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有乾隆插手,查探的效率就要高多了。
乾隆先是派人跟京城中的蘇嘉鳳問過情況,還拿走了蘇家三兒子蘇岐鳳的親筆信箋,另外遣人去跟蘇岐鳳對接,再放出飛鴿傳書,讓人把整條船都完整扣下。
是的,不管是一船的木料還是船員,全部一個都彆想下船了。
之前蘇岐鳳靠岸前就擔心有人偷偷下船,每天帶著心腹侍從輪流盯著,熬得雙眼通紅,人都瘦了一圈。
如今有一隊官兵直接把港口圍了起來,還是得了皇上口諭,讓當地父母官查明此事,蘇岐鳳終於受不住倒下睡了個昏天暗地,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來。
心腹們都嚇壞了,好在看蘇岐鳳醒來後精神頭不錯,還吃了兩海碗的米飯。
蘇府的管家也跟著過來,他是看著蘇家幾個兄弟長大的,跟蘇岐鳳的關係不錯,又深得蘇召南的信任。
擔心這個小兒子太莽撞,蘇召南就讓管家跟著了。
管家忍不住單獨過來,小聲問蘇岐鳳道:“三少爺,外頭官兵圍著很久,船員有些鬨騰著要下船,還有些十分害怕,從船尾跳下去,都被差役用杆子趕了上岸關起來了。”
所以蘇岐鳳還在這邊優哉遊哉吃飯,會不會太心大了一點,就不擔心嗎?
蘇岐鳳總算感覺肚子裡有東西,這才一抹嘴對他笑道:“管家不必擔心,之前我讓人偷偷送信給大哥,想必京城那邊得了消息,皇上這才下旨來查探的。既有皇上的人查探,就沒我們什麼事,隻要安分守己留在船上,等消息就是了。”
管家不知道該說蘇岐鳳心大,還是太淡定了一點。
蘇岐鳳又接著喃喃道:“想來大哥要麵聖沒那麼容易,該是大嫂去見妹妹了。也不知道這麼幾年來,妹妹有沒什麼變化。想必聽著這事都嚇著了,卻還是去找皇上稟明此事,實在難為她了。”
管家想到那個柔弱的蘇家小姐,也是有些心疼:“聽聞娘娘在宮裡頗為受寵,該是過得還好的。”
蘇岐鳳嘟囔道:“宮裡哪裡會有家裡舒服,更彆說後宮勾心鬥角的,就妹妹那性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管家都想捂住自家少爺的嘴,這話能在外邊隨便嚷嚷的嗎?
好在船艙裡也沒有外人在,管家出去看了一眼才鬆了一口氣。
船長這時候也瑟瑟發抖過來說道:“管家,三少爺,京城那邊派人來了。”
之前是飛鴿傳書,傳的是口諭,這會兒來人是個太監,風塵仆仆帶著乾隆的聖旨過來宣讀。
蘇岐鳳跪在底下,聽見自己剛抬了旗就被挪出去,不由一怔。
還有船上木料被人以次充好之事,直指江南采買的人在蘇家看過之後私下偷偷調換,所以在上船之前,他們已經把此等的木材特意放在最裡麵,才叫蘇家沒發現。
要不是蘇岐鳳半路擔心木料受潮看了一眼,等船隻到了京城,他真的滿身是嘴都說不清了。
江南采買那邊一口咬定蘇家看過後,木料都是好的。
後來木料送上船,卻是蘇家人盯著,到京城木材卻不對,中途有沒換掉,那誰知道呢!
蘇岐鳳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晦氣把那個江南采買狠狠打一頓!
這會兒他起身接旨,感覺宣旨的太監對自己的神色頗為和顏悅色。
太監還給蘇岐鳳賣個好,壓低聲音道:“皇上已經派人去江南捉拿采買,查探此事,蘇三少爺可以放心。”
蘇岐鳳自然沒什麼不放心的,麻溜給太監塞了一個鼓鼓的荷包:“有勞伴伴千裡迢迢趕來,實在辛苦了。船上什麼都沒準備,我就不留伴伴了,要不然還能請伴伴去這裡最好的酒樓,上一桌好菜來洗塵。”
就這給的荷包,太監去最好的酒樓吃上三五頓都可以了。
太監嘴角含笑,隻覺得蘇家人就是好相處,難為自己削減腦袋搶了這差事,果然搶對了:“不敢,雜家替皇上辦事是應該的,沒什麼辛苦不辛苦。蘇三少爺也不必再委屈著在船上住著,這裡有官兵看守,你可以挪步去附近乾淨酒樓住下。”
蘇岐鳳聽著有點驚訝,不過太監既然這麼說,自然也是乾隆的意思,擺明是已經懲罰過了,沒有繼續為難蘇家的意思,讓他著實鬆了一口氣,招呼管家和幾個心腹侍從下船去附近酒樓住下了。
管家原本還納悶,不過帶著包袱小心翼翼下船,發現官兵們絲毫不攔著他們,任由幾人離開,這才相信了。
蘇岐鳳尋了個乾淨的酒樓,要了上好的房間住下,痛痛快快洗了個熱水澡,管家就來敲門了。
他就好笑道:“我們都順利住下了,管家還有什麼好擔心的?皇上明顯不會繼續計較,也就把我挪出正白旗了。”
管家看著蘇岐鳳竟然還笑得出來,心裡很不是滋味:“三少爺,蘇家都在旗,就你沒在,實在是……”
旗人都是有祿米的,雖然不多,卻算的上是身份的象征,還能免除所有的徭役和賦稅。
到時候周圍各家各戶哪怕蘇家人都拿著祿米,就蘇岐鳳一個人沒有,他就不尷尬嗎?
蘇岐鳳還真的不太在意,而且他不尷尬誰會尷尬呢!
還有他一個人受罰,總比連累蘇家一起受罰的好!
蘇岐鳳擺擺手道:“管家就不知道了,這麼大的事隻把我挪出正白旗,卻沒彆的懲罰,算的上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想必是妹妹在皇上麵前求情了。”
說完,蘇岐鳳笑了笑,眼底帶著冷意道:“管家瞧著吧,江南那邊這段時日是彆想安穩了。不過反正跟我們,跟蘇家都沒什麼關係,隻管等著看戲就行了。”
管家看著以前在蘇家總是笑眯眯的三少爺,感覺他出了蘇家,又出了這等事之後,恍然間竟然變得成熟了不少。
沐瑤不知道蘇岐鳳猜錯了方向,她是跟乾隆求情,不過是求著責罰這個三哥。
畢竟按照乾隆的性子,她要求著原諒蘇家,原諒兩個哥哥,他當時是答應下來,心裡未必痛快,還不如直接求著責罰。
沐瑤該吃該睡好幾天,鄧嬤嬤看沐瑤如此淡定,忍不住問道:“娘娘就不擔心嗎?”
沐瑤擺擺手道:“我就在這裡,又不能出去幫忙,擔心也沒用,何必擔心呢!”
有乾隆插手,這事還不能查個底朝天,對得住雍正帝留下的那些人手嗎?
隻要查清楚,蘇家自然就是清白的,沒什麼懸念,她又何必擔憂?
說真的,除非乾隆看蘇家不順眼,說什麼都要扯他們下水,沐瑤才要擔心。
暫時看乾隆隻讓蘇岐鳳挪出正白旗的舉動,就知道他並沒有遷怒蘇家的意思。
而且蘇家確實也沒什麼實權,這事也就因為蘇嘉鳳過來送圖紙,才幫著看了看木料。
相信蘇家肯定不會過手采買的銀錢,依照蘇召南的性子也不會吃回扣之類的,這事最多就是個背鍋的。
要是乾隆暫時不想動江南采買的人,那麼蘇家就危險了。
如今有驚無險的,沐瑤自然寢食無憂,臉色紅潤,神色如常,就連過來玩的高貴妃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來。
她原本還擔心蘇家是不是出什麼事,沐瑤會不會需要幫忙,還私下問了問。
沐瑤也沒什麼隱瞞的,就把木料被替換的事說了。
高貴妃歎道:“這些人是膽子肥了,以為離著遠,皇上就奈何不了嗎?那麼多的木料,要是換成次等的,中間不知道多少銀錢塞進了自個的口袋,這手恐怕都要給剁掉了。”
乾隆這會兒確實不差錢,但是把手伸進自己口袋拿錢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哪能忍得了?
他這才剛登基,江南那邊的采買就迫不及待伸手了,這時候不狠狠下手,殺雞儆猴,以後還得了,不就更加得寸進尺了嗎?
乾隆想得更多,江南富庶,又天高皇帝遠,如今新皇剛登基,他們這是打算試探自己的深淺嗎?
要是乾隆有所顧忌,又或者不想剛登基就跟江南撕破臉,是不是他們就能跟以前一樣肆無忌憚了?
所以這次不但要查,還要查個底朝天,乾隆就不信這麼多年來江南官員一個個都兩袖清風!
這一查就不得了,江南可不是一般的富庶,官員們也是肥得流油。
就是普通小官都家財萬貫,更彆提是品級高一點的大官了。
趁著雍正帝去世,這前後小半年的功夫,他們有些想要急流勇退,在乾隆沒注意的時候抓緊時間狠狠撈一把,然後準備告老還鄉。
也有不甘心就這樣離開的,就開始一點點把財產轉移,還分家讓子孫陸續離開,帶著大筆財富換個地方,以後也是一條後路。
他們打的主意倒是不錯,要是再有個一年半載,人去樓空,隻怕大部分都金蟬脫殼成功,跟泥鰍一樣抓不住了。
可惜他們當中出了個把主意打在這批木料上的,其實江南多年來都會每年儲存一批木料。
不管京城什麼時候要,都能立刻送過去。
隻是雍正帝登基十幾年來,大興土木的機會實在太少了。
這就讓人有了操作的空間,起初膽子小,隻敢動最裡頭的一小部分,作為陳木和受潮的木料換成次一等的。
後來幾年來壓根就沒人來問過,膽子漸漸就大了起來,倉庫裡幾乎一大半都是次等木料了。
忽然之間乾隆卻讓江南采買送去木料,倉庫大半要送去。
他們這才慌了起來,沾過手的都急得跟熱窩上的螞蟻,短時間內要找好木料填上,那簡直難於登天。
不是說伐木的地方沒有好木頭了,而是木料需要加工的時間。
砍下來後需要曬乾,還需要反複刷上防蟲的藥水,至少要三個月才行。
這不到一個月的功夫,他們又不可能變出木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