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板橋突然被提拔,自己都懵圈了,後來輾轉從慎郡王這邊得知是沐瑤跟乾隆提了一下。
哪怕隻是因為慎郡王家裡的事,這位純貴妃娘娘又是個愛畫的,才得知有自己這麼一個人,鄭板橋依舊心裡很是感激。
他兩袖清風,沒什麼能送的,轉頭也隻能厚著臉皮讓慎郡王幫忙把兩幅自己最滿意的畫作送進宮裡給沐瑤了。
慎郡王進宮的時候就把畫帶了,乾隆隨手就讓人送去給沐瑤,還笑著道:“貴妃之前還提到鄭板橋的畫,看著很是好奇,如今也算是如願了。”
聞言,慎郡王就笑著讚歎道:“鄭板橋的畫確實不錯,隻畫樣,卻能畫到極致,這樣的人確實不多。”
可以說鄭板橋的性子有些固執,甚至是執拗,不然也不會畫畫一直隻選這樣來畫。
但是他這樣隻選樣,這樣就精通了起來,怎麼畫都是一絕。
慎郡王對這位友人也是十分佩服的,知道鄭板橋身無長物,隻能送畫,還很是有些忐忑。
乾隆擺擺手,他是清楚鄭板橋的出身,算得上是寒門裡的寒門了。
能夠一路中舉,成為進士,鄭板橋這樣的寒門子弟著實少見,也是有才乾的,最難得是一直不驕不躁,外放後還能定下心來辦差,這才是讓乾隆願意提拔他的緣故。
也不隻是沐瑤提起那麼簡單,乾隆亦是斟酌過。
之前杭世駿的話確實不好聽,但是也讓乾隆私下稍微想了想。
如今朝中大臣多是大族子弟,從小都是被長輩手把手教導,辦差自然無一不出色。
若是不出色的,就不會被送到乾隆跟前來,早就不知道扔哪個角落去了。
哪怕是大家族,裡頭子弟繁多,競爭自然也厲害,能乾就出頭,不能乾就隻能在家當個紈絝子弟了。
那也是長輩偏愛,不然就要扔到那個犄角裡曆練一番,可能回來,也可能再也回不來的。
大家族也不是隻讓子弟們享受榮華富貴,若是底下沒個能撐起來的,再大的家族總會有沒落的時候。
未免如此,他們隻能努力培養小輩們。
能力不行的就算了,要是不努力,那麼在家族裡想必連站的地位都沒有了。
乾隆願意用自己人,也想給這些寒門子弟一個機會,看看誰能跟鄭板橋一樣爬上來。
隻要能乾,用誰不是用?
而且他這樣的態度,也讓寒門子弟們能夠稍微有出頭的機會。
大家族們也不阻攔,畢竟寒門子弟真能上來,那真是萬裡挑一,實在太難得了,人數太少,怎麼都影響不了他們。
而且他們私底下也願意資助一下有才華的學子,哪怕如今還是寒門子弟,以後就未必了,雪中送炭也結個善緣不是?
再就是寒門子弟都能上來,家裡的小輩若是還比不上這些生活艱難的書生。
他們都上來了,小輩們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卻還不如這些寒門子弟,臉麵往哪裡放?
一時之間京城裡的紈絝子弟都少了,一個個被約束在家裡讀書練武。
原本有些不樂意的,聽說那些寒門子弟有被相中的,讀書比他們還要好。
哪怕窮得要死,隻能跟隔壁借光,跟友人借書,自個還要抄書過日子,依舊讀書好,這讓舒舒服服在家裡有不錯的先生上課的紈絝子弟麵子往哪裡擱?
他們隻好也努力起來,起碼不能被這些寒門子弟給比下去了!
乾隆還是很滿意京城如今的風氣的,畢竟那些紈絝子弟無所事事到處溜達,沒事都要惹出點事來。
如今一個個被關在家裡讀書,京城的治安倒是好了不少。
沐瑤收到鄭板橋的畫,實在愛不釋手,還叫來畫友嫻妃一起品鑒一番。
高貴妃也過來湊熱鬨,笑著道:“哪怕我不怎麼懂畫,這梅花畫得是極好的,正是盛開的時候。”
沐瑤深以為然,鄭板橋是把這樣畫到精髓了,也不知道盯著觀察了多久,才能把梅花定格在最美的那一刻徹底留在畫紙上:“確實好看得很,我打算掛在書房裡頭。就是發愁送來兩幅,不知道該掛哪一幅才是。”
嫻妃就笑道:“既然都喜歡,那就兩幅畫都掛上好了。書房兩麵牆,一邊掛一幅不就行了?看書畫畫的時候要是累了,也能左右看一看,品賞一番。”
沐瑤連連點頭,感覺嫻妃這建議棒極了,於是就吩咐素紋去把兩幅畫都在書房掛起來。
高貴妃就笑道:“都說這位鄭大人沉迷作畫,兩袖清風,不是個會變通的,才會數年來還是個縣官而已。如今他還知道送禮物來道謝,甚至送了你喜歡的梅花。”
說說他不知道變通,這不還清楚投其所好嗎?
沐瑤就笑了:“不知道變通,也得看為了什麼變通了。”
隻送禮而已,自然要投其所好的送,才是真心感謝。
不然隻送自己喜歡的,不看對方喜歡什麼,那禮物就未必那麼合心。
嫻妃卻聽出沐瑤話中有話:“怎麼說?這位鄭大人在彆的什麼方麵不知道變通,可是得罪不少人了?”
沐瑤驚訝嫻妃的敏銳,笑著點頭道:“聽說是這樣的,想想他一直為百姓謀福利,自然會讓其他人的利益受損。而且鄭大人做得越好,就叫其他縣官對比起來都不如他了,叫其他人怎麼想呢?”
大家都是學渣,一個個就是混日子的,隻有鄭板橋一個學霸下放做縣官,卻一個勁努力,成績斐然,對比之下其他人不就更差了嗎?
要有能耐的,自然就支棱起來,奮力追上。
沒什麼能耐的,自己不想辦,或者辦不到的,當然解決掉鄭板橋的話,不就沒有對比,也就沒有傷害了嗎?
心思正的人自是會迎難而上,心思不正的人,解決不了問題,就隻能解決提出問題的那個人了。
鄭板橋之前因為還是個普通縣官,哪怕兢兢業業,後來也是得罪上峰被罷官了。
如今他被提拔了起來,好歹是在乾隆麵前記了名字,那些想對鄭板橋動手的人就要掂量一下了。
這麼個好官要是因為被彆人嫉妒或者做好事不知道為上峰保留麵子被罷免,實在太可惜了一點。
嫻妃點頭道:“確實,山高皇帝遠,芝麻小官若是被動手,也很難讓人察覺得到,甚至都沒能記住他的名字。人雲亦雲,隻以為他是犯了什麼大錯。”
哪怕鄭板橋跟慎郡王的交情不錯,卻也不會因為這個,慎郡王就跑到乾隆麵前來求情。
不是說關係不夠好,而是慎郡王一向遠離政務,若是突然插手此事,惹來乾隆不快,那之前的印象就要徹底崩塌了。
不但可能救不了鄭板橋,甚至還把自己都賠進去。
鄭板橋也不會想要友人被連累,此事就隻能不了了之。
索性他畫畫不錯,以後丟了官,落魄了,賣畫也能勉強為生。
如今可好,鄭板橋的人生因此有所改變,沐瑤就微微一笑道:“好了,不說這位鄭大人的官途如何了。”
高貴妃也笑了:“也是,反正他送來的畫兒不錯,這就足夠了。”
鄭板橋如何升官發財,跟她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倒是沐瑤後來接到蘇夫人送來的信箋,說慎郡王嫡福晉女兒的親事是定下來了。
原本相看了幾個人家,不高不低的,嫡福晉一時拿不準主意。
還是後來慎郡王長子的事出了來,多羅郡王忽然派人來議親,然後就定下來了。
這位多羅郡王是怡親王第四女,和碩和惠公主的兒子。
怡親王是先帝的左右臂膀不說,當初還是鐵帽子王的身份。
和碩和惠公主是怡親王的嫡福晉所出,後來被先帝收為養女,到蒙古和親。
可惜這位公主出嫁後兩年就去世了,留下一個幼子,就是這位多羅郡王。
他的生父在乾隆登基之前也去世了,於是繼承了生父的郡王之位。
乾隆對這位多羅郡王很是憐惜,把人接到京城來生活。
這次跟慎郡王嫡福晉的女兒議親之事,自然有乾隆在背後推波助瀾了。
原本乾隆憐惜這個外甥,為此特地相看了不少人家,如今卻選了慎郡王嫡福晉的這個女兒。
也是因為嫡福晉之前救下世子之事,給乾隆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有生母如此殺伐決斷,對沒有血緣關係的世子又如此厚待,女兒自然差不到哪裡去。
這個外甥從小就失去生母和生父,性子有些沉默寡言,更是不夠剛強,就適合有個厲害點的嫡福晉來管家。
有乾隆開口,慎郡王自然沒有不應的,這親事就定了下來。
嫡福晉為此又是歡喜又是擔憂,歡喜的自然是因為自己,女兒能找到個不錯的人家。
這位多羅郡王出身不錯,在京城生活,以後也不會回到蒙古去,自己也能經常見到女兒了,不必因為遠嫁而難以見麵。
擔憂的是乾隆想給外甥找個性子厲害點的媳婦,確實嫡福晉的女兒性子跟自己很相似,是個能拿主意的。
但這是乾隆喜歡,娶妻的卻是多羅郡王,他真的也會喜歡嗎?
彆是他性子沉默,更喜歡溫柔一點的媳婦,兩夫妻在一起那就有些不太和睦了。
當額娘的,誰不喜歡女兒嫁得好,以後日子也能過得順遂呢!
蘇夫人遞牌子進來跟沐瑤見麵,提起此事的時候神色也是有些複雜:“這是一門好親事,慎郡王都不能拒絕,更彆提是嫡福晉了。不過當額娘的,總歸會為女兒多擔憂一些。畢竟女兒嫁出去,很可能就是一輩子的大事,一點都馬虎不得。”
這世道對女子總歸沒那麼和善,女子嫁錯人,日子就要很難過了。沐瑤就安慰道:“既是在京城長大的,多羅郡王的性子該是不錯,他沒拒絕的話,也是喜歡的?”
她也不太確定了,不過自己記得這位多羅郡王很得乾隆喜歡,兩人關係很是不錯。
如果多羅郡王真的不喜歡慎郡王的女兒,自然而然就會跟乾隆提出來了。
沐瑤想起以後這位多羅郡王犯了錯,原本都被提為親王了,被革去後恢複為郡王,沒幾年又被恢複為親王了,乾隆完全是雷聲大雨點小,高高抬起輕輕放下,顯然是真的寵愛這位外甥,犯錯也很快就原諒了。
估計要不是礙於彆人都知道了,乾隆能遮掩住的話,隻怕都不想罰這個外甥的。
寵愛到這個地步,這位多羅郡王有什麼是不敢提的呢!
兩人的年紀也到了,親事定下,六禮之後,選了個就近的好日子也就成親了。
沐瑤聽蘇夫人的意思,嫡福晉對這個女婿很是滿意,又道女兒臉上的笑容多了起來,看來兩人相當合拍,也就放心下來了。
他們兩夫妻一強一弱,倒是互相補足,對彼此都挺滿意的。
乾隆當了一回紅娘,還有點意猶未儘,想要繼續點鴛鴦。
可惜科場那邊又出了幺蛾子,不得不乾隆來處置,隻能遺憾不能繼續當紅娘了。
原本之前震懾了不少書生,然後讓差役們檢查更嚴謹一點。
為此,每查出一個作弊的書生,差役就能得兩銀子。
乾隆是想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差役們就會更用心檢查,杜絕所有的作弊。
哪裡想到,每人兩銀子,差役們巴不得作弊的更多。
如果沒找到,那麼他們就自己操作一番,愣是讓作弊書生的人數越來越多了起來。
這就讓戶部感覺不對勁,一查才發現,這是差役為了得到這個賞銀,竟然偽造不少小抄,檢查的時候偷偷夾在書生的東西裡麵,就叫書生們百口莫辯了。
明明他們什麼都沒帶,最後愣是被誣陷得無法參加考試。
賞銀的初衷是讓差役檢查的時候更嚴厲一些,誰知道他們會為了錢而對書生下手呢!
被判定為作弊的書生,彆說今年,往後都不可能再參加科考,這壞了多少人的前程,又毀了多少以後的棟梁之材?
乾隆又開始生氣了,沐瑤隻能讓人每天準備羅漢果茶,免得他氣得飯都要吃不下了。
幸好發現得早,不然毀掉的書生不要太多的。
乾隆忙著收拾人,另外一邊鄂爾泰又病了,這次病得尤為嚴重,完全起不來,還頭暈眼花,眼睛甚至漸漸看不清楚了。
院首被乾隆派去鄂爾泰府上請脈,回來後神色凝重,乾隆就明白鄂爾泰恐怕要不好了,心情不免有些惆悵。
他登基數年來,四位輔政大臣死的死,辭官的辭官,如今隻餘下鄂爾泰和張廷玉。
鄂爾泰老了,如今病得如此厲害,張廷玉隻比鄂爾泰小幾歲,想必也呆不了多久。
但是另外一方麵來說,乾隆也不必再受四位輔政大臣約束,成為真正能獨自殺伐決斷的帝王了。
除了加派太醫去給鄂爾泰治病,乾隆對此也是束手無策。
可惜鄂爾泰沒堅持太久,幾天後就在府中病逝。
乾隆賜鄂爾泰諡號為文端,配享太廟,入祀京師賢良祠。
鄂爾泰的去世沒讓乾隆傷感太久,可能也是因為鄂爾泰這些年來經常生病告假,還越發頻密,讓他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沐瑤卻想到這位四大輔臣之一,兢兢業業輔助帝王多年,稍微有點腦抽,卻沒做過什麼壞事,跟夫人也是感情深厚,從不納妾,膝下有六子二女。
長子和二子戰死沙場,子也官拜尚書之位,四子也官至雲貴總督,可以說幾個兒子都極為出色。
可惜十年後,鄂爾泰的侄子犯錯被賜死,連帶這位老臣也被連累,遷出了賢良祠,也是夠冤的。
鄂爾泰要是知道,估計都想詐屍把侄子狠狠打一頓才能解氣了。
沐瑤哪怕知道,如今也隻能同情鄂爾泰一會,轉頭就逗弄起永瑢來。
這孩子吃得多了,翻身的時候就難了,翻過去就起不來,沒人幫把手,他就哼哼唧唧好幾聲。
要還是沒人出手幫忙,他就得扯著嗓門哭起來了。
不過身邊都是伺候人在,一個個轉頭就伸手扶著永瑢翻身,他也就舒坦了。
沐瑤有一回攔著伺候的人出手,於是永瑢就哭得驚天動地,連高貴妃都知道了,過來笑道:“永瑢這嗓門夠厲害的,外頭經過的宮人都聽見了,愣是叫我宮裡的人都知道的。”
要不是傳了出去,高貴妃哪裡能知道呢!
沐瑤無奈道:“我就想著讓永瑢努力一下,他如今吃的多,卻不愛動,越發胖乎乎的,連翻身都不行,以後若是學爬學走的時候,豈不是就走不動,一個勁讓人抱了?”
這會兒她就是想鍛煉一下永瑢,讓這孩子能自個多動一動,也能沒那麼胖了。
哪知道永瑢平日不怎麼哭,這會兒居然就大哭起來,連葛嬤嬤都嚇著了,連忙把沐瑤給勸走了,生怕她又折騰小阿哥的。
沐瑤就鬱悶了,她怎麼折騰了,這不是想讓永瑢多動一動嗎?
高貴妃樂不可支道:“永瑢瞧著脾氣好,卻不是真的沒脾氣的。”
這點倒是跟沐瑤一樣了,平時看著溫溫柔柔的,要真有什麼事,立刻就支棱起來,十分雷厲風行。
沐瑤被她這麼一說,摸著自己的臉頰歎氣道:“好吧,下回我就循序漸進一點。就說永瑢也太胖了,翻身都翻不了,伺候的宮人們也縱著。”
不行,她得請太醫過來看看,永瑢是不是太胖了,需不需要少吃點!
太醫彆請過來,還以為小阿哥出什麼事了,帶著藥童衝過來,氣喘籲籲的。
太醫院大多的太醫年紀都上來了,沐瑤還怪不好意思這麼折騰老人家們。
太醫一聽,說是六阿哥太胖了不能翻身,他沉默了一會,去檢查一番後道:“娘娘放心,六阿哥身子骨康健,如今翻身不了,也未必是太胖的緣故。”
他仔細解釋一番,沐瑤也能明白,有些孩子會翻身得早,個月就會翻身了,有些會晚一點,可能到六個月左右才能自由翻身。
未必是因為身子骨太重,而是孩子們掌握身體的快慢而已。
有些快一點,有些慢一點,如今六阿哥才個月,不擅長翻身而已,倒也不是什麼事。
沐瑤不可思議捏了捏永瑢胖乎乎的胳膊,總覺得太醫這是睜眼說瞎話。
乾隆後來聽說太醫到景仁宮看過六阿哥,他也就過來問一問,得知是沐瑤覺得六阿哥太胖了,頓時好笑道:“孩子胖乎乎的才好,也不對,永瑢這是健壯,怎麼就是胖了?而且他吃得多,不也挺好的嗎?”
他不怕孩子胖,就怕孩子瘦弱。
看四阿哥永珹如今比永瑢的年紀大多了,個頭還不如永瑢,叫乾隆每看一次都擔心。
嘉嬪嘗試給永珹每天喂了一點樺木茸泡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效,永珹的胃口比之前稍微好一點,終於顯得沒那麼瘦了,看著也長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