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輕語回府一個時辰後, 寧昌侯才回來,一進家門便怒氣衝衝地去了彆院,看到她正坐在石桌前插花,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還有心情擺弄這些?!”
簡輕語一臉無辜地抬頭:“該解決的父親不是已經解決了, 女兒為何會沒心情?”
“為何不提前告訴我!非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給我一個措手不及!”寧昌侯質問。
相比他的咄咄逼人,簡輕語神色輕鬆:“女兒此舉也是無奈, 父親何苦再逼問。”
“你有什麼可無奈的!”寧昌侯愈發煩躁。
簡輕語頓了一下,眼底流露出一絲嘲諷:“連趙玉慶這等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都知曉女兒不被父親看重,父親當真不知女兒有何無奈?”
“胡說……”
“是不是胡說您心裡清楚,”簡輕語含笑打斷他,“看看滿京都的權貴子弟,有誰像女兒一般自幼被養在漠北,十七年來見父親不到十次,又有誰像女兒一般, 身為嫡長女,母親去後卻連祖墳都不能進。”
寧昌侯被她噎得半天說不出話,好一會兒才沉下臉:“若非你母親非要將你留在身邊,我又怎會讓你待在漠北,養成今日這樣放肆的性子,你不去怪你母親, 反而來怪我?”
“那便更有趣了, 母親連自己的人生都做不了主,還能決定女兒的去留?”簡輕語臉上的笑意淡了些。
寧昌侯不耐煩:“所以呢?你終於裝不下去了, 要來質問我了是嗎?可你彆忘了,將你們母女留在漠北的不是我, 是你祖母!你難不成,還要記恨一個已經過世的長輩?!”
“說不準母親進祖墳的也是祖母,可父親還不是拿這件事與我談了條件,可見父親隻要願意,是不會被規矩孝道牽絆的,”簡輕語的笑意徹底消失,冷淡的樣子與陸遠有些相似,“還有,我母親也過世了,若說死者為大,大的也該是生我養我的她。”
“放肆!胡鬨!你……”寧昌侯指著她的鼻子,氣得甚至想動手,可看到她的眼神後竟生出一分畏懼。
簡輕語看向他遲遲沒落下的手,半晌突然垂下眼眸:“若今日經曆這一切的是簡慢聲,你與秦怡是會將她匆匆嫁給那個趙玉慶,還是寧願將她養在身邊一輩子?”
寧昌侯愣了一下,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了。若真發生這樣的事,即便他願意嫁女兒,秦怡怕是也不肯……
他能想到的,簡輕語自然也想得到,苦澀地笑了笑後開口:“秦怡有千般不是,可有一點好,就是她還活著,還能護著一雙兒女。”
寧昌侯心頭一酸,突然有些無地自容。
簡輕語平靜地看著他:“父親放心,我隻是隨口一問,並非嫉妒慢聲,畢竟要有人在乎,才有資格嫉妒……總之日後不必再勞煩父親為我相看夫婿,至於母親的衣冠塚,父親願意立就立,不願意便算了。”
“輕語……”
“父親也累了,回去歇著吧。”簡輕語冷淡地打斷。
寧昌侯皺起眉頭,正要說什麼,餘光掃到彆院躲在廊後的下人們,咬了咬牙還是扭頭走了。
寧昌侯走後,英兒急忙跑出來:“大小姐您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簡輕語失笑。
英兒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眼眶突然紅了:“大小姐,您很思念先夫人吧……”她回來這麼久,自己一直以為她已經從喪母之痛裡走了出來,可方才聽到她說那些話,才明白她遠沒有表現得那般平靜。
“你可彆哭,我方才那些話隻是為了讓他愧疚才說了,沒你想得那麼真心實意。”簡輕語忙打斷她。
英兒噎了一下:“真的?”
“當然,”簡輕語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現下惱人的婚事解決了,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再給我相看夫婿,若他的愧疚足夠多,還能立刻為母親立塚,那可就是三全其美了。”
“沒傷心就好沒傷心就好,那奴婢就祝大小姐能得償所願!”英兒輕呼一口氣,也跟著笑了起來。
簡輕語歪了歪頭:“謝謝英兒。”
主仆二人相視一笑,便直接鬨作了一團。
然而好心情沒有持續太久,翌日一早,簡輕語還睡著,便被英兒不太溫柔地弄醒了。
“怎麼了……”她聲音含糊地問。
“大小姐!那個趙玉慶太不要臉了,他竟然叫了幾個人,帶了幾箱金銀珠寶跑到了侯府門口,大肆張揚說是來下聘的!”英兒憤怒道。
簡輕語瞬間清醒了,一時間有些無語:“他這是打算無賴到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