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止痛藥並不能阻止她的靈脈和血肉破碎,所以她又不緊不慢地摸了半粒天元丹出來吞服。
血脈反噬這玩意兒吧……雖然一次比一次猛,但是架不住俞幼悠的適應能力變態,現在她已經能夠在兩種血脈開戰的瞬間就吃下藥並淡然麵對了。
“這兩天我不太方便跟你們出去殺異獸,你們倆跟他們去吧?”
啟南風的態度卻很堅決,他完全沒有要商量的意思,斬釘截鐵道:“不行,我們得守著你。”
蘇意致指了指不遠處的隊友:“沒事的,剛才我聽他們好多人都說想休息兩天,順便逛逛妖都看能不能淘到寶貝,你安心養病就是了。”
啟南風點點頭,緊抓著俞幼悠的胳膊,也不知道是怕她突然跑了還是突然倒了,他沉聲問:“你是不是怕又控製不住身體被他們發現?”
他還記得蘇意致先前說的俞幼悠曾經露出過大尾巴的事。
“倒也不是。”俞幼悠摸了摸自己的腰,聲音壓低了些:“我打算把尾巴放出來,溜去藥師殿看看。”
先前血脈反噬的時候,俞幼悠體內的妖族血脈頭一次徹底壓過人族血脈,不受控製地露出了一條巨大的漂亮銀色尾巴,且毛發豐滿沒有斑禿——後麵的描述是蘇意致說的,俞幼悠當時太過虛弱,壓根沒注意到這麼多的細節。
當時俞幼悠曾試著把自己的妖族血脈給壓下去,並且成功地把它變回禿尾巴藏回了腰上。
這次她想反其道而行,壓製人族血脈,讓妖族血脈占上風,遮蓋住身上的人族味道,有很多妖族的嗅覺都很靈敏,萬一被嗅到身上有人味兒,那就有暴露的風險了。
趁著其他人都在乾飯,三人組匆匆吃飽以後先回了二樓。
她先把盤在腰上的尾巴解下來,看了一眼就不忍心看第二眼了,因為長時間盤腰上壓著,這根尾巴的毛完全不蓬鬆了。
啟南風跟蘇意致幫不上忙,兩人隻能緊張兮兮地盯著她的尾巴瞧。
蘇意致還惦記著那條漂亮銀色巨尾巴,小聲地給它鼓勁兒:“長毛!快長毛!”
結果事實證明,從龍傲天那兒繼承來的人族血脈還真的不太容易被壓製,俞幼悠費儘全力,也隻能讓妖族血脈勉強壓過它一點。
啟南風盯著她的尾巴看,嘀咕道:“毛好像是長漂亮很多,也變大了不少,但是……”
他指著某個地方,毫不留情地打擊俞幼悠:“你的尾巴尖是禿的啊!”
俞幼悠:“……”
她把自己的尾巴抓到手裡瞅了瞅,約莫變大了一圈,瞧著跟紅琅後麵的狼尾有些像,不過紅琅的尾巴是純灰色的,而俞幼悠的毛尖細看之下其實泛著如月光般的銀色,毛根則是乾淨的白色,還有就是——
紅琅的尾巴尖有點兒紅毛,而她的尾巴尖正如啟南風所言……是禿的。
蘇意致已經無情地笑出聲了,啟南風倒是拍了拍俞幼悠的肩膀安慰她:“不過還是挺好看的,我都想摸一下了。”
他倆蠢蠢欲動想上手去摸,然而俞幼悠無情地拒絕了:“不給,摸踏雪去!”
“不過就這樣去藥師殿會被認出來的吧?”蘇意致指了指俞幼悠的臉,陷入了沉思:“我們得給你裝扮一下才行。”
俞幼悠本來想說把黑市的麵具戴著將就一下算了,結果蘇意致已經打開了傳訊符,開始借用張浣月放在屋裡的胭脂了,雖然沒說要用來做什麼,後者依然欣然同意。
“你等著啊,我保證讓你成為全新的自己!”蘇意致手裡拿著鮮紅的口脂盒,信誓旦旦地發誓。
俞幼悠心中一動。
她上本子可是看過不少的資深讀者,照著裡的慣例,現在就來到了女主變身環節,原本相貌平平的女主在好友奇跡般的化妝技術下豔驚四座……
雖然俞幼悠長得不錯,但受限於年齡太小,所以一眼看去彆人想到的形容詞都是“柔弱可愛”,而非隻有女主角才會擁有的“絕美”一詞!
誰不希望豔驚四座呢?她滿懷期待地閉了眼,等著蘇意致給自己驚喜。
蘇意致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一番手忙腳亂的全臉操作後,從啟南風的芥子囊裡翻出麵銅鏡遞給俞幼悠,聲音中透露出了無比的自豪!
“你看看這是不是全新的你?我敢保證,等會兒走出去,保證沒有一個人能認出你!”
俞幼悠睜眼,在看清鏡子裡的人影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是啊,沒人能認出她了,因為她的五官都看不清了,整張臉隻剩下了鮮亮了紅色,還泛著口脂特有的油光!
“蘇老二!你居然用口脂把我的臉全塗紅了!”
蘇意致梗著脖子爭辯:“對啊,這樣才不會有人認出你是誰!”
邊上默默圍觀的啟南風強憋著笑,輕咳一聲躲避這個戰場:“我先出去一下,給張師姐重新買兩盒口脂……”
順便多買兩盒給俞幼悠塗臉備用,當然,後麵這句他聰明的沒說出來。
最後俞幼悠還是忍著沒有把臉給洗乾淨,而是就頂著這樣一張大紅臉,又隨便換了件妖族的衣服就往藥師殿走去。
紅就紅吧,反正妖族每個部落都有不同的習俗,她要硬說這是自己部落的傳統,也沒有妖族敢把她臉洗乾淨,畢竟“尊重各族傳統”是妖族默認的慣例。
俞幼悠麵無表情地走到了藥師殿門口,這次妖兵們果然沒有再攔著她了,在聽聞她想成為藥師殿的正式藥師後,甚至還有專人前來為她指引。
這是個狐族的漂亮女妖侍,她身後的白色尾巴曳地輕搖,俞幼悠悄悄看了一眼,再回望一眼自己的大尾巴。
嗯不錯,這次沒有被比下去了。
藥師殿的裝飾果然要比黑石塔中其他地方更為奢華,進門後便是一個巨大的正廳,有上百道通往不同房間的石門,門上烙印著不同的名字。
俞幼悠瞥了一眼,在最末尾的一扇石門上看到了“紅鯉部落,鯉於敬”一行字。
正廳外有許多人在等候著前去尋醫,不過女狐妖帶著俞幼悠徑直往前走向另一座略小的偏廳,這裡麵亦是坐了很多人,不過他們身上沒有傷,看樣子也是來參加藥師考核的,而且看他們的裝扮,幾乎全都是大中型部落的妖修。
這些妖修們身邊亦站了不同的妖侍,時不時便有人走近其中一間石室中。
白狐女妖帶著完美的微笑,止步,優雅轉身望向俞幼悠。
“這位大人,藥師殿的考核很簡單,隻需要您在半個時辰內成功救治一位被異獸所傷的妖修就可以了。”
她唇邊噙著笑,指了指其中一間石室,溫聲道:“傷者已經在裡麵等著您了,請進。”
俞幼悠進到石室中,才發現這裡麵果然坐了個被異獸咬傷的妖修,他身上佩戴的是白色的晶石,代表這人的等級很低。
事實也是如此,藥師殿每次考核都是在這些負傷的低級妖修中尋找自願的試驗者,不需要支付功勳點,但是也不能確保成功。雖然藥師考核的成功率很多,但依然有許多付不起錢的負傷妖修搶著來這裡尋找最後一絲生的希望。
眼見俞幼悠走進來,這個妖修飛快地低下頭,把手中的一隻築基期異獸屍體恭敬地遞交上去:“藥師大人,這個是我帶來的異獸屍體。”
俞幼悠打量了一眼,才發現石室分為內外兩間,外麵是病患等待處,裡麵才是她該待的地方。
她走進去探著頭瞧了瞧,卻發現這裡麵跟丹鼎宗的煉丹房全然不同,這裡的每間石室看樣子隻供給一個藥師使用,裡麵的所有道具,包括煉藥鍋都隻有一個,藥材也都隻有最基礎的止血止痛類的,還僅有一人份。
見慣了丹鼎宗在培養弟子方麵的大方,再看看妖族的藥師殿,怎麼瞧都很寒酸。
不過俞幼悠很快便想明白了,妖族各個部落之間敝帚自珍不願將自己的各種技能傳授給其他部落,所以中小部落的藥師恐怕就跟四境的散修一樣,都是東拚西湊學點東西,完整的藥師傳承恐怕隻有最大的幾個部落才有。
不過看藥師殿這個考核的低難度……
俞幼悠懷疑那幾個大部落根本不會派人來,妖族扣扣搜搜,肯定會擔心自己的技術被彆的藥師偷學了。
俞幼悠隨手將異獸血液煉製完畢,順便存留了一小瓶丟芥子囊中以備後患。
不過她很謹慎,沒有就這樣拿著一滴血就出去給那個受傷的妖修療傷,那晚豬妖曾經說過,妖族的藥師都要熬點奇奇怪怪的湯藥的……
所謂入鄉隨俗,俞幼悠眼睛一轉,視線落到了那口煉藥鍋裡。
她按著豬妖所說的,把異獸肉和骨髓都丟了下去熬著,經過高溫的烹飪後,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味頓時傳出來,俞幼悠差點沒被熏死過去。
拿著這種東西喂病患吃簡直是在作孽!俞幼悠心有不忍,她覺得自己該補償一下這位可憐的病患。
她在藥架上把那些藥材扒拉下來,又在自己芥子囊裡選了兩株一品的藥材丟進鍋裡,配成了一劑有利於傷勢恢複的藥湯煮好,最後才把那滴煉化過的異獸血送到藥湯裡。
眼見她出來,那個已經奄奄一息的妖修眼睛裡迸發出生的希望,背後血淋淋的灰色翅膀也奮力撲棱了一下。
俞幼悠把冒著詭異綠泡的藥湯遞過去,怕他沒喝到那滴血,所以叮囑道:“要全部喝完才有用哦。”
灰翅膀重重地點了點頭,如珍似寶地端著碗大口大口地把藥湯一飲而儘,好像那不是什麼惡心的異獸肉湯,而是世間難得的美味。
等灰翅膀喝完以後,俞幼悠湊上前檢查了一下他的翅膀,她先前一直在擔心煉化後的血液會被這鍋肉湯汙染,這會兒確定傷口上麵的黑氣開始消散後便放心下來。
“你已經好了,走吧,該出去了。”她淡淡地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走向封閉的石門。
石門打開的瞬間,恰好隔壁的石門也開啟了。
那似乎是某個大部落的藥師,他嗅到俞幼悠這間石室裡殘存的惡心味道,在看到灰翅膀還緊緊握在手中的藥碗後,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臉上是明晃晃的嫌惡。
“又是一個從小部落出來的低劣藥師。”
俞幼悠:“……”
原來煮異獸肉湯是小部落的庸醫才會乾的事嗎?她還以為這是妖族的傳統呢。
好在藥師殿沒規定不準煮肉湯,那位白狐女妖侍在確認了灰翅膀的傷勢在好轉後,對著俞幼悠恭敬地一躬身。
“恭喜這位大人,您現在是藥師殿的正式藥師了,請隨我來,我將為您安排單獨的藥師室。”
俞幼悠跟著白狐女妖侍一路走回正廳,最後在一扇空白的門前站定。
她偏過頭望了一眼,這不就巧了嗎?隔壁就是那位鯉於敬啊。
才剛偷看過去,隔壁的石室就打開了,鯉於敬從裡麵走出來,恰好同俞幼悠的視線對上。
他瞧了瞧俞幼悠,似乎有點驚訝:“又來新藥師了?”
白狐女妖恭敬回答:“是的,這位是……”
她用帶著詢問的眼神看向俞幼悠,考核通過了是要在石門和身份牌上刻錄部落和名字的,這位神秘的紅臉醫修還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呢。
俞幼悠腦子有片刻的空白,而後開始瘋狂地轉起來了。
失策,來之前忘記給自己想一個威武霸氣的馬甲了!
先前桐花郡黑市那個禿大師太難聽肯定不能要了,那這次叫什麼好呢?屠龍勇士?漆黑之翼?齊天大聖?
俞幼悠的腦子迷失在這諸多威名赫赫的馬甲之中了。
而此刻,白狐女妖和鯉於敬麵上的狐疑之色越來越明顯,他們肯定已經起疑心了,這個人怎麼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說出來?
這種一看就像是臥底啊!
在被識破的極端危險時刻,俞幼悠的嘴巴先腦子一步作出了應對——
“叫我禿大師就好了。”
“……”
俞幼悠這輩子第一次想狠狠扇自己一個大嘴巴,叫什麼不好,毛大師也比禿大師好聽啊!
果然,在腦子運轉過快的時候,身體百分百會下意識地選擇第一個出現的答案……
然而白狐女妖已經露出恍然的笑容:“原來是禿大師啊,不知道您是哪個部落呢?”
名字都叫禿大師了,哪個部落還重要嗎?俞幼悠很想說自己是禿魚部落的,但是看了看自己的尾巴,還是麻木地開了口:“禿狼部落的。”
她不信真的有這個部落,瞎編就要編個沒有的,免得被這個部落的人拆穿了。
妖族細分下來有數萬個部落,沒有誰能記得所有的部落,再加上俞幼悠的尾巴的確很符合“禿狼”這個名字,所以白狐女妖不覺有異。
她飛快地在石門和身份牌上都刻錄上一行字——
“禿狼部落,禿大師。”
俞幼悠接過身份牌,此刻她的內心已經停止波動了,她隻想飛快地回去洗乾淨自己的臉讓懊悔的眼淚默默流下來。
臨走前,隔壁的鯉於敬帶著親和的微笑拍拍她的肩膀,感慨道:“這麼年輕就能通過藥師考核,還是從一個不知名小部落出來的,我們妖族的年輕人果然未來可期,比那些隻會騙人的人族好上千萬倍啊!”
因為紅鯉部落也隻是個小部落,所以他甚至還熱心道:“要是有什麼地方不懂的,以後小禿你儘管找我便是,我一定知無不言。”
已經熱情到叫小禿了嗎?
人族的我你愛搭不理,妖族的我你和藹可親,不愧是嚴重的種族歧視患者。
俞幼悠感覺肩膀沉重極了。
她覺得自己需要緩緩,所以偷偷地溜到無人的茅房把妖族血脈壓回去再藏好尾巴後,飛快地回到了小夥伴溫暖的懷抱中。
不過待回去以後,俞幼悠非但沒有得到安慰,反而再次遭受重創。
自她進門後,狂浪生一直在悄悄盯著她看。
俞幼悠以為是自己的臉上的口脂沒洗乾淨,摸了摸臉納悶道:“我臉臟了嗎?”
盾修欲言又止,俞幼悠追問:“有哪兒不對勁,你直接說就是了。”
狂浪生輕咳一聲,竭力讓自己的說法委婉些:“俞師妹,你是不是在飯堂吃太多了?你的腰……咳咳,它看起來好像粗了不少啊。”
尾巴沒能變回純禿狀態所以把腰撐粗的俞幼悠:“……”
狂浪生看到俞幼悠臉上的絕望,馬上指著踏雪安慰她:“沒事沒事,你看大貓的腰才是真的粗!”
踏雪毫不客氣地照著狂浪生的手指咬下去,俞幼悠見到這一幕,心裡終於舒服了。
不過她不知道的是,那個被她醫治的翼族此刻撲棱著已經痊愈大半的灰翅膀,正激動地在黑石塔外和同伴宣揚著禿大師的藥湯是多麼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