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足醒來後, 三人組才發現他們都躺在了巨狼的靈石床上。
不同的是,俞幼悠是被團在巨狼腹部,而另外兩人則是很隨便地被狼尾蓋著。
有了上次被狼圈著睡的經驗, 俞幼悠這次很淡定,從狼毛間鑽出來, 和已經爬起的兩個好友目目相覷。
她沒管巨狼,先看了看外麵已經晴朗燦爛的天空:“我們好像睡了三四天?”
“沒錯, 我是被餓醒的。”啟南風先前被花嬸家的狗堵在牆上過, 有點怕狗,對狼就更怕了。
他飛快地逃離妖皇的大尾巴, 跑去翻辟穀丹。
蘇意致倒是賊兮兮地又摸了摸銀色的大尾巴,結果也不知巨狼有意還是無意, 正好猛地一甩尾, 把他拍遠了。
“小魚, 你親戚非但沒變聰明,脾氣還變差了!”蘇意致憤憤地控訴。
巨狼冷冷地注視著他, 而後又將視線落到了俞幼悠身上。
它這才逐漸地恢複意識,但是身體在被天雷折磨了十多年後虛弱到極點, 暫時無法化形。
不過它還記得自家這隻不知從哪兒冒出的小狼崽子曾多次維護自己。
可惜俞幼悠根本沒看巨狼,在屢次被打臉後她也放棄了為外公辯駁,甚至還點點頭讚同蘇意致的話:“你說的對, 看樣子咱們還得加大藥量。”
巨狼:“……”
它起身想去叼小狼崽子的後頸教育她, 結果俞幼悠直接把它的狼頭推開,還很嚴肅地告誡:“彆鬨, 我要做正事,你自己玩去。”
語罷,還從芥子囊中摸出一把糖豆遞過去, 和哄踏雪一模一樣的方式。
巨狼沒吃,隻是直勾勾地盯著她。
俞幼悠也沒哄老祖宗的耐心,她乾脆地收回手把糖豆送自己嘴裡,然後便頭也不回地跑去跟兩個好友一起煉丹了。
不過這次煉丹,蘇意致和啟南風卻老是走神,導致靈力牽引都斷了好幾次。
“你們怎麼了,好像心不在焉的?”俞幼悠抬頭看向他倆。
啟南風挪了挪位置,讓丹爐擋住自己的身形,低聲道:“我感覺後背涼颼颼的。”
蘇意致也跟著挪位置,猶疑道:“我總覺得妖皇在暗中觀察我們。”
“對,確切說,主要是在觀察我們邊上的小魚。”
俞幼悠回頭,卻隻看到那頭巨狼孤傲看風景的背影。
她納悶:“沒有,它不是跟先前差不多嗎?”
每天除了看風景就是睡覺,睡醒還有他們仨任勞任怨煉的補藥吃,養老日子過得很讓人羨慕。
她把剛煉好的一爐丹藥拿出來,有幾枚有點糊,但應該還有點藥效。
啟南風伸著脖子看了眼,有點嫌棄:“糊了的就不要了吧?”
蘇意致卻摳搜得厲害:“那不行,這爐再糊也是四品丹,多少有點藥效,不能浪費。”
俞幼悠毫不猶豫認同了蘇意致的說法,拿上那些補丹走到巨狼身邊,熟練地把它們和糖豆混在一起,然後遞了上去。
“大狼,吃糖。”
巨狼幽幽地看著她,最後高冷地把那幾粒品相好的丹藥挑走咽下,而糊了的那幾粒和糖豆一概未動。
俞幼悠看不慣這種挑食行為,利落地將剩下的丹藥全塞進了巨狼口裡。
那隻手觸碰到狼牙時,巨狼冷冷地看著她,不輕不重地咬了她一口。
果然不錯,她是隻混血的小狼崽子,上麵除了它們這一族的氣息外,還有人族的氣味。
到底是哪個不要臉的人族修士拐了他家的閨女,弄了這個隻蠢崽子出來……
接下來的幾日,巨狼總是在暗中觀察俞幼悠。
然而後者卻沒有心思去注意這些了,因為她的血脈反噬再一次降臨了。
啟南風和蘇意致現在都習慣了俞幼悠每個月犯一次的大病,所以在她表現出不對勁的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
蘇意致飛快地把狼毛大衣往俞幼悠身上裹,略焦急道:“痛得厲害嗎?要不要再多給你煉點止痛的丹藥?”
俞幼悠縮在角落,打起精神回答:“還成。”
結果剛一出口,嫣紅的鮮血就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她臉色卻不變,隻是見慣不怪地擦了擦濺落到胸口的鮮血,然後囫圇吞了粒靈丹,抬頭同邊上兩個少年道:“我沒問題,繼續改藥方吧。”
啟南風和蘇意致並不讚同:“還是歇會兒吧?”
俞幼悠卻拾起一張藥方繼續研究,淡定道:“沒事,我吃了藥,問題不大。”
就在這時,一團陰影卻逐漸從她身後籠罩而來。
俞幼悠一抬頭,卻隻看到無數的藥瓶被巨狼叼著砸落到自己懷裡,全是百裡空山給妖皇帶回來的各種高品丹藥。
這不像是一隻傻狼能做出來的事,俞幼悠看得有點愣,試探著喊了一聲:“大狼?”
“妖皇?”
巨狼冷傲地看著她,沒有回應。
俞幼悠又回歸懶散的姿態,把那些藥收回去,小聲嘀咕:“嚇死了,還以為這傻狼被治好了……”
正打算糾正狼崽子稱呼的妖皇,瞬間沒法開口了。
它盯著俞幼悠看,眼前這小崽子是隻本該早夭的半妖。
妖皇並不知曉這隻幼崽是如何活下來的,興許也是百裡空山帶了藥在喂她?也是,沒有被無數資源精心撫養的半妖,肯定是活不下來的。
可是她卻不碰它的那些好藥,而是默默地吃那些低等的藥。
任憑巨狼叼了多少次天元丹過來,俞幼悠卻依然堅持吃自己的三品靈丹,隻有在後麵兩天實在撐不住的時候,才摳搜地摸了粒四品靈丹吃。
而且看她的表情,好像吃下這枚靈丹的肉痛要遠超過血脈反噬的痛。
妖皇原以為她先前故意拿糊了的丹作弄自己,結果現在看來,她好像是真的舍不得那幾枚四品丹藥。
它有點搞不懂了。
即便妖族再怎麼樣磨練幼崽,也不至於在資源上虧待自己的後嗣,尤其她還是妖皇一脈!
但是這小崽子的性格,怎麼和那些沒見過好東西的流浪野崽子似的?
……
俞幼悠總覺得這陣子巨狼對自己的態度好像有點古怪。
它一會兒好像很親熱溫和,會把俞幼悠叼著放在它背上,一會兒又很冷淡,總是毫不留情地把她叼到山洞口丟下寒潭,讓她自己攀岩回來。
以前好歹還可以趁它不注意坐順風狼的!現在它就冷漠地站在懸崖邊上盯著下麵的她,完全沒有要下來陪同的意思。
再一次落到寒潭底的俞幼悠遊出水麵,托這心狠爪辣的巨狼的福,她的狗刨式突飛猛進,再也不用擔心被淹死了。
俞幼悠抬頭看了眼上麵的狼影,伸手抹掉臉上的水,不想繼續攀岩的她索性選擇浮在水麵上偷懶。
過了會兒,啟南風和蘇意致也砰地一聲被丟下來了,濺起好大兩蓬水花。
蘇意致也用狗刨式遊到俞幼悠身邊,忿忿道:“藥都白吃了,你的親戚越來越瘋,現在還想把我們當狼崽子訓練!”
啟南風卻在水麵上待著半天沒動,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遊過來。
俞幼悠看出他表情不對:“你怎麼了?”
啟南風把手中的傳訊符遞給俞幼悠,後者一接過來,便聽到那邊傳來張浣月的聲音:“俞師妹?”
“是我,張師姐怎麼了?”
張浣月的聲音不似平日那般溫柔和婉,反而異常嚴肅:“你們三人先彆在外麵掙功勳了,速速回來,妖都恐怕要亂了。”
俞幼悠皺眉,他們這幾日都在忙著給巨狼煉丹,要不就是被狼叼著訓練遊泳爬山,的確沒怎麼跟外界聯係。
就一個多月,妖都就亂了?
那邊的聲音很快換成了禦雅逸,他自幼被當做大宗繼承人培養,對於各種局勢的把握遠比常人厲害。
他沉聲道:“我們從紅琅那兒聽說的,豹厲邀請了妖族十個大部落的首領前來妖都,我懷疑他是想聯合這些大部落的首領,自立為妖皇!”
俞幼悠沉默了,那邊的十三人小隊也沉默了。
禦雅逸清咳了一聲:“當然,這隻是我的推測,還沒有證據,所以你不必太緊張。”
俞幼悠:“我覺得你一旦推測出來,就差不多是事實了。”
那邊的少宗主很高興:“你居然這麼欣賞我的推理能力?”
俞幼悠挑挑眉不說話,倒是邊上的蘇意致很無情地開口:“那倒不是,我們通常管這叫烏鴉嘴。”
禦雅逸無情地單方麵切斷了傳訊符。
……
妖都確實亂得夠嗆了。
正如禦雅逸所言,城中入駐了很多大部落的隊伍,空氣中凝滯著緊張的氣氛。
那些本該分散在整個妖族領域的族長們亦是前來此地,有兩個相熟的大部落族長碰在了一起,對望一眼,都有些不安,又藏著隱約的野心。
“陛下尚在,各大部無詔不得前往妖都,我們這樣不太好吧?”
“陛下已有十多年未露麵了,而妖皇一脈也斷了傳承,咳,我覺得豹大人就很不錯。”
“可是當初有異獸潮來了落日峽穀,還是陛下率領妖兵替我部抵擋下來的,我怎能……”
“豹大人說,若是你鼎力支持,赤苔平原那裡的火晶石礦脈便交由你們部落打理。”
“我覺得豹大人挺好的。”
這段時日,這樣的對話時不時地響在各個角落,有欣然應允也有怒而反抗,逐漸化作兩股勢力,站向了至今不見蹤影的妖皇這邊和豹厲那邊。
蘇留白掩唇咳嗽了一聲,緊了緊身上的墨綠色長袍,踏著夜色不緊不慢地走出妖都城外。
他一貫是獨行者,獵殺異獸亦是獨來獨往,所以倒也沒有人起疑。
月色淒冷映在地上,好似蒙了一層霜雪。
蘇留白目不斜視地往前走著,身後的妖都逐漸變成了一片霧黑色,最後輪廓越來越不顯,直至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