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西裝革履,偏又落拓不羈地鬆散著領帶和襯衫頂扣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進會議室內。
他在空著的那張椅子後,也是顧念的正對麵,停下身來。
兩個製片人前後喊了一聲:“鄭總。”
“嗯。”男人敷衍地應了,目光卻一直壓下來落在對麵窗前的女孩身上。他眸子裡那種熱切的渴望攪在濃墨似的眼底,顯得陰沉可怖。
領顧念三人上來的製片人猶豫了下,低聲問:“會議應該還有半小時左右才能結束,您怎麼……”
鄭昊磊眼神一動不動地盯著顧念,隨口道:“哦,你不說我要忘了。我跟他們說我要去衛生間,之後就沒回去了――你讓他們繼續吧。”
“啊?”製片人苦笑問,“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
“萬一會上有什麼重要事情需要您決策?”
“重要事情非得會上才能決策,那我還要你們乾什麼?”男人終於落開目光,眼神陰沉又笑地瞥向製片人,“而且,顧小姐那個主意就不錯,以後的會議記錄可以考慮音頻或者視頻的方式,方便我會後看。”
“是……”
製片人知道這位太子爺這是又開始犯橫了,隻能無奈地笑著答應。
中間的座椅被拖出刺耳的聲音,男人離著會議桌半米,在這狹小的會議室裡將近靠門的位置坐下。
他眼神又盯回顧念身上,一眨不眨:“行了,顧小姐不是急著要做PPT報告,還不開始嗎?”
“……”
顧念攥了攥手裡的遙控器,在心底默念了三遍“對麵就是隻會說話的垃圾桶”,她冷冰冰地轉開臉。
長窗前,電動窗簾慢慢關合。
在隻有投影儀灑下的束狀光線下,女孩起身,手裡的遙控器抬了下,投影幕布上的PPT跟著她輕和的聲音開始播放。
?
“……駱先生,關於當年盲枝的事情,我目前調查到的基本情況就是這些了。”
某高級公寓頂二層,一樓,私人茶室一隅,矮桌前的男子合上手裡的文件夾,正色望向斜對麵。
臨窗擱著一張紅木椅,雕琢著淺淺的暗紋。椅子裡的男人著了一身家居服,碎發散垂,神色溫和無害。
聽了房間裡唯一的聲音,他停了半晌才轉回頭,聲音低淡:“所以,兩年前盲枝退圈退學的那場風波,是鄭昊磊一手自導自演。”
“恐怕是。”矮桌前的男子猶豫之後,開口,“但到底原因是什麼還在調查中。目前還沒有找到那件事的其他關聯人,所以……”
“為什麼沒有找到?”
男人愣了下,“因為那位顧小姐以盲枝身份簽約定客傳媒隻是定客的單方麵說法,沒有辦法證實真偽。而顧小姐那時候又是單人創作,沒有團隊或者經紀人可以考證……”“那未婚妻呢。”
“什麼?”
男人愣著抬頭,對上窗邊明光下,那雙幽暗的、又被溫和笑容勾飾著的眼眸:“既然是他自導自演,那那個去顧念學校裡鬨事的假未婚妻――把她找出來。”
男人反應過來,“但她後來沒出現在鄭昊磊身邊,可能隻是臨時找來的人,不一定知道具體情況。”
“即便她沒有和鄭昊磊直接接觸,也該有負責接觸她的人。”
男人恍然,低頭:“好的,我會按這條線索查下去。”
房間裡沉寂下來。
片刻後,駱修抬回視線:“關於鄭昊磊,查的怎麼樣了。”
男子苦笑道:“鄭昊磊這個人實在沒什麼值得挖掘的,他就是個風流成性又不擇手段的富二代,管理能力不差,但性格很差,永遠利益第一,也從不粉飾自己的劣跡斑斑。某種角度來說,算是表裡如一了。”
男子剛說完就被自己的最後一句話噎了下,他慌忙抬頭去看窗邊椅子裡坐著的男人,生怕對方被自己這句“表裡如一”給觸到。
所幸那人似乎充耳未聞,沒有任何反應。
男子剛鬆了口氣,就感覺自己懷裡的手機震動了下。
他拿出之後原本準備直接掛斷,但看到那個號碼後,男子抬頭:“是我在定客傳媒的線人的電話,可能有什麼新的情況,我接一下?”
“嗯。”
得了首肯,男子側讓開身,接起電話。大約過去兩分鐘的時間,電話掛斷。
男子臉色有些微妙地轉過來:“駱先生。”
“?”駱修回眸。
“按我線人說的,今天上午9:50左右,顧小姐和她的兩位編劇朋友一同進了定客傳媒。”
駱修一頓,皺眉問:“她們是去做什麼的?”
“似乎,是有個什麼劇本要談。”
“……”
“而且,”男人猶豫了下,小心開口,“按照線人說的,應該隻是個小會議,但她們抵達公司十分鐘後,鄭昊磊就從公司董事會例會直接離開了,一直到董事會例會結束也沒有回去。”
駱修冷了眸子,從椅裡起身。
男子愣了下:“駱先生,您這是要去哪兒?”
“定客傳媒。”
“哎?”
駱修的身影眼見著已經快到門口,但在跨出去前他腳步一停,回身問:“你是開車來的?”
“啊?對。”
“什麼車?”
“…哈,做我們這行的,就算買得起豪車,那也不能開啊。我說了名字您都未必聽說過。”
“你的車估價多少?”
“額,新車的話十萬左右,我現在這輛都開好幾年了,送二手市場上估計連一半都拿不回來。”
“好。”
“?”
這一串問題問得男子越發的一頭霧水,然後他就見駱修返身回來,停在桌旁,素淨修長的手伸到他麵前。
“我租借一次,之後過戶,按照新車售價三倍加進合同。”
男子:“…………?”
這名門高戶出來的大少爺,腦子都這麼不正常的嗎?
但是有錢不賺王八蛋。
男子於是毫不猶豫地拿出自己的車鑰匙,配上喊轉瞬就慈祥到近諂媚的笑臉雙手放進駱修掌心。
“我那兒還有好幾輛,您要是還需要的話,隨時吩咐――不花錢,買一送一!”
“謝謝。不必。”
駱修拿到鑰匙,回房間換好衣服,然後在男子的陪同下下樓。
樓下停車場。
男子從車裡把自己的私人物品抱出來後,不確定地打量著麵前這位就算穿著最最簡單的辨認不出那些可怕品牌的白襯衫和長褲,都穿出了一種難以忽視的貴氣感的青年。
在駱修坐進駕駛座後,他還是忍不住探頭開口了:“您親自開過車嗎?”
“嗯,”駱修粗略掃過車內功能設計,垂著眼插鑰匙,同時隨口道,“在國外玩過幾年賽車,回來也拿了駕照。”
“――賽、賽車?”
“嗯,怎麼了。”
“……”
對著車窗內,駱修自薄薄的金絲眼鏡後溫和似笑抬起的眸子,車外的男子僵了幾秒,尬笑:“沒事,沒事。您慢點開。”
“嗯。報告整理一份,原樣發去我給你的郵箱。”
“好的,好的。”
幾十秒後,站在原地的男子望著那拖著車尾氣開出去的、熟悉卻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的車屁股,驚歎搖頭。
“這就是外表越溫柔,骨子裡就越野嗎?”
路上。
駱修的手機扔在副駕駛座裡,藍牙耳機戴在他右耳內。
“嘟嘟”的連接聲後,電話接通。
“駱總?”
“嗯,之前我讓你們籌備的那檔節目,企劃案如何了?”
“基本擬定了,還在捋最後一遍細節。”
“好。具體執行前,先把節目的常駐嘉賓確定下來吧。”
“您是指……那位顧念顧小姐嗎?”電話對麵小心翼翼地念著那個名字。
駱修沒停頓:“嗯。”
對麵沉默幾秒。
駱修瞥了一眼手機,“有執行困難?”
“也不是,就是我們有點不知道該用什麼借口去聯係她。”
“借口?”
“對啊,畢竟她是自由編劇,不是掛靠公司的,然後目前也沒有個人的成名作品……而我們自家的潛力、實力和人脈,圈裡高層麵的知道,但她這種小編劇,咳她這種不太接觸圈裡勢力的編劇,我們這樣沒有借口地冒然上門的話,那是很容易被當成騙子的。”
駱修聞言,溫柔輕笑了聲:“你的意思是,我來給你們想辦法?”
“――!”
對麵猛一哆嗦,回過神來立刻諂笑:“沒沒沒,沒有的事情,這點小事怎麼能勞煩您呢?”
駱修淡下聲:“她心思很細,你們不要露馬腳――如果實在沒有彆的托詞,那就說是耿宏毓向你們介紹了她。”
“唉?啊,對,耿宏毓是《有妖》的總導演,跟顧念合作過的話確實可以作為理由了。”
“一周之內把這件事敲定。”
“這麼急嗎?”
“嗯。”
駱修這邊準備掛電話了,又被對麵不確定地問:“駱總,萬一,額,我是說萬一啊。因為不是所有創作人都喜歡上這種節目拋頭露麵的,萬一這位顧小姐信了也不想參加我們的節目,那要怎麼辦?”
“……”
車裡安靜幾秒,響起一聲低低的,清冷又勾人的笑。
“那就給她加一個條件。”
“嗯?什麼條件?”
“就說允許她,”駱修低著眼睫輕笑起來,“推薦一名自己挑選的演員,共同錄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