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小豚離白蕪他們越來越近,嘴上銜著的東西也越發明顯。
那是一束水草,黃綠色的,肉質肥厚的水草。
兩隻小豚各銜了一大片,擺著尾巴朝他們遊來。
等遊到他們腳邊時,白色的小豚先將水草吐在白蕪手上,還用吻部拱了拱他的手。
灰色的小豚也將水草吐到了他們麵前,同樣拱他們的手。
吐完後,兩隻小豚在他們腳下的河裡轉著圈圈來回遊動,嘴裡發出琴音一樣的泠泠叫聲,聽著就非常歡樂。
白蕪一家人看著,也開心得不行。
白蕪手上的水草起碼有兩斤,握在手裡沉甸甸,濕漉漉,存在感特彆足。
他把水草拿到眼前看,發現這些水草有點像海帶,聞起來帶一點腥甜。
白蕪笑著溫和地問兩隻小豚,“這是帶給我們的禮物嗎?”
岸搶著開口,“肯定是禮物,不然還能是什麼?”
“泠——”小豚給出回應,它們的眼睛彎起來,表示同意。
它們在水邊遊來遊去,看起來還有些得意。
白蕪知道兩隻小豚聰明,卻沒想到它們聰明到了這個地步。
它們居然還會帶禮物!
白蕪看著兩隻小家夥銜著東西擺著尾巴朝他們遊來,溫和地笑了笑,蹲下來摸了摸兩隻小豚的吻部,對它們說道:“謝謝!”
“泠——”
一家人帶著水草回到山頂,岸一直在嗅聞那些水草:“這些水草是不是可以吃啊?”
“我估計可以,要不然他們不會特地帶來給我們。”
“不知道嘗起來是什麼味兒。”
“你現在嘗嘗,不就知道了?”
岸對這些水草實在好奇,他打量了下水草,遲疑地捏起其中一根,去水缸邊舀水洗了,然後輕輕地放到嘴裡。
白蕪在旁邊看著他的表情,“這水草的味道怎麼樣?”
“有點腥,還有點怪。”岸用門牙咬著那根水草,銜著不肯吞到肚子裡,臉上說不清是什麼表情,含糊道,“反正不太好吃。”
白蕪索性也拿了一根水草,洗了洗之後小小地咬了一點。
水草的味道跟他上輩子吃的紫菜有點像,不,應該說更像海帶,它沒有海帶那麼肥厚,但是比紫菜要厚多了,嘗起來確實有點腥,還有點滑溜,如果仔細品嘗,還有種肥糯的口感。
岸盯著白蕪的表情,“我就說不太好吃,對吧?算了,拿去喂豬吧,反正豬豬肯定什麼都不挑。”
他們養的豬是雜食動物,基本什麼都吃,這些水草肯定也能喂。
白蕪避開岸要扯他叼著的水草的手,“生吃是不太好吃,煮熟了應該會好得多,明早先試試。”
“我才不信。煮熟了還不是一樣的味道,以前我們也吃過水草,黏糊糊的,又腥又滑,一點都不好吃。”
川在旁邊拍了岸的背一下,笑,“那是亞父手藝不好,蕪手藝好,煮了肯定會有不同的味道。”
白蕪:“先吃晚飯,這水草煮熟之後究竟是什麼味道,我們明天品嘗一下就知道了,要是實在吃不下去,大不了到時候再倒給豬吃。”
大家都同意。
今天的晚飯實在豐盛,一家人連帶兩隻大狼都吃得非常滿足。
吃飽喝足,南遙和白蕪上山洗澡。
南遙問:“怎麼今天執著換兩隻小豚?你也不是喜歡遊泳的人。”
他們的溫泉足夠大,如果喜歡遊泳的話,直接在溫泉裡遊泳就可以。
白蕪泡了那麼久的溫泉,每天上來後最經常乾的就是懶洋洋地泡在溫泉裡不動,怎麼看也不像是喜愛遊泳運動的人。
白蕪眨了眨眼睛,轉頭看他,“你有沒有發現,我們在陸地上實際很有優勢。”
“獸人的身手向來不錯,無論是哪個族群。”
“是吧,我們的身體素質很好,在陸地上打獵也從來沒有落入下風。天空自然不必說,天空是我們的主場。”
“嗯?話裡有話啊。”
“我就是突然想到陸地和天空,我們都能夠稱霸,也有足夠的了解,那水域呢?”
白蕪的神色認真起來,“我們領地內有長水河和它的支流,基本具有一個水網。白族處於比較內陸的地方,大河、溪流和湖泊也不少,至於其他處於河網密布地方的領地,比如夜鳴族、複羽族他們——”
“他們的水資源很多,他們都隻是開發靠近岸邊的地方,至於河流中間,湖泊裡麵,大家都一無所知,如果有兩隻小豚的話,我們探索的地方將大大增加。”
“我覺得探索這些陌生的地方,對於我們來說非常有意義,可以嘗試一下。”
白蕪“叭叭”地說了一大堆,也沒聽見南遙回話,他轉頭看南遙,“你的意見呢?”
南遙表示同意,“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我們確實忽略了很多地方,對我們所居住的領地也不夠了解。”
白蕪高興道:“是的,我也是這麼想。所以看到小豚的第一反應就是,我們需要引入新夥伴,去探索更大的地方。”
白蕪個人的力量比較渺小,但他足夠敏銳,足夠有創意。
南遙很樂意實踐他提出的構想。
兩人在事業上,幾乎有一種合作的關係,從南遙認識白蕪的第一天,就基本沒有反對過他對“事業”的構想。
有南遙的理解和支持,白蕪心情高漲,第二天早早醒來,將缸裡泡著的水草撈出來。
川在旁邊笑問:“真的要吃這堆水草?”
“嘗嘗嘛。”白蕪眨眨眼睛,“說不定會很好吃?”
川搖頭,“感覺基本不可能,他們連肥肥草都不願意吃,更彆提這些腥不拉幾的水草了。”
“反正先試一下,說好的,如果實在不喜歡,大不了拿去喂豬。”
白蕪將水草撈出來清洗乾淨。
這些水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在河裡的關係,泥沙並不多,簡單搓洗一下就搓乾淨了。
白蕪搓乾淨後,拿出來擰乾水分,放到盤子裡,生火燒水,準備先把這些水草先焯一遍水。
所有異味比較重的食物經過焯水後,都能有一定的改善。
這些水草也不例外,白蕪將這些水草焯水後撈出來放到涼開水裡,再吃的時候,就能嘗到水草淡淡的鮮味。
這些水草果然比剛開始時要好吃多了,不過這還不夠。
有異味的食物,用比較重口味的烹飪方式。
白蕪今天打算做三道包含水草的食物——水草煎蛋,水草蛋花湯和涼拌水草。
岸睡醒就看見白蕪在折騰他們家的水草,
整整兩筐水草放在案板上,看起來需要他們一早上全都吃完。
岸痛苦地揉了揉額角,“我覺得今天早上我們還需要一點其他食物。”
白蕪頭也不抬,“放心,不會讓你們全部吃草,肉在麵包窯裡烤著。”
岸去打開麵包窯的蓋子,發現裡麵果然有一盤醃製過後的烤肉。
他這下心滿意足了,“行吧,隨你怎麼折騰。”
水草煎蛋和涼拌水草都沒什麼特彆,煎蛋和涼拌菜他們家都做過許多次,這次隻是換一換裡麵的材料。
水草蛋花湯則是頭一次。
這批水草比紫菜的味道稍微重一點,白蕪也不知道蛋花湯煮出來會不會腥。
他煎了薑片和蔥白,再放水進去,放入水草燒開。
他趁熱喝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裡麵的腥味,反而有一種淡淡的鮮甜。
白蕪那顆忐忑的心終於放下了,他喝完勺子裡麵的湯,另外拿了個碗,調了水澱粉出來。將水澱粉倒進鍋裡,將湯汁收濃,然後再把鴨蛋倒進去。
其實雞蛋會更好一點,可惜他們這裡沒有雞蛋。
眼看蛋花湯要做好了,白蕪探頭朝廚房外麵吼道:“哥,你叫阿父和南遙吃飯啊。”
“知道了,我這就去吹哨子!”
很快,一“家”五口坐在飯桌前。
岸昨天品嘗過水草的味道,知道這玩意不好吃,今天堅決不肯再吃,一上桌便衝烤肉而去,“你們嘗就行了。”
“味道沒你想的那麼差。”白蕪拿勺子給大家舀湯,“挺鮮的,你嘗一嘗就知道了。”
“我不要。”
白蕪沒有勉強,隻盛了四碗湯。
清晨微涼,大家坐在餐桌前喝湯,喝得身上微微帶了汗意。
川讚歎道:“湯真不錯,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特彆鮮是不是?”白蕪道,“下次還可以拿肉煮一點湯。”
除岸外,大家都對水草湯表示好評。
白蕪喝完湯還不算,另外往飯裡麵倒了一碗湯,他要吃湯泡飯。
水草湯好吃,水草煎蛋和涼拌水草味道也不錯,倒不是說多麼令人驚豔,隻是作為一種奇特的蔬菜,給平淡的飯桌很是添了幾分新鮮。
這份新鮮就讓這餐飯變得非常特彆。
岸看看這個看看那個。
墨默不作聲地給他舀了一碗湯,“不許挑食。”
岸趕忙順著台階而下,朝父親笑了笑。
湯已經放得比較涼了,岸吸溜了一大口,眉毛挑了起來,“好奇特!”
水草湯比較鮮美,大概有一種味精一樣的鮮,味覺比較敏銳的人,能嘗出這一點特彆。
白蕪道:“多喝一點,說不定你就會愛上了。”
一家人吃完早餐,各自忙碌。
白蕪和南遙帶上飯菜去山下喂小豚。
兩隻小豚不知道跑哪裡玩耍去了,他們在岸邊呼喚了好一會兒,兩隻小豚才擺著尾巴,慢吞吞地遊過來。
白蕪給它們準備了一大筐飯菜,水草湯泡飯是主食。
這些飯菜都已經晾涼了,不怕燙到兩隻小豚的舌頭。
兩隻小豚吃了他們的飯菜之後,表現得非常高興,一直在水裡轉圈圈。
白蕪對南遙道:“不知道水下有多少水草,我們要不要下去看一看?”
“可以。等會注意不要被韁繩困住,有什麼意外?我們馬上上來。”
“好。如果有什麼,萬一我會立刻變回獸形,我們飛到天上去,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兩人初步計劃好,白蕪招手讓兩隻小豚遊過來,他們小心地爬到兩隻小豚背上。
白蕪摸著小豚的身側,示意它往水下鑽。
小豚回過頭來看了他好幾眼,確定他給的信號是否有錯,等知道他真想下水後,小豚也不猶豫,直接往水裡鑽。
現在的河水已經比較冷,白蕪被涼水激得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憋好了氣,努力睜開眼睛往水下看。
他一眼就看見了河底的連片水草。
這些水草長得比他們家的麥子還高,隨著水波飄蕩,密密麻麻,看起來非常茂盛。
光線從河麵射下來,如一道道光柱打在隨波飄蕩的水藻上。
這簡直是一座河底森林!
白蕪怎麼也沒想到,岸邊和河裡就短短幾步路的距離,景色居然有那麼大的不同。
虧他們在河邊生活了那麼久,不知道河流底下居然是這樣。
白蕪甚至看到了不少水生生物在吃草,比如某隻像磨盤一樣大的龜,某隻像河馬的獸。
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短短一瞬間,白蕪看見了不少東西。
兩隻小豚繼續帶著他們往下。
他們往水下鑽的時候,能比較明顯地感覺到水壓,到了水下五六米的地方,感覺已經比較難受了。
這裡非常安靜,聽不見咕嚕咕嚕的氣泡,也聽不見胸口的心跳聲,好像跟世界隔了一層。
他的視野也不算清晰,水好像變成了奇怪的放大鏡或是彆的,反正就像透過某種奇怪的儀器在看眼前的世界。
白蕪這輩子的身體素質比上輩子要好得多,憋氣能力也強得多,到目前為止,他還沒覺得憋悶。
他轉頭看旁邊的南遙。
南遙就在不遠處,正全心全意地關注他。
看他轉頭看過來,南遙朝他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在,不用害怕。
南遙的存在讓他十分安心。
白蕪笑了笑,轉回頭,繼續看河底的水草。
兩隻小豚的體型非常龐大,當小豚沉下去的時候,其他生物紛紛四散奔逃。
白蕪很快摸到了水草,他伸手輕輕一摟,就扯了一大片下來。
這些水草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好扯。
白蕪不敢在水底下久留,他拍了拍小豚的身側,示意小豚往上遊。
小豚停在原地愣了一會,才接收到他的意思,帶著他往上遊。
等小豚帶著白蕪冒出水麵的時候,他感覺到憋氣快到極限了。
一冒出水麵,他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力喘了好幾下。
他的頭發和衣服都是水,耳朵裡也都是水,水正順著他的臉頰漏下來,從胸膛流下去。
他伸手用力將頭發往後捋,抹乾淨臉上的水。
少了頭發的遮擋,他清俊的五官露出來,在陽光下簡直勾人心魄。
南遙心底有些癢,手指動了動,抓住韁繩,“感覺怎麼樣?”
“非常棒!”白蕪將懷裡的水草展示給南遙看,“你剛剛看到沒有,水底下的水草也太多了,我們隨便一拔,就能拔起一大片。”
“要那麼多水草乾什麼?”
“喂豬喂牲畜啊,我剛剛還看到彆的動物在吃水草,這些水草肯定能用來喂牲畜。”
河底的水草可比陸地上的好采多了。
它們一連片生長在一起,又沒有什麼雜草。
最重要的是一整條河都是,長水河那麼大,他們隨便揪一點喂牲畜,根本吃不完。
南遙笑,“有道理,可以嘗試一下。”
“我覺得非常可以!”白蕪又喘了幾下,把手裡的水草丟到岸上,“我要再試一次。白水,我們走啊。”
“怎麼又變成白水了?”
“白戲水太繞口,叫白水吧,怎麼樣?”白蕪說著拍了拍小豚的身側,小豚看起來毫無意見,還張嘴朝他“泠”地叫了一聲。
白蕪快樂地和小豚又鑽進水裡。
南遙低頭看胯|下的小灰豚,“那你隻好叫南魚了。”
“泠——”
南遙跟在後麵保駕護航。
兩人下水好幾趟,一會就擼了一大把水草回岸上。
白蕪在水裡久了,感覺身上冷得不行,他讓兩隻小豚去玩,自己和南遙在岸上曬太陽。
遊了那麼久,乍一出來,初秋的陽光照在身上的感覺無比舒適,白蕪正麵曬了還想曬背麵。
南遙拉著他,“上去換衣服。”
他們上去換衣服的時候,沒忘記把水草一起塞到背筐裡。
換完衣服,兩人帶著水草去興旺穀喂牲畜。
白蕪最近不怎麼經常來看他們家的豬,今天再一看,發現他們家的豬長得都非常大了。
他們家的豬由野豬馴化而來,身上滿是栗色的花紋,一眼看上去甚至很難聯想到豬。
不過哪怕不能聯想到豬,一般人也能猜到它們不是野生動物,畢竟野外很少能有那麼肥,走路都顫巍巍的野生動物。
白蕪看到這群豬的第一時間,腦海裡瞬間想起了五花肉,水煮肉,臘肉等一係列美食,他很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
咕嘟的響聲讓南遙哭笑不得,“想吃肉了?”
“再讓它們長長,感覺它們有長到五百斤的潛力。”
“殺豬後我們可以稱稱看。”
“還是算了吧,我們的秤那麼小,哪裡稱得了那麼多肉?”
水草一扔進去,這些豬便爭先恐後地扯著水草搶了起來。
它們鼻子裡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看起來對這些水草很是喜歡。
白蕪慈祥地看了這些豬一會,在腦海裡好好腦補了一下各種美食後,帶著水草去喂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