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則倒是覺得衛延這一趟去的肯定不會少受罪，這樣也好，正愁沒地方鍛煉他，自己主動選擇比什麼都強。
“希望他這次的行動是有用的，”
衛延現在不知道有沒有用，他現在就是非常的想要睡覺，最好躺著什麼都不乾，但是他已經來了，就不會後悔，不過抱怨總是會抱怨的。
楊根看著他也有些擔心，又問了一遍，“衛同誌，你身體沒事吧？”
衛延過來是想有一些幫助的，並不想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他說完自己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
車上的售票員同誌也是迷迷糊糊的，站起來伸了一下懶腰，然後打了一個哈欠。
“到了，前麵進站就到咱們南高縣，做好準備下車。”
楊根抱著楊晚站了起來，又看看衛延，“要不我扶著你吧，衛同誌。”
衛延低頭看到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楊晚，他這還不如一個小女孩呢，“不用不用，我自己就站起來了的。”說完扶著前麵的椅子艱難的起身，坐了一夜的大巴車，人都要坐的不行了。
終於下了車，衛延才算是鬆鬆筋骨，這會正是大早上，上班的上學的路上都是人，縣裡的國營飯店也是賣著早飯呢，香味也都飄了出來。
衛延知道他們父女倆也沒吃東西。
“走。咱們先進去吃點飯，再回家。”
楊根是認為沒有必要的，馬上就到家，在外麵吃飯多浪費錢啊。
“衛同誌，咱們還是回家吃吧，這外麵吃貴的。”
衛延現在急需早飯回回血。
“沒事的，你大老遠的這麼麻煩的帶我過來，我這邊請你們吃個早飯，而且這大冬天的，你不吃，孩子也受不了的。”
果不其然，聽到衛延說完這句話之後，楊根低頭看看孩子，摸摸她的小臉。
“我身上還有錢呢。”
衛延沒有說彆的，反正到時候他就搶著付就可以。
“那咱們走吧，吃飽回去走路才有力氣。”
縣裡的國營飯店是沒有省裡的大，就隻有簡單的五六張桌子，早飯的種類也不是很多，但日常一般吃的也是都有的。
“我來碗胡辣湯，再來一籠小籠包，十個水煎包。”說完看看楊根和楊晚。“你們吃什麼？”
楊根也認不全黑板上的字，但他知道一般都有啥？
“一碗八寶粥就行。”
衛延一聽就知道他沒有給自己點，“那就兩碗胡辣湯，一碗八寶粥。”包子就還是剛剛點的，“還有三個雞蛋。”說完他就把要給的錢和票全部都掏出來遞了過去。
楊根是個老實人，衛延已經幫他們很多了。
“我，我給你錢吧。”
衛延找個位置坐下來，“沒事，不用，我這幾天還要住在你們家呢，就當做住宿費了。”
楊根不覺得住家裡是需要給錢的。
“住家裡要啥錢，是不興的。”
早飯上的都快，直接從鍋裡盛出來就成。
“同誌，這是你們的。”
衛延把勺子遞過去，“快吃吧，吃完咱們回家。”
楊晚也是真的餓，她還是第一次在這裡吃飯，是有肉包子。
“爹，你吃。”
楊根哎了一聲，“你也吃。”
這頓飯雖然吃的比較多，但他是基本吃飽，衛延最後又要了幾個大包子。
“楊叔，我瞅著你肯定沒吃飽。”
楊根沒啥說的，他確實是沒吃飽，不過包子也沒舍得吃，放進包裡，帶著衛延回家。
楊根邊走邊給衛延介紹這邊的情況。
“我們大隊收成還算是不錯的，但也就能稍微吃飽，彆的也沒了。”
衛延走著還看，人的精神麵貌還是不錯的，其實歸根到底還是窮鬨的，到了村口就碰見了一些鄉親們，大過年的，地裡也沒啥活，他們吃過早飯，這不就湊在一堆一堆的說話。
楊根家的事情，他們都有聽說，最後說是遇到了一個好心人，幫他們出了錢。
“老楊，回來了？這是你家親戚？”
其中一個戴著厚厚的帽子的中年男人跟楊根打招呼。
楊根哎了一聲，也沒有多解釋，他是覺得怕有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衛延跟人點頭笑笑也算是打過招呼跟著走了。
剩下的一堆人看見議論了幾句。
“我瞅著不像啊，這小夥子穿的都不是咱們這莊稼人。”
“我也覺得不是，老楊不是說進城去感謝那個好心人了嗎？”
“不過咱們說哈，還是好人多。”
……
衛好人延跟著楊根回家。
村裡的房子大部分都是泥磚做的，裡麵是放的乾草，隻有一兩戶是青磚大瓦房。
楊根院子裡還是很乾淨的，什麼都是井井有條的。
楊晚拉著衛延的手過去雞圈旁邊。
“這個是蘆花，它有說謝謝你。”
衛延知道這隻雞，不也在他們家待了一段時間嗎？
“我有聽到。”跟小孩子交流，他還是會的。
楊根先給衛延倒了一杯熱水，“喝口水，暖和暖和。”
衛延接了過來，“謝謝楊叔。”
“楊叔，距離咱村裡最近的醫院是哪裡啊？”
楊根長嗯了一聲，“沒有啥醫院，最近的是在縣裡，村裡公社裡都沒有。”然後又想了想，“還有衛生所，不過開診所的是解放前的赤腳大夫，滿村基本有個啥頭疼腦熱的會過去看。”
衛延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環境，“那我出去溜達一下。”
楊根準備在家裡給衛延收拾出來一張床，還要有被子啥的。
“成，讓楊晚帶著你去。”
楊晚還是很喜歡跟這個大哥哥在一塊的。
“好。”
衛延跟楊晚出去到處溜達了一圈，對這裡有個初步的了解。
“走吧，回去。”
楊晚抬頭瞅著衛延，伸手抓著他的袖子。
“大哥哥，我長大以後也想當醫生，跟你一樣。”
衛延低頭看著她，“為什麼？”
楊晚抿著小嘴想了下，“那就可以給人看病，我也能給我爹看病，他在地裡乾活，還要去廠子裡做臨時工，會腰疼，腿疼，特彆的辛苦。”
衛延看著她的年齡也就跟姑姑差不多，但是比他爹懂事多了。
“好，有誌氣，那你要好好讀書，到時候就能當醫生，肯定比我強。”
楊晚立刻就點了點頭。
衛延在這裡沒有待很久，不過兩三天，他在這裡已經給楊家父女帶來了一些麻煩，比如吃飯啥的，他一大早簡單的收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在桌子上給他們留下來這些天的糧票才走的，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他們以後也見不到了。
衛煦跟傅則對衛延倒是很放心，就是從傅尋到傅選，沒有一天不念叨衛延的。
吃過晚飯，傅選大大的歎了一聲氣，“娘，你說堂舅舅是不是不回來了？”
衛煦這幾天是一有時間就在做鞋子，聽他又念叨起來，“那你跟我說，他不回來還能去哪裡？”
傅選撅著小嘴，“他可以回他自己家啊。”
衛煦伸手推開他一點點，“你擋著我的光了。”
傅選挪動了一下自己的小身子，“娘，那堂舅舅要是回他自己家，我們是不是能把他再叫回來？”
衛煦低頭乾活，聽見這話笑了起來，“放心吧，說不定明天一大早你就能看到他了。”
傅選還當真了，“真的嗎？大人不能撒謊，明天早上要是看不到堂舅舅呢？”
衛煦真是哭笑不得了，“大人不能撒謊，小孩也不能撒謊，你先跟娘說說 ，今天晚上我熱的小包子，被誰吃了？”
傅選一聽到提這個，就趕緊轉身跑到一邊去。
衛延這邊是剛剛下了大巴，看看時間，已經是七點多，冷風吹著，他先一頭就去了國營飯店，這幾天他就念著這飯店裡的吃的呢，對他來說可以乾活，但吃的一定要吃好。
飯店的同誌都認識他了。
“晚上也沒啥，就隻有饅頭，還有冬瓜燉粉條。”
衛延想吃肉啊，聽到這些是很失望，“那算了，我回家吃吧。”
同誌也沒生氣，這會也沒彆的人，“你這幾天都去哪裡了？都沒見著你。”
衛延歎了一聲氣，“出差。”說完就揮揮手，他還是回家找爺爺奶奶吧。
從飯店到家裡還是很近的，人一進大門，就開始喊了起來。
“我回來了。”
傅則正在看書，傅選先衝了出去。
衛煦跟傅則對視一眼，“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
傅選衝出去就先抱著他的大腿了。
“堂舅舅，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衛延哼了一聲，“怎麼會呢，走走，快，進去，我都要餓死了。”
傅言也過去拉著他的手。
傅尋雖然沒有圍上去，但也是高興地直樂呢。
傅選聽著他這句話，仰著頭無辜的看著他，“可是家裡也沒有飯了。”
衛延才不信呢，就知道他又在騙自己，一隻手牽著一個進了堂屋裡。
衛煦抬頭看著他，抿嘴笑了笑，“這舍得回來了。”
衛延把包放隨便放在桌子上，坐了下來，自己身手倒了一杯茶，那這是我家，怎麼可能不回來？
“堂姐家裡還有肉嗎？我快餓死了。”
衛煦看了一眼，傅則無奈的搖搖頭，把手裡的活放下。“等會兒我去廚房瞅瞅。”說完站起來就走了。
傅則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衛延突然間有些心虛，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
“姐……姐夫，我才剛剛回來，也還沒犯什麼錯誤吧。”
傅則輕笑了一聲，“我也沒說你犯錯誤呀，你緊張什麼？”
衛延想說他根本就沒有緊張，好吧，明明是爺爺看著自己眼神不對，怎麼還老誣陷人呢？
衛煦正好從廚房裡回來。
“家裡沒有肉了。你看你還有什麼想吃的沒？我去給你做。”
衛延還沒有來得及感動。
傅則把自己手裡的書合上，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你就給他熱個饅頭，煎個荷包蛋就行了，吃什麼肉？”
衛延有心想說什麼，但隻是有心，可沒有那個膽兒。
“其實我覺得饅頭夾荷包蛋也很好吃。”
衛煦無奈的笑笑。“行，那我可就給你做了，你要是想吃肉明天吧，我明天去菜場瞅瞅。”
衛延立刻就表達了自己的得寸進尺。“謝謝堂姐，那我就明天再吃肉，可以點個排骨嗎？我想吃豆角燉排骨，肯定特彆香。”
傅選是看熱鬨不嫌事兒大，也趕緊跑到邊上舉手。“我想吃燉肉。”
衛延覺得他爹真的很理解他，“那個燉肉也可以，隻要有肉。”
傅則一把手撈起來傅選，“你現在趕緊去睡覺。”
傅選還不忘蹬著自己的兩條小短腿兒。“我不困，我不想睡覺，我要跟堂舅舅玩。”
衛延已經很累了，他坐了一天的車。“我今天暫時不想跟你玩，你去睡覺吧。”
傅選氣得哼了兩聲，沒有辦法的就被抱走去洗漱。
傅尋跟傅言一會再來。
衛煦到廚房裡給衛延做飯。
傅尋跑到他身邊，“堂舅舅，你這幾天都去哪裡了？”
衛延大大的歎了一聲氣，“我去學習成長，你問這個乾啥？”
傅尋對他說的話並不是很相信。
“真的嗎？”
衛延抿著嘴，上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把他的頭發都給揉亂，“愛信不信。”
衛煦做飯還是很快地，“衛延，過來吃飯。”
衛延不理他，站起來直接去了廚房裡。
傅言看著她堂舅舅，又看看她大哥，“怎麼了？”
傅尋搖搖頭，“走，去洗臉。”
衛延到了廚房裡，直接拿起來饅頭坐下來就開始吃，“我要餓死了，這幾天吃的都不是很好。”
衛煦也沒出去，站在爐子旁邊，準備再給他煎一個，“你當時走的急，拿的錢夠花嗎？”
衛延顧不上說話，直接點頭。
衛煦給他倒了一碗茶遞過去，“慢點吃，彆噎著。”
衛延喝了一大口，順了一下，才抬頭跟衛煦說話。
“夠花，沒花完，但糧票沒了。”
衛煦把新的一個饅頭弄好遞給他，“那些都不是重要的，你是不是要說一下，這次學到了什麼？”
衛延聽到這話，又看看自己手裡的饅頭，突然間覺得有些吃不下去。
“堂姐，我之前就覺的生活過的去，不缺錢不缺肉就好，可是今天我才發現，很多人都在努力生活，遠不是我眼前所看到的。”
衛煦點頭，“還有呢？”
衛延看看他奶奶，還有就是我知道你們這一輩人為什麼那麼努力？也知道這背後的意義是什麼？犧牲所得到的又是什麼，他為有這樣的爺爺奶奶而覺得自豪，可同樣他們也是普通人而已。
“我會好好學習，爭取能在學醫的條道路上越走越遠。”
衛煦欣慰的嗯了一聲，然後看到廚房門口的影子，“好，那你自己記的自己說的話。”
衛延拍拍自己的胸脯，“我每次自己說的話都有記得。”
衛煦把爐子上的火關了，“你一會吃完，自己洗漱好，睡覺啊。”
衛延哦了一聲，看著他奶奶要走，“那我明天的豆角燉排骨彆忘記了。”
衛煦算是知道了，彆提多大的事情，到最後都會落在吃上。
“行，我知道，沒忘記。”
衛延是覺得隻有吃好飯才能乾好活。
衛煦到堂屋的時候，他們都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睡覺了，自己也洗漱好才回到屋子裡。
傅則在等著他回來。
衛煦進來坐在他身邊，“你剛剛怎麼不進去啊？我看到你的影子了。”
傅則把書合上推了推眼鏡，“他自己不是分析的很到位嗎？我進去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衛煦靠在他的肩膀上，“其實我覺得我們都低估了衛延，他雖然平時有些不著調，但遇到大事的時候從來不含糊，有自己的想法跟立場。”
傅則完全同意這句話，“但不得不說，衛延缺的是耐性。”
衛煦扭頭看著他，笑著眨了眨眼，“那你明天早上還要叫他起來跑步嗎？”
傅則把眼鏡摘掉，隨手放在了床頭的櫃子上，“跑步還是要跑的，畢竟是強身健體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衛延就被敲門聲叫醒，他自己有一瞬間還沒有緩過來，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現在已經在家裡。
“什麼事啊？”他實在是起不來啊。
“起來跑步。”
衛延聽到這句話第一反應就是用被子蒙住頭，為什麼他爺爺現在就開始要求他跑步，這種事情不是要等他變老嗎？他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姐夫，我昨天剛坐車回來，今天能不能休息一天呀？”
傅則抬手看了看手表，“你現在隻有三分鐘。”
衛延都來不及覺得自己可憐，立刻就穿上衣服迅速出現在門口。
“走吧。”
兩個人一起去跑步。
“你從你堂姐那拿走的錢還有糧票，不需要你還了。”
衛延扭頭看了他一眼，爺爺居然也有變成好人的一天，這是什麼大喜事啊？但他身上的酸痛提醒他，好人不多見。
“不，不用吧，我說要從工資裡扣的。”
傅則皺了皺眉頭，“那就從你工資裡扣吧。”說完就加快了速度，直接跑走了。
衛延？？？？？？
所以他自己剛剛錯過了一個很好的機會，一個不用還錢的機會，那他還有機會嗎？為了錢，不顧身上的疼痛，也加快速度跟了上去。
“姐，姐夫，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有的商量的，你剛剛說的話，不能出爾反爾。”
傅則看著他這不是也能跑上來，“可是你拒絕了呀？顯然是不缺錢的。”
衛延嗬嗬尬笑了兩下，“我缺，非常缺，要不就當我剛剛說的話，是胡說八道。”
傅則看他這樣，隻是嗯了一聲，就又跑遠了。
衛延完全不會跟上去了 ，因為他失去了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