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跟來的五長老接道:“不破說的是,三師兄久久不出宗門,彆磨掉劍意才是——啊,與段師侄對招的小友劍意凜然,招式轉換間自成一番天地,不過看上去,有些劍宗劍法的影子?”
三長老被堵習慣了,哼道:“私學……”
“大概是在天塹有所感悟,”陸衍打斷三長老給應三兩扣黑鍋的話,說道,“我朋友是位散修,於劍術一道有獨特見解。”
五長老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三長老:“……”
你們是鐵了心不讓我說話嗎?
啊!
半空之中的應三兩陷入一個奇怪的境地。
他發現他的幻境對段同風無用。
無論應三兩擺出什麼樣的幻境,段同風總能找出他的真身所在。
難道天生劍體有特殊的方法?
也不對啊,拂衣同是天生劍體,也會被幻境阻攔。
段同風麵無表情,他每一招每一式,揮劍時手腕抬起下壓的幅度,劍鋒劃過的角度,都像是從劍譜中走出來似的,無一不精確。
陸衍歪頭看向天塹上的劍痕,與段同風做對比。
應三兩正逐漸被段同風壓製住,野路子終究比不上正統出身嗎?
或許不。
陸衍眼眸中劍光閃爍,應三兩自創的劍法越來越趨於完美,這種完美是對於應三兩而言,不出意外,與段同風比試這麼一場,不管結果如何,對應三兩來說是個好事。
應三兩的確步入到一個新的境界。
劍修劍修,終生尋求人劍合一,此時的應三兩,在段同風的步步緊逼下,奇異地感受到問塵劍的想法,似乎跟本命靈劍融為一體。
是了,既然段同風能識破幻境找到真身,若沒有真身呢?
或者說,劍既真身呢?
應三兩哈哈大笑,雙手握住問塵劍,在段同風肩膀上留下一道劍痕,劃破外麵的道袍,露出一點血絲:“來戰!”
段同風看著肩膀上的傷,頓了一下,接著一劍斬劈過去!
層層白霧伴隨極寒的冰霜從問塵劍中散發出來,將二人牢牢籠罩。
陸衍見此狀況,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應道友劍法大成,還要多謝段師兄不吝賜教啊。”
五長老:“不破客氣。”
三長老:“……”
媽的好氣。
“哢嚓——”
輕微的碎冰聲響徹耳邊,陸衍神識跳動,經脈中平穩的靈力輕輕翻騰,不自覺地吸收空氣中的靈氣,陸衍運轉功法,眉頭一跳。
“砰!”
應三兩高大的塊頭從半空落下,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一個等人高的大坑,問塵劍“唰”的一下插在大坑旁邊,劍身有細細的裂縫,不斷嗡鳴。
陸衍立刻快步走過去,應三兩還清醒,動彈兩下,捂住肩膀順勢在大坑中半躺起來,腹部的傷口浸濕衣物,猩紅血液從手指間潺潺流出,他若是反應慢一瞬,劍氣應當是穿透他的心臟和丹田,饒是如此,劍氣還是傷到他的五臟六腑。
多少年沒受過傷,快忘了受傷的滋味。
應三兩臉色發白,動動手指,問塵劍從地麵飛出躺在他身邊,看著劍身上的裂痕,應三兩由內而外感受到另外一種疼痛。
窮到沒錢回鍛的疼痛。
陸衍找出一瓶回春丹,用靈力托著送到應三兩麵前:“還行嗎?”
“男人不能說不行,”應三兩做了陸衍護衛後,麵對十六歲初出宗門的小少年,為了給債主留下一個好印象,應三兩很少說這種渾話,如今沒憋住,一顆回春丹下肚,傷口蠕動愈合,癢得不行,應三兩習慣了這種感受,衝陸衍搖頭道,“死不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段同風劍術真的很不錯,怪不得能做這麼多年劍宗首席。
就是最後那一招……
應三兩隨意用衣裳擦擦手指間的血液。
非常怪異。
陸衍看出應三兩有話沒說完,按下沒問。
段同風持劍落地,不複剛剛俯視一切的冷漠,唇角向上勾起小小的弧度,隻有肩膀上一點小傷代表他心中不平靜。段同風看都沒看被他打落在地的應三兩,反而對陸衍說道:“不知是不破師弟朋友,是師兄衝動,以為是私闖劍宗私學劍法的小人,出手過重,不破師弟海涵。”
“不過,”段同風用一種極其爹味的語氣說道,“不破師弟年紀小,交友自當擦亮雙眼,莫被蒙心啊。”
故意的。
陸衍明晃晃在段同風眼神中看出這三個字。
就連應三兩肩膀上被貫穿的位置,都跟段同風自己肩膀上傷的位置一模一樣。
“段師兄好劍術,”陸衍拿出一柄長劍,溫溫和和說道,“容我領教一下。”
不等任何人阻止,陸衍一劍直衝段同風麵門。
不自量力。
段同風輕飄飄格擋,一個柔弱的符修陣修,妄圖與他比劍。
在切磋中受傷,甚至殞命,神造化宗也說不出什麼吧?
陸衍沒有升空,他穿著白色道袍,一舉一動飄然若仙,劍招有模有樣,姿態好看極了。
五長老實實在在驚詫道:“不破的劍法……居然十分不錯?”
三長老終於學會說話的正確方式,就是說短句:“花架子。”
陸衍不似尋常劍修間切磋時拚儘全力,他每一劍都按照既定的軌跡,不多一分,不差一厘,似乎有千百本劍譜於他手下合而為一,輕飄飄的,含萬鈞力道。
段同風反而放不開手腳。
陸衍不用力,段同風便無法用力,每一次對劍都像砍在水上,無處是力,到處是力。
賀長越抱著阿涼最後來到天塹。
應三兩從深坑中探出,把下巴放在地麵上,看過去像一隻死不瞑目的頭。
賀長越第一次看陸衍出劍,越看越覺得自己在劍宗這麼些年算是白過了,隻能又羨慕又驚喜又乾巴巴說道:“不破小師弟他……真是深藏不露。”
阿涼抱住賀長越的脖子,他對劍術一竅不通,劍對他來說僅僅是柄不稱手的兵器,左左右右看了一會兒,軟糯糯說道:“不破哥哥在照鏡子嗎?”
眾人恍然驚覺。
陸衍的一切出招,都與段同風彆無二致。
跟段同風打了一架的應三兩後知後覺,差點啃到一口沙子:“……祖宗,你何止深藏不露啊。”
段同風自然也聽到了。
沒等他反應,陸衍做了一個收劍的姿勢,說道:“段師兄劍術果然高超。”
段同風:“……”
這種似曾相識的憋屈?
陸衍把劍收回儲物袋中,笑眯眯說道:“我欲去扶搖師姐處,一年之約,段師兄小心。”
回春丹強大效應下,應三兩內傷外傷好全,自創劍法大成,抱上問塵劍淒淒慘慘跟上陸衍的腳步,傳音道:“祖宗,你就這麼放過姓段的?”
“你自己都說了技不如人,”陸衍掩下眼眸中的冷意,答非所問,“你猜,他最在乎什麼?”
一年之約,掌門之位。
應三兩頓悟。
拜彆五長老,陸衍牽起阿涼的手,在賀長越耳邊說道:“我想去那裡看看。”
所指處,是被毀了的宋扶搖的山峰。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