇到並且獵殺了這麼多的異獸。
翼族皆沉默了,就連烏未央原本輕慢孤傲的眼神也為之收斂,帶著凝重的探視無聲地觀察著這個新生的十三人小隊。
尤其是那個最中間的女丹修,這一路以來的各種有意無意的挑事,全是她帶的頭。
如果說當初見過一麵的蘇留白曾讓烏未央覺得心思深沉,那這個俞幼悠便是將不好對付直接寫到了臉上。
為首的俞幼悠好似渾然無察,她眨了眨自己無辜的圓眼,把玩著手中橙色的功勳晶石,懶懶洋洋地問——
“烏前輩,所以……我們不用睡大街了吧?”
在功勳晶石變成橙色後,十三人小隊的確是免去了睡大街的苦惱,甚至還有一個妖侍為他們帶路,將他們領往被分發到的住處。
“正如那幾位翼族大人所言,若是功勳沒有到達紅色,就隻能依附其他小隊賴以求生。但是若到了紅色,就可以進入我們黑石塔入住,功勳等級越高,分到的住所也就越高且越奢華。”
“諸位是橙色功勳,所以隨我來二樓。”
黑石塔內每一層都像是一座大型城池,進入二樓後,眾人都有種進入到了另一座城的錯覺。
妖侍將他們帶到了二樓的其中一間石室,微微一笑:“二層的住所還是很寬敞的,請諸位好好休息,若是想要購置各種東西,可以直接用功勳點兌換。”
等到眾修真的走進那間石室後,才終於明白剛才那位妖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整間石室果真寬敞,四四方方約占了一個庭院的大小,甚至窗邊還有一個可容納二十餘人的大露台。
可惜……
可惜它真的就隻有這間石室!
“沒有床,沒有被褥,沒有桌椅板凳……”張浣月打量著這間空得好似一間雪洞的石室,苦笑歎氣問道:“我們要去兌換點家具嗎?”
邊上的禦雅逸手裡還拿著方才妖侍臨走前給他們的一本冊子:“這裡可以用功勳兌換日常用品,扣除晶石中的功勳後他們的人會給咱們送上來,要看看嗎?”
十多個腦袋一起湊了上來。
狂浪生的視線緊盯在各種物品上麵的數字上:“石床,一功勳點,粗麻被褥,兩功勳點……”
禦雅逸學會了啟南風的享受生活,選擇直接看向了後麵的高級產品:“天蠶絲被褥,五十功勳一套……我們一共是十三個人加一隻大老虎,所以就是七百?”
眾修對視一眼,眼中都流露出了對妖都物價的絕望。
張浣月安慰大家:“我們都是修士無需那麼麻煩,席地打坐修煉也不錯。”
“那可不行。”這時俞幼悠冷不丁地開了口,她認真道:“我們還在長身體,不好好睡覺肯定長不高。”
“可是我們現在才剛剛升到橙色功勳,要是再花點功勳恐怕就不能住在這兒了。”
豈料俞幼悠卻很乾脆的回答:“不用買,我們有。”
語罷,她跟啟南風和蘇意致三人開始淡定地從芥子囊裡開始往外麵搬東西。
“用不著買床,先前我們買了三張靈塌了,催動到最大排在一起躺十多個人不是問題,至於桌椅板凳什麼的也都有……哦對了,還有書架和其他的擺設……”
在眾人懵逼的眼神中,三個丹修不緊不慢地從芥子囊裡開始摸各種不該出現的東西。
半個時辰後。
整間石室煥然一新,那一大通鋪的軟塌和被褥且不說,鏤空雕花的靈石屏風,柔軟如新雪的潔白地毯,還有各種裝飾擺件一應俱全,牆上甚至都掛上了字畫!
這全都是俞幼悠當初把啟南風的院子弄垮後賠償的,他也學狡詐了,當時就直接把珍寶巷的某個小店給全部打包,等俞幼悠去付靈石時差點被氣得原地暴斃。
狂浪生看著這一幕差點落下淚來:“我爹在我來妖族之前還一直憂心我要被餓死凍死,萬萬沒想到,來了這兒我住得要比在家裡還舒服。”
天盾門也是冷硬的石洞,裡麵最多就多了點家具,壓根沒法跟啟南風精心挑選的貴價貨比。
劍修也忍不住點點頭,就連禦雅逸也懷疑起自己到底還是不是少宗主了。
雖然在沙漠裡有各種法寶的幫忙不至於太疲憊,但是東境的黴運不改,幾乎是每天都會碰到異獸,所以他們也一直沒得到休息過。
此時踏入清潔法寶的靈陣中滌淨一身的疲倦後,眾修終於排成一排躺在了軟榻上。
他們齊齊地發出一聲舒適的喟歎。
“爽了。”
俞幼悠跟踏雪一起擠在最邊緣,枕著老虎的肚子,捏著它慢悠悠擺動的尾巴,開始擺弄傳訊符。
她本想跟長老們報個平安,再問問曲師姐自己煉製的辟穀丹好不好吃的。不過和禦雅逸說的一樣,妖都距離東境太遠了,裡麵代表著每個人的光點全都黯淡無光,無法傳送消息。
看到俞幼悠的動作後,禦雅逸方才想起一件事:“對了,我得同師兄他們聯絡上才是!”
他摸出傳訊符擺弄了一下,但是過了半天也沒聯絡到人,最後歎氣:“看樣子他們傳訊符內的靈陣已經失效,不管用了。”
啟南風安慰他:“沒事,明天我們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興許他們也在返程的路上,隻不過我們沒有遇到他們呢。”
禦雅逸也隻能點點頭,閉上眼不讓自己再去擔憂這件事。
不過他還沒睡著,過了會兒就聽到三個丹修在黑暗中開始嘀咕。
“我餓了,還有點心沒?”
“存貨都讓大貓吃完了,等會兒得讓禦雅逸賠我們錢。”
剛想接話的禦雅逸選擇繼續閉眼裝睡:“……”
結果還沒完,更遠些又傳來了盾修們的聲音:“餓了,吃了七天辟穀丹都膩了,咱們出去買點吃的怎麼樣?我剛才聽他們說有膳堂。”
這夥人馬上達成了一致,於是禦雅逸躺不下去了,馬上睜眼:“我也要去。”
“一起去。”
俞幼悠的聲音壓得很低,她小心翼翼地翻身起來,拿食指按了按嘴唇;“不要把大貓吵醒就行了,它吃得太多了,咱們這回彆帶它。”
禦雅逸有點舍不得,但是想到踏雪這一路就沒停過的嘴,再看看它越發圓潤的肚子……
最後十三個人把鼾聲如雷的黑虎關在屋裡,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想要兌換物資,包括食物,都得前去一樓大廳。
此刻正是午夜,然而黑石塔一樓卻依然熱鬨無比,時不時就可看見有小隊提著血淋淋的異獸屍體前來兌換功勳,期間更有無數持有白色功勳晶石的妖族孩子上前來詢問是否需要他們幫忙去引誘異獸,喊價很便宜,目標是金丹期的異獸都隻要十點功勳值乃至更少。
在發現十三人都在盯著那些年紀小得過分的孩子看時,引著他們前去膳堂的妖侍低聲解釋。
“像某些小的部落一共就一百多號人,可能前來妖都的人就隻有他一個,連隊伍都湊不齊,也獵殺不到異獸,就隻能靠著幫其他隊伍做事換取功勳值了。”
眾修沉默了片刻。
路上又遇到了幾個人族修士,不過都是生麵孔,他們隻是微微拱手示意便擦肩而過,並無交談的意思。
眼看就要走到膳堂了,禦雅逸終於沒忍住,開口詢問:“請問道友,你可知三年前來到妖都的人族修士們返程了嗎?”
妖侍靜立在一旁淡笑道:“很抱歉,黑石塔內不提供任何修士的行蹤……”
俞幼悠突然開口:“十點功勳。”
妖侍的笑容不減:“我真的不能……”
俞幼悠麵無表情加價:“五十點,再多就不問你了,反正外麵多的是人可以問。”
妖侍的笑容變得更深,他衝著俞幼悠微微一躬身,笑道:“這位大人都這樣說了,再不說便是不識相了。”
他壓低聲音:“那位位列黃榜第二的蘇留白大人現在已成了各部拉攏的貴客,而他好像也暫無返回人族的打算,依舊時不時地前來兌換功勳,每次都是駭人的數字,估計再過數月就有望反超榜首了。”
榜首的位置是個中型部落的年輕修士隊伍,裡麵整整有十五個妖修。
禦雅逸皺了皺眉,懸壺派的人擅長毒殺異獸,一殺就是一大片,雖然蘇留白這個速度有點駭人聽聞了,但還在他們接受範圍內。
他更關心的是南境的人:“和蘇留白一起來的那些修士呢?”
妖侍愣了愣,而後極力思索起來:“在黑石塔的修士數量超過十萬,其中下三層的更是在八萬以上,我也記不太清……”
他正思索的時候,禦雅逸卻猛地回了頭,看向了黑石塔入口處。
那兒有十一個人族修士從外麵走了進來,他們身上的法衣已經略顯陳舊了,鬢發亦是略淩亂,看著很是落魄。
明明該是英氣凜然的年級,個個的身上都隻透露出無儘的疲倦。
禦雅逸喉嚨滾動了一下,腳步不受控製地往那邊邁去,待走到他們不遠處後才艱難地喊了一句——
“王師兄!”
那一隊人族修士緩緩地抬起頭,先是微怔,最後為首的那個年輕男修才不敢置信問:“你是……禦師弟?”
十三人小隊也顧不上比較價格了,囫圇地兌換了一些食物,便帶了南境的這群師兄師姐一起上二樓。
南境的那位王師兄似乎很疲憊,他聲音略沙啞道:“我們已經將功勳點兌換成了物資,就等著過兩日啟程回南境了。這裡麵還剩下兩百多的功勳,待會兒我們轉給你……”
話還未說完,他便被眼前過於奢華的石室給震住了。
最後王師兄喃喃:“你們這日子過得……比我們想象中好得多啊?”
禦雅逸的眉頭卻始終未鬆,他細數著隊伍中的人,無數個問題都湧出來了。
“王師兄,為何你們沒有跟蘇留白在一起?另外我怎麼沒有見到馮師姐?”
南境的隊伍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這時恰好踏雪醒了,吸了吸鼻子便從軟榻上爬下來,又是討好地蹭禦雅逸又是低吼著發泄被丟下的憤怒。
幾個禦獸宗的修士見到它以後像是鬆了一口氣,都上去輕輕撫摸著踏雪的腦袋和下巴,頗為感慨:“踏雪都長這麼胖了啊。”
“三年前我們走的時候,它才剛剛會跑呢。”
踏雪略疑惑地盯著這群人,儼然已經不認識了。
禦雅逸卻沒有被岔開思緒,他緊皺著眉追問:“師兄,馮師姐呢?還有你們的靈獸呢?”
禦獸宗的弟子一般都會將自己靈獸放出來,除非特殊情況不會把它們關進狹小的封獸石。
石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死寂,最後不知是誰喑啞地道出答案。
“陳師弟,楚師妹,文師妹的靈獸都死了,馮師妹……她和她的靈獸,都沒了。”
禦雅逸腦中有片刻的空白,他也終於知曉為何南境修士們處境會如此落魄。
回春門的弟子們雖然擅長針法,但終究隻是醫修,主要還是得靠禦獸宗的靈獸來戰鬥,但是在折損了這麼多隻靈獸後,他們這支隊伍等同廢了一半,恐怕他們獲得的功勳點都隻能勉力支撐這麼多人過活。
然而他還是難以置信:“怎麼會……蘇留白呢?他不是已經到黃榜第二了嗎?”
王師兄歎出一口氣,提及那個名字就變得神情複雜:“其實最開始蘇留白和我們是一起組隊獵殺異獸的,然而我們的隊伍在圍殺一頭偽元嬰期的異獸時不敵,諸多靈獸負傷,我們隻得想辦法取異獸血為靈獸療傷。馮師妹親自去取異獸血,哪知血是取到了,但是異獸被蘇留白先前的毒激得陷入狂暴狀態,實力大漲,那畜生瞬間吞下了馮師妹和她的靈獸,而其他幾隻靈獸也都離奇地陷入狂暴狀態,不聽我們指揮,最後葬身在異獸口中……”
“後來我們才知道,蘇留白的毒不僅會對異獸有影響,靈獸亦有可能中毒。我們不願讓自己的靈獸冒險,然而他卻認為這是最有效率獵殺異獸的一種手段,不肯放棄。”
南境修士們皆紅了眼,暗自垂淚。
“那次回來以後,我們與蘇留白便分道揚鑣了。”onclick=hu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