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窯做好。
白蕪非常寶貝他家這口麵包窯,每天早上起來和晚上睡覺之前都要去看一看。
他這麼鄭重,家人也跟著擔心起來,就怕麵包窯沒做成功還要來第二次。
十多天之後,麵包窯終於陰乾了,外麵的泥土已經由黑褐色變成了黃褐色,白蕪拍一拍,能聽見泥土裡麵傳出來的動靜也和之前不一樣。
這天晚上,寒風呼呼地刮。
在白蕪再一次檢查麵包窯的時候,岸忍不住問:“蕪,這個麵包窯算做好了吧?”
白蕪輕輕叩了叩窯體,感覺了一下聲音,勾起嘴角,“我估計好了,明天我們放火燒一燒試試。”
岸露出笑容,“明天我給你準備柴火,柴火有什麼講究?”
“沒什麼講究,隻要乾燥好燒就行。”
他們做麵包窯的時候,在裡麵搭了木架子,不然麵包窯支撐不起來。
現在泥土乾了,窯爐也已經塑好型,最後一步就是要點一把火把木架子給燒掉,要不然根本沒辦法把裡麵的架子拿出來。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聚集到麵包窯前。
白蕪點了一把枯枝落葉,先放到麵包窯下半部分的爐灶裡。
柴火一放進去,後麵留出來的煙道立刻冒出了黑煙。
岸瞪圓了眼睛看著裡麵冒出來的黑煙,“你說最重要的就是煙道,這個煙道沒問題,是不是就成了?”
“應該是,還得看裡麵儲存的熱能有多少,能不能成功烤熟食物。”白蕪說著在麵包窯上半部分的窯腔內也塞了一把柴火,“究竟行不行,今天就會出結果了。”
岸樂觀道:“不行也沒事,我們再做一個。看了那麼久,我都會做了,蕪你要是懶得動手,我去給你弄材料。”
白蕪一笑,“謝謝哥。”
川一手攬一個,“先吃早飯。”
白蕪家在烤麵包窯一燒就燒了一上午。
裡麵的火熄滅後,白蕪將兩個麵果塞進上麵的窯體裡,過了一會兒,再扒拉出來,兩個麵果已經烤好了,他和岸一人一個分了吃,麵果又香又糯,半點沒有埋在火裡烤的那種焦味。
岸很是驚喜,“這個麵包窯不錯啊,它不會壞吧?”
“這可說不準。”白蕪挑了挑眉,“要是我們哪裡做的不好,留下了隱患,說不定過幾天就壞了,要是全都做好了,說不定能用到你孫子那輩。”
岸聽了上半句,神情還有些低落,聽完下半句,用拳頭一揍白蕪,“你就皮吧!”
“疼疼疼。”白蕪裝模做樣地捂著肩,另一隻手去攬岸的肩,笑道,“哥你彆老擔心來擔心去,壞了大不了我們再做一個,就是又沒什麼成本。”
“壞了彆指望我做。”
“那我找阿父幫我。”
兄弟兩鬥了一會兒嘴。
白蕪攬著岸的肩笑問:“你是不是很久沒找夕他們過來家裡玩了,麵包窯也做好了,不如請他們來家裡玩,給你們做好吃的。”
“家裡不是沒什麼青根粉了嗎?還是留著你下次吃吧。”
“就算不烤青根糕,我們也可以烤一點彆的,烤魚、烤肉、烤鳥蛋都可以,烤麵果也可以。”
“哥,你請他們來慶祝一下吧,正好讓他們見識一下我們家裡的麵包窯。”
白蕪好說歹說,說了很久,岸才同意。
白蕪看見他臉上重新露出笑臉,摸了摸胸口,心裡不是滋味。
他上次砸過東西後,岸在他麵前就有點小心翼翼。
估計被嚇到了。
冬天已經快過了一半,年輕的亞獸人們在部落裡正憋得慌,聽到白蕪的邀請,一個兩個都非常高興,紛紛背著食物過來他們家聚會。
他們一到,白蕪家立刻就熱鬨了起來。
“你家這麵包窯也太可愛了吧?我從沒見過那麼小的窯。”
“岸,它裡麵也能燒陶嗎?”
“這個要怎麼用?快跟我們說說!就知道你們待在家裡,一定憋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岸看向白蕪。
白蕪回以鼓勵的目光示意,他哥什麼都可以說。
岸果然高興起來了,拉著小夥伴給他們介紹這口小小的麵包窯,還說之前烤的青根糕和沙拉醬。
白蕪適時端出提前烤好的肉和拌好的肥肥草沙拉招待大家。
這一群亞獸人就沒有幾個喜歡吃草,對肥肥草沙拉卻接受良好。
白蕪適時給他們介紹沙拉醬的做法,還讓他們看了一下沙拉桶。
大家都對這個怪模怪樣的桶非常感興趣,拉著岸當場就要製作沙拉醬。
岸是做沙拉醬的老手,對怎麼做沙拉醬已經有自己的心得。
白蕪看他們這樣,拿出鳥蛋,在院子裡教他們怎麼打沙拉醬。
白蕪家有吃的,有玩的,大家在他們家玩得很開心,直到夜幕降臨,才各自告辭回去。
岸玩了一天,看起來也非常開心。
白蕪哄他哥,“明天你去部落裡玩唄,順便幫我帶兩罐沙拉醬送給木。”
“木這樣的老人也可以吃沙拉醬嗎?都是生的,會不會拉肚子?”
“應該沒問題,你讓他先試試。要是不行就讓族長吃。”
“要不還是算了。我去部落裡玩,就沒有人在家幫你乾活了。”
“阿父他們不是在家嗎?再說,家裡的活又沒多少,我順手就乾完了,不用你特地留下來幫我。”
“你騙誰呢?”岸笑,“阿父他們比我還少留在家。”
兩位父親黏黏糊糊的,哪怕冬天也會每天相攜出門,似乎不用跟著部落出去打獵、采集,兩人終於空出了時間可以約會,經常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
白蕪隻有去菜園子或是牲畜棚,才知道兩位父親已經來過了,並且把活都乾完了。
今天兩位父親也不在家,白蕪開玩笑,“阿父他們要是不在,就讓祭司大人幫我,反正離得那麼近,我喊一晌子,他就下來了。”
“你就欺負祭司大人吧。”
“我不是,我沒有。”
白蕪半真半假地喊完,兩人又一齊笑了起來。
白蕪笑道:“真的,你去找部落的小夥伴吧,我明天去找祭司大人說說話。”
在整個亞獸人部落中,南遙和白蕪最有共同語言,或者說白蕪覺得南遙和他最有共同語言。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南遙其實話也不太多。
不過白蕪在他麵前說什麼,他都會沉默地聽著,有時候涉及一些特彆的事情,他也不會問東問西。
白蕪現在已經不奢求有人能聽得懂他嘴裡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不問東問西,提出各種質疑已經非常好了。
南遙是個非常合適的傾聽者。
白蕪從不擔心他會泄露什麼。
或者說,正是因為他是整個鳥獸人部落地位最高的人,隻要白蕪在他這是安全的,那無論在哪,都是安全的。
哪怕南遙真說了什麼,那也沒關係。
第二天,一家四口各找各的樂子。
白蕪用背筐裝著之前泡好的葉梗,飛去山上找南遙。
白蕪頭天晚上和南遙說過,南遙哪也沒去,就在窩裡麵等他。
白蕪還沒落下去,老遠便看見南遙在窩裡麵研磨什麼。
“蕪。”南遙放下東西迎上來。
白蕪清唳一聲,變回人形,“老遠就聽到你這邊咚咚的動靜,你又在磨藥粉?”
“嗯。趁著冬天比較有空,把來年的藥粉磨出來。”
南遙作為祭司,除了重大節日帶領部落的人展開祭祀之外,在生活中另一重身份就是醫生。
可能巫醫不分家,他的醫術看起來還可以。
整個鳥獸人部落,無論誰出了問題,大家第一個想起的都是他,白蕪還喝過他灌下的藥。
白蕪探頭看一眼石臼裡灰白色的粉末,“這些藥粉要磨到什麼時候去?不如你下次找彆人幫忙磨一下唄。這個月是不是輪到長腿族供奉?”
“他們不清楚用量,也不清楚要研磨到什麼程度。”
“那你在旁邊看著。”
“有時間看著,還不如我自己順手磨了。”
白蕪搖搖頭,跟在他屁股後麵裝模作樣地歎氣,“天生勞碌命。”
南遙眼裡露出笑意,給他讓出避風的位置,“飛上來冷不冷?”
“還行,你們之前老是嚇唬我,又是要做厚衣服,又是要住山洞,我還以為冬天會冷到哪裡去,沒想到就這?”
“今年比往年冷暖得多,要是往年,現在外麵的雪比人大|腿還深。”
“我怎麼感覺你在騙我?我那些模模糊糊的記憶中,也沒感覺哪年的雪特彆深啊。要是比大腿還深,豈不是小孩走出去都會被雪埋掉?”
“部落裡會鏟雪,明年下大雪,你就知道了。”
兩人說著話,白蕪將背筐拿到身前。
他這滿滿一背筐葉梗,因為多次浸泡清洗蒸煮過,現在葉梗已經非常平滑,摸上去乾燥柔軟,一點都沒有剛拿出來時,黏黏糊糊的樣子。
白蕪拿出葉梗後,將下麵簡易的紡線木也拿了出來。
他嚷嚷了那麼久,要把這些葉梗做成漁網,現在終於空出手了,要將它們紡成線,然後再進行二次編織。
南遙磨完藥粉,坐過來幫他一起紡線。
紡線並不複雜,甚至不需要費神,手上進行著機械動作就可以。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紡線,這麼一天就過去了。
白蕪估計自己吹水吹了一天,表達欲得到了儘情的釋放,因此和南遙在一起乾了一天的活,也沒覺得怎麼枯燥。
傍晚的時候,他們還一起去溫泉裡洗了個澡。
雖然一上一下兩口溫泉,各洗各的,但因為離得非常近,扯嗓子喊話的時候,還能得到對方的回應。
洗澡的時候也變得很愉快。
洗完了澡,兩人又回到南遙的窩裡,簡單吃了點烤肉之後,點起了獸油燈,挑燈夜戰。
“行了,今天的線紡完了,我明天再來。”白蕪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你明天在窩裡嗎?有沒有什麼事要做?”
“沒有,剛巡視完了領地,過幾天再去。”
“那我明天再來,估計明天紡一上午就可以了,下午我們去釣魚呀,麵包窯還挺好用的,釣了魚上來,我們可以用麵包窯烤魚。”
“明天我在窩裡等你。”
兩人約定好,白蕪連紡線木都沒有拿,隻背著線回去。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素質又提高了,飛下去的時候,一點都沒覺得累,也沒覺得冷。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泡溫泉把全身都泡暖和了的關係。
因為身體感覺很好,他心情也很好,直到飛下去,還在天空的時候,他就看見他哥站在麵包窯前,伸手撫摸著麵包窯。
他哥的目光帶著眷戀。
白蕪看著,心裡又難受了起來。
第二天,白蕪情緒很低落地跟南遙說:“我上次真的做錯了,隻顧著自己發|泄,一點都沒考慮到家裡人的感受。”
“如果你覺得沒做對,那就去道歉和彌補。”
“我哥沒生我氣,他就是有點嚇到了,現在都不敢跟我說要吃什麼了。”
南遙沉默地聽著。
白蕪道:“我想明天去部落裡換點青根。今天我不來了,我們後天見吧,後天給你帶美食。”
“好,明天我出去轉一圈,也看看能不能打到什麼美食。”
自從白蕪建了新房子之後,他就很少回部落,不過和部落的人很熟悉。
這天他一回到部落,正在河邊幾個窩中間烤火的族人紛紛招手讓他過去,給他塞剛烤好的小零食。
“蕪,你怎麼今天有空下來?”
“好久沒見到你了,你是不是又白一點了?”
白蕪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應該沒有,天天出去外麵,去哪裡白?”
“我看有,不僅白了,又瘦了。你們這一撥亞獸人當中,就屬你最瘦。”
“蕪好像也是最高的,我那天看了一下,他跟墨都快一樣高了。”
白族的亞獸人都是高瘦款,白蕪在其中更是佼佼者。
他在同齡人當中,身高的確數一數二。
白蕪笑了笑,坐在火堆邊,聽大家聊天。
大家烤火的同時,手上多少也做著一點事,或正在縫皮子,或編籮筐。
白蕪對手工沒興趣。
他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們知不知道誰家有青根?”
“你們家最近的青根消耗得很大啊,是不是因為弄了那個麵包窯?”
“對。有麵包窯之後烤東西方便多了,我哥也愛吃,我多換一點回去。”
大家聽他這麼說,十分感興趣地拉著他打聽起麵包窯的相關事宜來,等打聽清楚了,才心滿意足地告訴他,達達家就有。
整個部落中,達達家是白蕪打交道打得最少的一批家庭。
達達的父輩剛好比川他們長一輩。
達達比白蕪也長一輩。
雙方正好完美錯開,無論是交朋友還是日常乾活,基本都不會在一起。
白蕪對他家的情況還算熟悉,因為他家是部落裡少數幾家有幼崽的家庭之一。
部落裡的幼崽很少,當有幼崽出生,就會格外引人注目。
部落裡無論誰提到他家,都要提他家幼崽一句。
白蕪告彆烤火的族人,背著背筐往山的另一邊走去。
白族人依山傍水而居,大家住在同一座山,同一片河穀裡。
達達家在山的另一麵,轉個彎就到了。
白蕪過去的時候,達達和伴侶正帶著他家幼崽在窩邊玩耍,雙方站起來打招呼,達達家的伴侶借口找朋友,將空間留給他們。
達達家的幼崽叫“西”。
這名幼崽現在用獸形,整個獸形還沒有他們家的鴨大,正用兩條腿搖搖擺擺地走路,走的時候屁|股還一顛一顛。
看到白蕪過來,他拍著按比例而言十分短小的翅膀撲棱撲棱跑過來,一腦袋撞到了白蕪的腿上,還抬起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白蕪,“啾。”
白蕪之前遠遠地看過部落裡的幼崽,不過沒靠近打招呼過。
他第一次那麼仔細的看見幼崽的樣子,也第一次知道他們幼崽的獸形身上還是毛茸茸的毛。
他像剛出生的小鴨子一樣,身上的毛又細又軟,眼睛烏溜溜,小|嘴嫩紅,看著可愛極了。
白蕪感覺自己的手心在癢。
地上的幼崽看他不回答,用嫩紅的小|嘴啄了啄他袍子的下半部分,“啾啾。”
靠。
這家夥怎麼那麼可愛?
白蕪看著地上的幼崽,沒有說話。
“蕪。”邊上逗幼崽的達達站起來,以為他怕生,主動扯開話題,笑道,“你來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聽說你家還有青根,我想過來換一點。”
“你們家的青根怎麼消耗的那麼快?上次岸才找我們換了青根。”
“我比較嘴饞,老是吃青根,吃著吃著就吃沒了。”
“人各有好嘛,算不得嘴饞,來,坐。要喝水嗎?現在我們家的水也是燒開了的水。”
白蕪清醒以後喝水隻喝開水,部落裡的人看他們家的新東西多,也跟著效仿,現在整個部落在窩裡的時候都隻喝開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