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暴露)(1 / 2)

錦衣為夫 山有青木 11956 字 9個月前

京都下了幾場小雨, 天氣愈發寒涼,寧昌侯府卻始終沒辦喪事,即便都知道這麼久沒找到人, 幾乎沒了生還的可能, 但寧昌侯府還是堅持一日沒見著屍體,便一日不承認大小姐身殞。

東湖的打撈還在繼續,見侯府這般堅持, 人人都感慨惋惜,可惜隨著時間的流逝, 不僅議論此事的人少了,就連打撈的人馬越來越少,起初有幾十人,漸漸變得隻有十幾人,最後隻剩下幾個人守在湖邊,時不時綁上繩子下水找一遍,寧昌侯府雖然還是未辦喪事, 可都看得出已經不抱希望。

京都城依舊熱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都在努力地活著,痛楚永遠擺在最隱蔽的角落,隻有黑暗降臨,才可以稍微放縱。

“……大人, 您又去東湖了?”季陽在陸府一直等到深夜, 才看到身上冒著寒氣的陸遠回來,他先是一愣, 接著眉頭皺了起來。

陸遠垂著眼眸,平靜地往後院走:“交代你的事做得如何了?”

“已經辦妥了, 現已經置於主殿牌匾後,每一個字都是直接臨摹聖上筆跡,保證看不出破綻,”季陽跟在他身後,“入冬以來聖上的病愈發重了卻始終不恢複大皇子職務,大皇子早已心急如焚,一旦發現傳位於二皇子的詔書,必定會有所行動。”

“可知會二皇子了?”陸遠又問。

季陽頷首:“已經說了,二皇子明日起便會到宮中照料聖上,無事不再出宮,大皇子若想對他動手,隻剩逼宮一條路。”

這計劃萬無一失,就等大皇子按捺不住起兵造反了。

“給他添一把火,”陸遠已經走到寢房門前,推門進去後倒了杯茶,拿著杯子的手通紅,上頭還長了凍瘡,“將皇宮的布防圖給他。”

“是!”季陽應了一聲,雙眼一直盯著他通紅的手。

公事已經說完,陸遠便突然沉默下來,季陽也想不到新的話題了:“若沒彆的事,卑職就告退了。”

陸遠不語。

季陽抿了抿唇,轉身便要離開,隻是剛走了幾步又折返回來,苦口婆心地勸:“天兒愈發涼了,湖水冷得刺骨,暗流愈發厲害,日後還是卑職下湖找……如今正是關鍵時候,大人切不可出事。”

這些日子陸遠不能光明正大地繼續找簡輕語,便每日夜裡去東湖,湖中暗流湧動,一群人結伴搜尋尚且可能有危險,更彆說他一個人去了,季陽真是害怕,哪天他紮進水裡,便和簡輕語一樣消失不見了。

“我沒事,”陸遠淡淡開口,“你可以走了。”

“大人……”

陸遠抬眸看向他,眼底漆黑一片,看不到半點光亮。

季陽認識這樣的他,在他們初相識時,陸遠剛失去所有親人,便總是這樣看人。

季陽心裡堵得厲害,再想想那個又懶又慫還愛惹事的簡喃喃,如今連屍骨都沒找到,於是更加難受:“……大人,若簡喃喃知道,定舍不得看你如此糟蹋自己。”

“那便讓她自己來同我說。”陸遠麵無表情。

季陽心裡愈發不是滋味,許久之後歎了聲氣,還是轉身離開了。

他走了之後,陸遠愈發沉寂,坐在桌前靜默許久,最後換了身乾燥的衣裳,如往常一樣去了寧昌侯府。

即便過去了這麼久,寧昌侯府依然不肯接受事實,所以簡輕語的寢房一直保持原樣,隻等著她有朝一日能回來。

陸遠輕車熟路地翻窗進了寢房,在隻有他一個人的房間裡站了片刻,才抬步到床上躺下。

床上的被褥還是先前那套,上頭有隻屬於簡輕語的獨特藥香,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香味已經越來越淡,陸遠要躺上很久,才能勉強捕捉到一絲味道。

聖上病重,京都形勢突然變幻莫測,他白日要籌謀一切,晚上去湖中找人,每日裡隻有兩個時辰能休息。然而身體雖然已經累到了極致,可腦子卻如何也睡不著,一直到天亮才勉強睡去。

和失去簡輕語之後的每一個夜晚相同,他睡得並不踏實,剛睡沒多久,腦子裡便突然浮現季陽那句‘湖水冷得刺骨’,然後猛然驚醒,再也睡不著了。

也不知她會不會冷。

陸遠垂著眼眸,在床上靜坐許久,待遠處雞叫三聲,便握著繡春刀頂著寒露進宮了,剛進到宮裡,便有宮人急忙衝了過來:“大人不好了,聖上昏迷不醒了!”

陸遠眼眸微動,直接衝進了寢殿。

聖上的病突然加重,眼看著已經熬不過這個冬天,大皇子心焦之餘,拿到了主殿牌匾之後的‘詔書’,他終於決定放手一搏。

大皇子率兵殺進宮那日,聖上難得清醒,聽說消息後當即昏死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一日之後了,陸遠一身濃鬱的血腥氣,鮮紅染透了飛魚服上的四爪蟒,襯得他愈發冷酷陰鬱。

聖上定定地看著他,許久之後啞聲問:“贏兒呢?”

“回聖上的話,已經抓進了天牢,隻等聖上處置。”陸遠垂眸道。他說得輕描淡寫,一筆略過了其間的凶險與混亂。

聖上沉默許久,問:“你覺得朕該如何處置?”

“天家之事,卑職不敢妄議。”陸遠垂眸。

聖上看向他:“朕準你妄議。”

陸遠頓了一下,卻依然一個字都沒有說。

聖上笑了一聲,聲音短促尖銳,接著便再也笑不出來了。他就像普通人家的老者,一瞬間沒了真龍之威。

陸遠靜靜地看著他,心裡無喜無悲無波動。

聖上怔怔地盯著不遠處的棋盤看,許久之後才緩緩開口:“朕不過剛剛倒下,他便沉不住氣了,真是叫朕失望。”

陸遠不語。

聖上靜了靜,緩緩開口:“朕想好該如何處置他了。”

陸遠抬眸看向他。

窗外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水順著廊簷往下低落,砸在青石板上瞬間四分五裂。

陸遠到了天牢中,大皇子一身染血囚衣,頹喪地坐在爬滿鼠蟻的地上,再無半分尊嚴可言。他看到陸遠先是一愣,接著立刻衝到門邊,殷切地問:“父皇呢?醒了嗎?”

他是聖上最受寵的兒子,即便犯了大罪,也不覺得他的父親會真將他如何。

陸遠冷淡地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大皇子逐漸心涼:“……父皇不肯見孤?”

陸遠看了眼身側之人,眾人當即退下,天牢裡頓時隻剩下兩個人。

大皇子心生警惕:“你要做甚?”

“集會那日,你也在船上對嗎?”陸遠平靜地問。

大皇子愣了愣,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強裝鎮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帶人捉拿她,她才一時慌亂跌進湖中,對嗎?”陸遠又問。

大皇子咽了下口水,突然發火:“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與孤這般說話?!”

陸遠不理他的惱羞成怒,隻是掏出一把鑰匙,慢條斯理地去開牢門:“她自幼長在漠北,從未學過遊水,得有多害怕,才會主動往水裡跳?”

鑰匙串碰撞發出嘩嘩的聲響,大皇子嚇得連連後退:“陸遠你要做什麼,你想做什麼?孤可是皇子!”

哢噠,木欄門打開,兩個人之間再無阻礙。

大皇子退到牆角再無處可退,頓時對著陸遠怒罵起來,然而隨著陸遠步步逼近,他強撐的怒意也消散殆儘,最後直接沒出息地跪了下去,對著陸遠求饒:“不關我的事,是她自己要跳的,真的不關我的事……”

“湖水冰涼,你可想過她也會冷?”陸遠語氣古井無波。

大皇子嚇得臉都白了,打著哆嗦磕頭求饒:“陸大人饒命陸大人饒命!待我出去,定會給陸大人送上十個美人……不對,送二十個美人賠給你,陸大人……”

話沒說完,陸遠便眼神一暗,抓起他的衣領對著石牆撞去――

砰!

一聲悶響過後,大皇子目眥欲裂,伸了伸腿徹底沒了氣息。

“你賠不起。”陸遠淡淡說完,掏出錦帕擦了擦手指,轉身從牢房裡往外走。

雨還在下,他走到天牢門口,同眾人一起避雨,不多會兒便聽到值守的獄卒驚叫:“大皇子畏罪自殺了!大皇子畏罪自殺了!”

天牢頓時一片慌亂,陸遠靜了許久,抬頭看向霧蒙蒙的天空。

半個時辰前,寢殿內。

聖上咳了一聲緩緩開口:“大皇子聽信讒言,誤以為朕受人挾持,這才逼宮勤王,雖有罪,但孝心可表,故特赦無罪,繼續監國。”

陸遠眼底閃過一絲暗色,垂著眼眸沒有說話。

“你可知道朕為何這般做?”聖上看向他。

陸遠靜了一瞬:“卑職不知。”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