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長越看不到的遠處,鶴年把長袍兜在腳下,每揮一下翅膀,就有羽毛簌簌落在兜著的長袍中。鶴年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將掉落的羽毛一根一根粘到身上,最後把從賀長越手裡奪回來的羽毛小心插回到翅膀,愛惜地撫摸剛長出不久的細小絨毛,碎碎念道:“好不容易攢了這麼多,一根也不許少!”
嘟嘟囔囔把所有羽毛再次粘到鳥身上,鶴年輕輕起飛:“……好在死魚比我還慘,平衡,心態一定要平衡!”
神造化宗的煢顧峰,皎如煙被封了一身妖力,一手提著麻袋,淒淒慘慘在偌大的煢顧峰上一朵一朵撿小白花和菊花,皎如煙鼻尖癢癢,當即打了一個噴嚏,不知道是不是用力過猛,海藍色的長發“咻”的一下脫離腦袋,掉落在小白花叢中。
皎如煙揉揉鼻子:“誰罵我,肯定又是……”
話還沒說完,皎如煙低頭看見自己剛做好的假發,把手邊麻袋一扔,眼含熱淚,雙手捧起用自己往年掉落的頭發才做成的這一頂假發,小心翼翼拍打上麵沾染的塵土,不停告訴自己:“平衡,一定要平衡,沒有頭發總比沒有羽毛好……嚶!”
今天的一鳥一魚仍在和諧相處呢。
賀長越把拜帖放進儲物袋,跟守門長老拜彆:“師伯,我先去找一下師父,酒彆一次喝完啊,我還沒有大量貨,隻有這一壇,喝完就沒有了。”
守門長老一直是盤腿姿態,已經開口的酒壇安穩放在腿邊,擺擺手:“快回去吧,那麼多廢話。”
劍宗掌門已經閉關療傷一年多,宗門事務由幾位長老代管,其中包括賀長越的師父,排行第六,劍宗小輩稱呼他為“六長老”。
六長老跟其他幾位長老不一樣,他隻有賀長越一個不成器的徒弟,任憑掌門和其他幾位師兄催著在宗門找兩個天賦看得過去的進門,他也絲毫不著急,還時不時去徒弟那裡蹭飯吃,是劍宗唯一一個脾氣相當隨意和藹的長老。
掌門正殿旁是議事廳,平常有事時幾位長老在此集合,今天恰逢六長老坐鎮議事廳,賀長越就拐了彎,去掌門的山峰找自家師父。
賀長越剛到,碰見從掌門處出來的段同風。
段同風是劍宗首席,掌門首徒,弟子們全都要尊稱一聲“大師兄”,賀長越從前還挺憧憬大師兄這樣的劍修,強大、淡漠,擁有一切劍修想象中的特質,同是親傳弟子,賀長越也曾想親近大師兄。
隻可惜……賀長越避到一旁拱手道:“見過大師兄。”
段同風皺眉,他來師父這邊前,有些弟子在顯擺賀長越送的禮物,他隻是隨意一瞥,就知道品質不差,他的私庫法器眾多,劍宗的資源向他傾斜,倒不在乎這些小東西,但也看不過賀長越如此奢侈的行為,便習慣性說道:“我們劍宗向來勤儉、刻苦、守禮,賀師弟想必被外麵亂了心竅,沾染一些惡習,如此嬌慣弟子們,豈不是害了他們,賀師弟不如每日揮劍一千,好好反省,以正劍宗威名,萬不可再行商賈之事。”
賀長越低眉順眼恭恭敬敬把段同風送出去:“聽憑大師兄做主……”
啊呸,我院子門一關誰管的到我!
看不見段同風的身影,賀長越表情千變萬化,快要嘔吐出來。劍修是出了名的窮,全是劍修的劍宗也富不到哪裡去,隻是段同風擁有劍宗的所有資源,當然不覺得底下弟子辛苦,要知道,賀長越並不是隨手送東西,他紈絝歸紈絝,不是沒有眼力見,弟子們劍身損毀,他就送一點隕鐵,護腕破舊,他就送副新的,剛入門沒有本命劍,就送匕首防身。
就這樣一點東西,底下的弟子要用命才能拚到。
這位大師兄還真是……何不食肉糜。
劍宗曆史悠久,天才劍修比比皆是,隻不過近千年來修真界不景氣,劍宗也萎靡許多,隻有段同風天生劍體,憑借體質,段同風順利成為掌門首徒,成為劍宗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劍修。
隻不過同輩中,最有天賦的劍修不是段同風,而是另一位擁有天生劍體的拂衣。
拂衣比段同風小五六歲,入門卻很早,故段同風也要稱呼拂衣一聲“師姐”,賀長越見過拂衣的劍,那是他此生也達不到的境界。
銳利、堅硬,一往無前。
若拂衣師姐生在劍宗,還有段同風什麼事。
就算拂衣師姐不在,還有宋扶搖宋師姐,天賦可能略遜一籌。賀長越回來之後見過扶搖師姐練劍,每日封印靈力,雷打不動揮劍三千,掌心磨出一層硬繭,硬是誰也要說一聲“佩服”。
賀長越輕輕拂去肩膀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對於段同風,賀長越由衷地覺得不破師弟那句話說得真對。
——距離產生美!
議事廳中,六長老無所事事,他一頭花白頭發,麵色紅潤,長長的胡須編成一個小辮子,在最底部用紅繩紮起一個小蝴蝶結,他雙腳搭在桌子上,對自家徒弟的氣息熟悉得緊,動也沒動,雙眼放光問道:“給你師父送吃的了?”
整個劍宗,就屬六長老師徒最不像劍修。
賀長越哭笑不得,把陸衍送給他的魔藤果實做成的果乾,扔一罐子給六長老,故意嚇唬他:“魔界來的東西,吃了就入魔哦。”
六長老伸出手,“啪”的一下,果乾罐子被他握在手中,自顧自擰開瓶口,扔一片果乾進嘴裡,甜到眯起眼睛,說道:“彆以為我不知道,這是神造化宗的那位給你的吧,味道真不錯,還有嗎?”
賀長越攤開手,把拜帖交到六長老手上,說道:“果乾沒有了,師父你看看這個?”
拜帖十分精致,有神造化宗的標識,六長老認得陸衍字跡,看到最後哈哈笑了起來。
賀長越沒有看過拜帖,畢竟不是給他的,不過他知道是為了什麼事情,卻不知六長老為什麼笑得這麼開心,疑惑道:“師父?”
六長老合上拜帖,說道:“你們同輩之中,陸衍陸不破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賀長越連忙朝外看,示意六長老小點聲:“幸虧段師兄走了聽不見。”
要不然等掌門出關,段同風鐵定得告一狀。
六長老不在乎地捋一下胡子,說道:“陸不破想拜會劍宗,事情說小也小,說大也大,小到朋友往來,大到宗門交往……”
說著,六長老掐指一算,嗬嗬笑道:“距離一年之期還有一段時間,我也想見見陸不破,看看他能不能對如今的劍宗做出一點改變,長越啊,幫我回信,就說劍宗倒屣相迎。”
神造化宗,不落峰。
陸衍抬手接住一道流光,光中帶有一絲劍意,陸衍隱約覺得跟賀長越的劍意同出一脈。流光被捏住後變作一張信箋,陸衍展開,了然挑眉。
阿涼在一旁的桌子上練字,歪頭問道:“不破哥哥,是劍宗的回信嗎?”
陸衍點頭,把信箋收到儲物袋中,說道:“對,阿涼也要準備一下。”
“三天後,啟程劍宗。”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