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安靜的教室裡發出了巨響。
被親著的女生稍微動了一下, 江鬱猛地後退, 靠在桌子上, 他揉著唇角, 冷漠地看向那幾個發出動靜的學生。
那幾個同學驚慌地抱在了一起, 努力降低存在感。
太可怕了。
看到江鬱偷親！
偷親啊。
雲綠睡夢中感覺有什麼碰她的嘴唇, 像棉花, 又帶著一絲冰涼, 一聲巨響把她弄醒了。她睜開眼睛, 下意識地舔了下嘴唇, 後抬眼朦朧朧地看向江鬱。
江鬱還靠著桌子, 很懶散, 指尖壓著唇角, 也看著她。
看她舔唇角，他的指尖壓得更用力，眼眸裡沉沉一片。
兩個人對視了一會兒，雲綠伸手摸了下唇角, 道：“剛剛有東西碰到我嘴巴, 好涼。”
江鬱：“...哦。”
涼你個頭，讓我再親一口, 你就知道什麼叫熱。
雲綠隻是迷糊地說了一句, 視線掃到桌麵上，看到那一堆的題，她又拿出手機看。
快九點半了。
她想回家睡覺了，她遲疑了一下, 看向江鬱。
江鬱還維持著那個動作，他放下手，挑眉：“補個習，你睡去一大半的時間，題隻做了三道，你該不該罰？”
雲綠很羞愧：“該。”
“罰什麼？”她頓了頓，又問。
江鬱緊盯著她紅潤的嘴唇，許久，“罰，先留著，你拿手機記一下。”
“好。”
雲綠拿出手機，又看江鬱，江鬱雙手抱著，長腿踩著桌背，“記，你欠江鬱一個罰。”
雲綠真不知道罰還要欠的，她想了想，又覺得自己是不對，人家因為她睡覺耽誤了不少時間。
於是，她乖巧地在備注上寫下這一條。
2019.10.29欠江鬱一個罰。
她不知道，旁邊身後的同學全一臉同情地看著她。
*
從學校出來，快十點了。雲綠跟江鬱走在最後，那些同學跟被鬼追似的，先滾了，於是就變成了雲綠走前，身後跟著一個江鬱，他還伸手關了燈。
雲昌禮給雲綠發了微信，是一個小時前的。
讓她補習完了發信息給他，他過來接她，今晚程筱沒上晚自習，跟程嬌出了門，帶走了司機。
雲綠低頭，按著回複。
字才打了一個，手機就被人從頭頂拿走，雲綠兩手一空，抬頭。
江鬱拎著她的手機，站在後麵那個台階，垂著眼眸，說：“我送你。”
樓梯燈亮著，橘色的。他這樣低垂著，俊朗的輪廓深而鋒利，看不清神情，雲綠心突地蹦了下。
極快，她來不及反應，就沒了。
她想了下，“不了吧。”
江鬱狹長的眼眸一眯：“為什麼？”
他忍著火氣。
雲綠一本正經：“你嫌棄我家小區。”
江鬱：“.....”
“你家那小區本來就破，還不能嫌棄？”
靠。
想掐死她。
雲綠一悚。
沒吭聲，她伸手，“我的手機。”
江鬱不給了，舉得高高的，“有本事來拿。”
雲綠看著那在他指尖的手機，真很高，男生的手臂也有力，雲綠看了一會兒，伸手。
比劃了一下。
根本拿不到，她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江鬱不動，隻是垂著眼眸跟她對視。
雲綠頓了頓，跳了起來，去抓他的手，江鬱挑眉，沒想到她還能來這招，立即往後退了一個台階，雲綠跟上，又跳起來，她指尖勾著他校服，往下拽。
江鬱唇角飛快地滑過一絲笑意，跟著她拉鋸。
雲綠感覺他耍人，因為她每次要拿到的時候他就往回縮，然後她落地後，他的手臂又回來了一些。
她一臉委屈：“你好煩啊。”
嗓音軟，還帶著一點哭腔，江鬱喉嚨一癢，緊緊地看著她，下一秒，她又跳起來，這次。
她另外一隻手直接抓住他後腰的衣服。
纖細的手臂像是抱著他，江鬱伸出手，扣住她的腰，彎腰低頭，維持著舉著手機的動作。
嗓音極地，說了句：“你正在抱我。”
雲綠滿腔的委屈還有懊惱都僵住了。
她睜著一雙水潤的眼睛，左右看了看，發現。
她抱著他的腰，他也扣著她的腰。
如果兩個人另外一隻手不是拽在半空中的話，就形成了一個擁抱。
江鬱嗤笑了一聲，手在她腰上用了點力，然後又鬆開，把手機塞到她手裡。
然後。
抓著她的手腕。
“我送你。”
雲綠被動地跟在他身後，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往下，她後知後覺臉頰有些熱。她眨了眨眼，覺得是鬨得太厲害的緣故。
江鬱這樣的人，跟她不會有彆的交集。
校園裡還有零散的學生踩著月光離開，宿舍樓那邊也都亮著大燈，洗漱進入睡眠的階段。
江鬱直接把雲綠帶去停車場，他那輛跑車囂張地停靠在停車場靠門的位置。
兩側的門自動打開，江鬱把書包扔在車頭，上車，拿了根煙咬著，回頭掃她一眼。
雲綠抓著書包，默默地上前，落座副駕駛。
反正跑也跑不掉了，她扣好安全帶，就給雲昌禮發微信，說同學送她。
雲昌禮回了一個字：“好。”
後又開心地補了一段話：“等下讓你同學進來喝杯水。”
雲綠：不了，他不渴。
雲昌禮：......
旁邊，江鬱點燃了煙，一隻手搭在窗戶上，啟動車子。
轟隆隆地開出了停車場。
雲綠捏著手機，看看新聞看看微信。
氣氛很安靜，她偶爾看他一眼，男生咬著煙，橘色光微閃，眉宇在黑夜裡更加鋒利。
沉穩地像個成熟的男人。
如若不看他這一身校服的話。
“看什麼？”江鬱清冽的嗓音飄過來。
雲綠立馬收回視線，老實坐好，“隨便看看。”
江鬱猛地咬斷煙，看她一眼。
“哦？我是你能隨便看的嗎？”
雲綠老實回答：“不能。”
所以不看了。
江鬱：“......”
我要被氣死了！！！
很快，車子抵達雲綠那個小區，雲綠下意識地看一眼江鬱，江鬱扔了煙，也看她眼裡明晃晃都是嫌棄。
雲綠：“.....”
“到了發個信息。”車門打開，江鬱說。
“好的。”雲綠點頭，拉著書包下車，旁邊一輛黑色的車子，車窗搖下，雲綠一抬頭看到程筱坐在副駕駛，臉色發白，眼神發冷地看著他們。
雲綠一頓。
下一秒，程筱眼神恢複，打開車門，拉開後座的車門，笑道：“妹，剛好碰上，上車吧。”
雲綠想了下，又見駕駛位的程嬌轉頭，光線不是很好，程嬌那雙眼睛沉靜如水，一絲冷光藏在背後，她含笑：“雲綠，這麼晚同學送你回來的？”
“嗯。”
“上車吧。”程嬌又笑著道。
程筱扶著車頂，盈盈帶笑。雲綠看著這車，是她父親剛買的，後座卻塞了程筱喜歡的抱枕，好幾個。她抿了下唇，坐了進去。
車門關上，程筱微笑轉頭，想跟江鬱道謝：“江鬱，謝謝....”
卻見男生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把玩著煙，狹長的眼眸沉沉地看她，沒有任何言語，卻氣勢壓人，那雙眼眸帶著幾許的警告。程筱的喉嚨像被人扼住似的，話直接斷了。
手心手背發涼。
她僵著笑，又衝他點點頭，表示善意，後拉開副駕駛門，坐了進去。
程嬌看著女兒進來，又看了眼外麵的那輛跑車，還有開車的男生。黎都這個地方，潛伏著很多名門世家，這些名門世家不僅僅是富有，他們更多的還有某些不可說的背景。
枝繁葉茂相稱，在地下形成了一條樞紐。有些家族世家強大到能翻手覆雲，動蕩經濟。
隻是，他們都很低調。
但是低調不代表不為人所知，令人窺探不到脈絡的那種才令人忌憚。
江家便是其一。
程筱曾經跟程嬌說過，班上有個男同學，是江家的子孫，黎都如今炙手可熱的太子爺。
此時這跑車裡的男生，應當就是了。
隻是。
男生居然送雲綠回來？
程嬌暗自握緊了方向盤，笑著對程筱說：“讓你同學慢點開。”
程筱抓著裙子，偏頭看著窗外。
但卻什麼都說不出，程嬌擰了下眉頭，看著女兒這樣子，心裡蔓延起一股慌亂。
她隻得衝江鬱點了點頭，隨後啟動車子，開進小區。
黑色轎車開進去後，外麵的跑車才轟隆啟動，帶著一股囂張，不可一世開走。
到家裡還有一段距離，車子緩慢開著，程嬌從內視鏡裡看了眼後座玩手機的雲綠，她微微眯了眯眼。
雲綠靠著椅背，手機滴地一聲跳出了一條微信。
江鬱：傻子。
雲綠：？
江鬱：到了沒？
抬頭看了眼窗外，車子恰好停下，鐵門大開，屋裡燈火通明。
雲綠趕緊敲字：到了，你注意開車。
江鬱：你管我。
雲綠：不想管你，隻是囑咐你而已。
江鬱：......
啊！！！
“妹....”程筱喊了一聲。
雲綠拉著書包，下車，程嬌鎖好車，拿著小包，微微一笑，“雲綠晚上想吃什麼宵夜？”
雲綠敷衍回答，“都行。”
她看到今日有送件短信，揣著手機，飛快地往家裡走，三兩步上了台階。
客廳裡很乾淨，雲昌禮正在喝水，手裡拿著一本書，回頭一看：“綠兒，回來了？”
“嗯。”
她換了鞋子，放下書包，左右張望。
沒看到有快遞件。
雲昌禮問：“找什麼？”
“我訂了一副相框。”雲綠說著，喊蕭姨，蕭姨從廚房裡走出來，看到她，一頓，雲綠立即問：“我的相片呢？一個很大的相框裱著。”
蕭姨眼神有些閃爍，好一會兒道：“在沙發後麵。”
雲綠立即走到沙發後去找，相框好端端地擺放著，她鬆一口氣，蹲下身子去摸相框裡的人。
結果，摸到了一個凹凸不平的地方，她愣了下，一把將相框拉了出來，暴露在燈光下。
雲昌禮一回頭，看到碩大的相框裡一襲熟悉的旗袍，再往上，那張臉卻被撞到似的，裂了一些。
雲昌禮一愣：“綠兒，這是楊燕？”
雲綠手摸著那個裂痕，一口氣湧了上來，楊燕本來精致的臉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
她猛地站起來，看著程嬌母女。
程嬌挑眉：“怎麼了？”
一臉無辜。
“這是？”她走過來，彎腰看，“哦，是你準備掛在三樓的相框？怎麼弄成這樣？蕭姨！”
她回頭責備地看向蕭姨。
蕭姨一頓，神情僵了僵，隨後咽了下口水，說：“小小姐，不好意思，早上收這個快遞的時候，我沒注意看，也沒檢查，回來後我拆開一看，就是這個樣子了。”
全怪給快遞了。
雲綠找的那家裱框公司，就在黎城，距離小區也不遠，裱好後都是他們公司派人送來的。
而且那家公司很有名，不會有半點不好的次品，很毀聲譽的。
他們出發前給她發了圖片，圖片還是好的，就那麼一段路就弄成這樣？她才不信。
雲昌禮看著相框裡好好的人成這樣，臉色也不太好，責備地說：“蕭姨，你是怎麼做事的？收件就得檢查，現在這樣，人家肯定不會承認，而且你還簽收了。”
“對不起對不起。”蕭姨趕緊說道。
程嬌也是一臉責備，還跟雲綠說：“給那家公司打電話，把這事情跟他們說，讓他們賠償。”
“電話給我，我來打。”程嬌拿起手機，看著雲綠。
雲綠沒吭聲，她靠著沙發椅背，幾秒後，抬頭看向雲昌禮：“爸，既然蕭姨做事這麼粗心，把她炒掉吧。”
這話一出。
所有人都愣了。
蕭姨反應過來，驚慌地喊道：“小小姐！”
雲昌禮也是不敢置信：“綠兒，這隻是一件小事，怎麼就能把人炒掉，蕭姨在家裡幫了好幾年了，你太不懂事了。”
程嬌手猛地捏到沙發椅背，說：“是啊，雲綠，這事兒...”
“沒什麼好說的，蕭姨連收個件這麼小的事情都沒做好，我今天還給蕭姨發了信息，讓她好好幫忙檢查一下，她可是回了好的，爸，你看這個相框，你看看我媽這張臉，還能看嗎？”雲綠指著那頭的相框，裡麵的女人身姿卓越，唯獨那張臉，慘不忍睹。
雲昌禮看了過去，半天沒吭聲，他頓了頓，說：“但是這事情不到這個地...”
“我給我媽視頻，讓她看看她的相片成什麼樣了。”雲綠拿著手機，就去翻微信。
雲昌禮見狀，一陣慌亂，“綠兒！”
“爸，要麼炒掉蕭姨，我們把林姨送過來。”雲綠堅決地說，她很認真，也明確告訴蕭姨，她不是唯一的，她還有人選。
蕭姨聽懂了話外音，慌亂地搖頭，說：“不是，小小姐，不是，這不是我弄的，這是....”
“蕭姨！”程嬌不敢置信，猛地吼了她一聲，蕭姨卻沒有看他，隻是用儘全身的力氣說：“這是太太弄的，她不小心踹了一腳....”
程嬌向來溫柔，教養十足，笑意盈盈，說話輕聲細語，她跟她長相有些不符合，就是人特彆溫柔，當初雲昌禮就是吃她這一份溫柔，教養，而這種踹東西的行為，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程嬌的身上。
雲昌禮簡直不敢置信：“程嬌？”
程嬌搖頭，微微地往他那兒靠去：“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雲昌禮抓住她的手臂，沒吭聲，聽著她哭喊。
蕭姨指著程嬌：“太太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
程筱狠狠地看向雲綠：“你聽到了嗎？我媽不是故意的！你還想怎麼樣？”
雲綠抱著手臂，靠著椅背，一句話沒吭。
她看著程嬌哭哭啼啼，看著蕭姨滿眼驚恐，還替程嬌辯護。
雲昌禮抬起頭，看向雲綠。
雲綠站得遠，像跟他們隔著十萬八千裡一樣，她十六歲了，過了年十七，身上隱隱有了楊燕的那種美麗。雲昌禮看著看著有些恍惚，又看了眼跟前這個一直哭著的柔弱女人。
他眼眸微微眯了眯。
眼神不如過去那般全然的信任。
這事情過於巧合，過於不太合理。
一個相框而已。
程嬌又不是手腳有問題，怎麼會踹到呢。
“好了，都彆哭了，綠兒，你讓公司再送一個相框過來，重新製作一副。”雲昌禮看向雲綠。
雲綠點頭，“好啊。”
她就是要撕開程嬌那溫柔的麵具。
能撕下一塊是一塊。
雲綠的聽話，乖巧令雲昌禮莫名心軟，他鬆開程嬌，走過去，攬住雲綠。雲綠頓了頓，偎依進他懷裡，低頭編輯信息，讓人再送一副過來。
那頭。
程嬌腿軟得很。
程筱立即扶住她，蕭姨更不用說，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誰都想不到，那個在這個家裡一直受人擺弄的雲綠，在今日能掀起這樣的風浪，蕭姨非常悔恨。她應該站在雲綠這一邊的...
她到底才是雲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