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輕語盯著看了半天後,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他專程跑來一趟,不是為了來給她送糕點吧?若真是這樣,得什麼時候才能等到他的厭煩呐?
英兒進屋伺候時,就看到簡輕語直勾勾地盯著手中食盒發呆,她頓了一下上前,還未請安問好,就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大小姐!”
簡輕語茫然抬頭:“嗯?”
“您身上怎麼了?又有蟲子了嗎?”英兒一臉驚慌。
簡輕語愣了一下低頭去看,隻見自己敞開的裡衣中,白皙的肌膚上布滿青紅不一的痕跡。
她:“……”就知道陸遠不可能這麼好心。
無語地係好裡衣,遮住一身的痕跡,簡輕語這才洗漱乾淨,拿了一塊糕點細細品嘗。不出所料,冰過的糕點煞是香甜,解了她大半的暑意。
吃過東西去園子裡散步,恰好遇到寧昌侯,她心頭一動走上前去閒聊,聊著聊著無意間提起:“父親昨日說的棋盤可給陸大人送去了?”
“他還未從宮裡出來,恐怕要等上幾日了。”寧昌侯隨口道。
……所以他昨日出宮一事無人知曉,費這麼大功夫,就為了來占她的便宜,簡輕語繼陸大人的權勢之後,對陸大人的好色程度也有了新的認知。
“我說的你聽到了嗎?”寧昌侯又說了些什麼,一扭頭就看到簡輕語心不在焉的模樣,頓了一下後蹙眉提醒。
簡輕語回神,對上他的視線後老實搖頭:“女兒熱昏頭了,沒聽清父親說了什麼。”
“我說,後日是周國公府四小姐的十六歲生辰宴,你記得到時候隨夫人和慢聲一同去赴宴。”寧昌侯無奈地重複一遍。
簡輕語不想去,可礙於要做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不太好直接拒絕,想了想後委婉道:“不是說聖上病重不好太鋪張高調麼,咱們貿然前去參加生辰宴,會不會不太好?”
“放心吧,這次生辰宴是以為聖上祈福為主,屆時夫人小姐們抄寫經幡,再由周國公夫人送去宮中,不會有人說什麼,”寧昌侯悉心叮囑,“四小姐與慢聲未來夫婿周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與侯府關係近得很,慢聲和震兒都會去,你若不去,怕是不太好看。”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簡輕語也不好再拒絕,隻得點頭答應下來。
寧昌侯頓時高興了,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遞給她:“這個你拿著,去買兩身好看的衣裳和頭麵,本想叫人來給你定做,可周國公府的邀請函來得急,時間上來不及,隻能委屈你了。”
說完對上簡輕語含笑的眼眸,頓了一下不自然地補充,“若不想穿得太豔,就買身素淨的,大大方方便好,你生得好,穿什麼都好。”
“知道了,謝謝父親。”簡輕語將荷包接了過去。
“好好好。”寧昌侯連道幾聲好,實在沒什麼話說之後,便找理由離開了。
簡輕語看著手上的荷包,無奈地歎了聲氣。
既然答應了,也接了荷包,便總要做做樣子,顯得自己對此事上心些。傍晚不那麼熱的時候,她叫上英兒乘著馬車,便朝著街上去了。
白日裡太熱,除了做生意的鮮少有人出門,到了這個時候街上全是出門放風的百姓,儘管他們小心避讓,馬車也有些寸步難行。
馬車外是還算清涼的風,馬車裡則是沉悶的空氣,簡輕語忍了半天後,終於受不了了,戴上麵紗帷帽,叫馬車在一個巷子口停了下來。
“大小姐,真要走著去嗎?”英兒遲疑。
簡輕語從馬車上下去,扭頭朝她伸手:“來吧,叫車夫在此等候,咱們買了東西便回來。”
英兒哪敢讓她扶,趕緊自己跳了下來:“那好吧,我們可要儘快回來才好。”雖說京都治安極好,可小心些總歸沒錯。
簡輕語笑著答應,等她站穩後便一同朝街上走去。
京都城禮教雖嚴,但也沒到不叫女子上街的地步,因此這個時候的胭脂鋪成衣鋪,都聚集了不少姑娘。
簡輕語帶著英兒到成衣鋪時,裡頭簡直門庭若市,以至於她還特意問一句:“確定這裡是最好的成衣鋪嗎?”
英兒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忍著笑回答:“確實是最好的,公主郡主都來過的地方,這裡最便宜的一件衣裳,也頂得上尋常百姓家一年的吃喝了,隻不過京都的富家小姐太多,所以每天都十分熱鬨。”
簡輕語嘖了一聲,表示不太理解。
兩人進去後,英兒本想替她好好挑挑,簡輕語實在不喜歡,乾脆隨便拿了兩件便去結賬了。如英兒所說,這裡的衣裳確實不便宜,兩件衣裙便幾乎花空了她的荷包,隻留下兩小塊銀子。
“大小姐逛街也太省心了。”英兒抱著衣裳出來時感慨。
簡輕語隨口敷衍兩句,扭頭看到旁邊一家藥堂,她眼睛一亮,直接走了進去。英兒見狀暗道一聲糟糕,趕緊追了過去:“大、大小姐,咱們該回去了,天都快黑了。”
“還早呢,我選些草藥回去給你磨藥丸子吃。”簡輕語說著,向夥計報了幾個藥名。
英兒欲哭無淚:“奴婢沒事吃藥丸子做什麼?”
“強身健體呀,放心吧,我到時候給你加幾味清熱解毒的,保管你整個夏天都不會中暑。”簡輕語說著,又要了清熱解毒的草藥。
英兒勸不動,眼睜睜地看著簡輕語買了一籃子草藥,視若珍寶地拎著出門了,她再看看自己手裡價值不菲的衣裙,認命地跟了出去。
兩人在藥堂耽擱的時間不算短,從裡頭出來時天已經黑了,街上的人也少了許多,隻剩下商販在叫賣。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地往馬車的方向走,越走身邊的行人越少,英兒心裡緊張,忍不住想催簡輕語快些,結果還未說出口,旁邊的巷子裡突然衝出一個高大的男人,直直地倒在了她們腳前。
簡輕語下意識拉著英兒後退一步,正要轉身跑,就看到男人一隻手死死捂著小腹,黑色的血液從他指縫中溢出。
“你中毒了?”醫者仁心讓簡輕語停下了腳步。
男人聽到聲音艱難抬頭,溫潤清俊的臉暴露在月光下:“姑娘,在下被賊人暗害,可否請你叫附近的官兵前來?”
說罷,艱難從懷中拿出一塊不起眼的令牌,勉強舉到半空。
他聲音暗啞艱澀,顯然在忍耐劇烈的痛苦,可饒是如此,也秉持良好的教養,不緊不慢地同簡輕語說話,他態度恭謹有禮,看似尋常書生,可一身月白色矜貴錦服,和腰間看不出價格卻入目生輝的玉佩,一看便是非富即貴。
英兒拉了拉簡輕語的袖子,用眼神求她彆多管閒事,男人見狀苦笑一聲,掙紮一下勉強扶著地坐起來:“是在下逾矩了,抱歉。”
簡輕語抿了抿唇,從他手中拿走令牌,英兒頓時一陣絕望。
簡輕語扭頭將令牌交給她:“方才我們經過的地方就有官兵,你去請他們過來吧。”
“……那您呢?”英兒懵了。
簡輕語被帷帽遮住的臉上表情鄭重:“我得先為他解毒。”
英兒:“……”
男人看向簡輕語懷中的草藥,眼底閃過一絲感激:“那便多謝姑娘了。”
英兒:“……”
簡輕語蹲下,將剛買來清熱解毒的草藥一一拿出來,一抬頭發現英兒還在,她當即皺起眉頭:“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去叫人呐。”
“……大小姐,要不您去叫官兵吧,奴婢去叫大夫,您覺得如何?”英兒怕自己將官兵叫來,大小姐就把人給治死了。
“我就是大夫,還叫什麼大夫。”簡輕語頭也不抬道。
男人聞言頷首,一臉溫和:“我相信姑娘。”
英兒:“……”沒救了,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