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三兩正倒了半杯茶清口,聞言“噗”一聲噴在桌子上,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
賣書那人斜著眼瞅應三兩一眼,半點沒有安慰人意思,反而興致勃勃格外不把自己當外人似在桌子空閒一邊坐下:“看二位樣子,是知道陸不破了?”
陸衍搖晃著陶製茶壺,這樣小茶壺每個桌都有一個,掀開蓋子就是熱氣騰騰茶水,陸衍摩挲著茶壺底部保溫陣法,道:“唔,有所耳聞。”
“嗨呀,”賣書小小地拍了一下大腿,再次把衣服敞開,“您猜我這裡有什麼好東西?”
陸衍還真有點好奇:“什麼?”
賣書那人偷偷把封麵翻過來,隻見上麵寫了幾個大字——《我與陸不破相知相識那些年》。
陸衍:“……”
陸衍瞳孔地震。
賣書人絲毫沒有看出對麵小公子不可置信眼神,侃侃而談:“三十年前,我在一個小城中偶然遇到陸不破,我倆隻對視一眼,便互相引為知己,十年前,我聽聞他在煢顧峰論道,天下皆知,我再遇到他時,他是光風霽月天之驕子,而我是默默無聞底層修士,誰知他一眼認出我來,回來後,我有感而發,耗費九九八十一天才著成此書,飽含我親身經曆!”
陸衍很久沒感受到這種冷氣直衝天靈感刺激了:“……九九八十一天??”
賣書人眼神一變,以一副“過去都過去吧”表情湊近陸衍,道:“其中都是我這三十年來真情流露,您要是實在想買,我也可以割愛,另外我還有陸不破親筆簽名,雖然我舍不得,但您要話再加一點靈石送給您!”
堂堂元嬰修士應三兩想再喝一口茶壓壓驚,出色耳力讓他沒錯過任何一句話,接著又一口茶噴了出來,捂著脖子臉色通紅:“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賣書這次終於顧得上身穿粗布應三兩,頗為敷衍地給人拍拍背:“您彆是得風寒了吧?我這也有藥,比醫穀便宜一點,就是效果一般,吃不死人。”
效果一般和吃不死人是兩個完全不同概念好嗎!
應三兩一言難儘地說道:“你倒是挺實誠。”
賣書謙虛拱手:“養家糊口養家糊口。”
陸衍敲敲桌子,欲言又止,語速緩慢:“你知道陸不破今年多少歲嗎?”
賣書想了想,篤定說道:“我記得他生辰是五月初五,今年正好六十一歲整,六十一歲金丹修士啊,天賦竟可怕如斯!”
突然六十一陸衍麵無表情:“哦,那我告訴你,他今年十六歲。”
三十年前他還沒出現在這個世界呢!
賣書第一反應竟然是:“那我三十年前見竟然是他前世嗎?原來是大能轉世,怪不得!”
這腦回路還挺清奇。
正聊著天,小二舉著托盤靈活走過來,一見到賣書連忙對陸衍賠笑,把菜和酒放下後,對著想趁機偷偷溜走賣書人飛起一腳,從賣書懷裡把書強行掏出來:“天天蹭我家空調就算了,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不準偷偷摸摸來賣你那破書,否則我見一次打你一次!陸小師叔那般神仙人物怎麼可能跟你認識,合著欺負人不可能來落雁城使勁胡編亂造!”
賣書慫到不行:“哎哎哎,我這不是沒賣嗎……你彆撕,彆撕,我就剩那一本了!”
小二氣勢洶洶地把書一撕兩半:“用著人家東西,還編人家瞎話,唾棄你!”
陸衍這十年來弄了不少東西流入凡界,包括這家酒樓裡備保溫茶壺,頭頂樣式獨特吊燈,以及角落中安裝空調,不落弗來維修部在各大城池入駐,隻不過落雁城有一啄道人,在陸衍思考要不要把維修部修到落雁城時,特意來信說不用維修部落戶。
賣書連滾帶爬,在快要離開時,陸衍叫住了他。
陸衍翻出一個瓷瓶,扔給賣書,道:“想賺靈石彆找歪門邪道,順便再給你一個忠告。”
賣書手忙腳亂接住瓷瓶,不知何意:“啊?”
陸衍用筷子敲了一下碟子,神色莫測:“我姓陸。”
賣書走出酒樓,慫裡慫氣氣質逐漸消失,他走到一個小胡同中,打開一扇狹窄門,門裡斷斷續續傳來微弱呼吸聲。賣書把緊緊攥在手中瓷瓶小心翼翼拔出瓶塞,屬於還魂丹獨特氣息瞬間散發出來。
“姓陸……出手是還魂丹,姓陸,姓陸,加上年紀……難道是!”
賣書踉蹌一下,不知碰到什麼東西,發出“桄榔”一聲,他回想著酒樓中那位白衣小公子,氣息內斂而不外散,從裡到外透著一股貴氣,不由得猜測道:“難道他就是神造化宗陸不破?!”
門裡人聽到聲音,小聲問:“是爹爹嗎?”
賣書平息心跳,快步進到裡屋,床上躺著一個小小孩子,不過三四歲樣子,臉色蒼白,渾身散發著黑氣,已經腐蝕了床帳,湊近了,才看見小孩額頭上突兀地伸出兩個小小角,不似人類。
“哎,是我,”賣書像感覺不到黑氣似,走到小孩身邊,把還魂丹拿出來,眼眶微紅,“爹爹今天遇到好人了,這是好人給丹藥,咱們阿涼有救了!”
阿涼艱難地睜開眼,露出一雙紅瞳:“好人是誰呀?”
賣書把小男孩抱在懷裡,心思百轉千回,像下定什麼決心一般輕輕吐出一口氣:“他叫陸不破,是個很好人族修士,很年輕,跟阿涼一樣,是個小天才。”
“那爹爹要好好謝謝不破哥哥,”阿涼語氣微弱,童言童語卻極為認真,“等阿涼好了,可以去找不破哥哥和阿蘿姐姐玩嗎?”
“如果……”賣書低頭,與阿涼對視,他眼神複雜,竟有些不敢看小孩子帶著濃濃期待澄澈紅眸,良久,他最終釋然道,“如果阿涼想話,當然可以。”
“好耶,謝謝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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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三兩和陸衍吃飽喝足,走出酒樓。
陸衍眼神不動聲色地劃過熱鬨街道,若有所思挑起眉。
有趣,他剛進入落雁城時那種奇怪被窺視感竟突然消失了。
應三兩不像陸衍敏/感,什麼也沒察覺到,回味地咂咂嘴中殘留酒味,他好酒,一天卻隻喝三兩,多一滴少一滴都不成,他憋了一頓飯時間,還是沒憋住,問道:“那賣書這麼編排你,你不生氣不說,怎麼還給人丹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