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陸常在直接卡頓了。
林常在淚汪汪看向乾隆道:“臣妾想著過年了,跟舒貴人一樣想念家裡,於是結伴去禦花園一起逛逛散心。貴人這樣說,實在叫臣妾難過得很,難不成貴人能逛園子,咱們兩個常在就不能嗎?皇上得給臣妾評評理,難道真的不行嗎?”
乾隆看見她哭了,更是頭大,於是對舒貴人道:“看你把人都惹哭了,大過年的就不能安分一些?你這見不著家人,是對朕有意見,還是對太後和皇後不滿了?”
請命婦進宮來,就是太後和皇後的事了。
她們要見誰,想見誰,都是兩人拿主意,乾隆是不插手的。
往年太後和皇後基本上能見的都見了,也不會厚此薄彼。不過今年皇後有孕,月份也有些大了,太後擔心她累著,就隻讓親近的命婦進宮來,人數就少多了。
各宮家人遞牌子來,太後和皇後都會讓她們見一見。
不過按照後宮的規矩,嬪以上才會讓家裡進來的。
舒貴人如今還是個貴人,葉赫那拉家的就隻能拜見太後和皇後,然後就出宮了。
舒貴人連忙搖頭道:“皇上冤枉,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往年都跟家裡人一起過,總歸有些不習慣。”
乾隆擺擺手道:“行了,你以後注意一點兒。好了,林常在也彆哭了。”
李玉有眼力勁遞了帕子給林常在,她擦掉眼淚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總歸先哭的人有種更柔弱膽小的感覺,叫人憐惜兩分,乾隆也不例外,自然而然就偏向兩個常在。
他總感覺舒貴人不止嚇著兩人那麼簡單,可能還說了什麼欺負人的話,才叫林常在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乾隆示意舒貴人回去,大過年的也沒責罰,隻道:“再有下次,你就禁足在鹹福宮彆出來嚇人了。”
舒貴人不太高興,也隻能點點頭應下,然後看了兩個常在一眼才走。
她最後看這一眼,乾隆明顯發現林常在眼圈一紅,又要哭起來了,不由皺眉頭。
等舒貴人一走,乾隆就問道:“她就是在高處嚇著你們,沒說點什麼了?”
陸常在才回過神來,連忙搖頭:“沒有的,隻說了幾句話,臣妾就過來拜見皇上了。”
林常在連連點頭,在旁邊也附和道:“是的,確實如此。”
乾隆看兩人不太想說的樣子,隻揮揮手也讓她們退下了。
隻覺得舒貴人到底是貴人,兩個常在有顧忌不敢告狀也是理所當然的,能跑過來跟他說一聲不要讓舒貴人繼續嚇到人,估計已經鼓起很大的勇氣了,理由也是冠冕堂皇的。
禦書房處置完這事,乾隆轉頭還是跟皇後提了提,免得她完全不知道,回頭還是從彆人那裡聽見就不美了。
乾隆說完,皇後隻笑道:“皇上體貼,這事原本該是我來處置的。”
聞言,乾隆擺手道:“小事而已,朕就順勢處置一番,不必讓你勞累了。之前覺得舒貴人年紀小,又離家進宮來,就寬容幾分,如今是越發過分了。兩個常在,一個莽撞一個膽小,心思倒不壞。”
皇後聽說兩個常在是怕舒貴人嚇著她,才跑去禦書房告狀的,不由微微一笑。
不管是真是假,這份心她是記下了。
這麼個有趣的八卦,自然而然高貴妃就知道了,飛快過來跟沐瑤分享。
嫻妃也被叫過來了,八卦三人組一聚齊,沐瑤把宮人都打發出去,高貴妃就把這事說了,完了感慨道:“沒想到這兩個常在倒是有心,竟然跑去跟皇上告狀了。”
沐瑤也十分驚訝:“確實有心,不過她們就不怕得罪舒貴人了嗎?”
嫻妃就笑道:“她們二人去告狀,卻是正大光明,理由也站得住腳。而且林常在當場就哭了起來,特彆委屈的樣子,指不定還被舒貴人欺負了,皇上心生憐惜,這心就偏向兩個常在那邊,舒貴人就更不好說什麼做什麼了。”
乾隆都偏心了,舒貴人無論說什麼都像是狡辯和推卸責任一樣,還不如什麼都不說。
回頭舒貴人要是對兩個常在下手,乾隆知道後第一個要不高興了。
而且乾隆必定讓人盯著呢,舒貴人又不傻,這時候肯定不會跟兩個常在計較。
有什麼事,十年報仇也不晚了,這會兒舒貴人不忍也得忍著。
兩個常在風風火火去禦書房告狀,後宮沒多久其他人都知道了。
那麼多人都知道了,舒貴人必定被盯著。
不說彆人,高貴妃就讓宮女留意一點,就怕錯過這個大八卦了。
等了兩天,舒貴人依舊沒什麼動靜,窩在鹹福宮裡不出來,高貴妃就滿臉失望道:“我還以為舒貴人這性子怕是忍不住,就要去找兩個常在麻煩,竟然絲毫沒出門,實在太可惜了。”
沐瑤看得好笑道:“慧娘這是怕事情鬨得不夠大吧?舒貴人但凡聰明點,這時候越是安靜越好。”
高貴妃自然知道,就是有點可惜少了些趣味,聳聳肩道:“不過那會兒告狀,要陸常在的性子衝動一點,跟舒貴人吵起來,皇上必然兩邊打五十大板,林常在哭得真是時候。”
沐瑤點頭讚同得很,林常在確實哭得正是時候了。
陸常在回去後也忐忑了兩天,後來發現舒貴人壓根就沒出現,更彆提是報複回來了。
林常在陪著她,見陸常在這個樣子不由抿唇一笑:“原來你也有害怕的時候?當時那麼衝動就要去禦書房告狀,我還以為你是一點都不怕的。”
聞言,陸常在沒好氣道:“我那時候生氣得很,又一時上頭,就打算去告狀。而且我們在禦花園逛得好好的被嚇著,理由也正當,怎麼就不能去告狀了?”
她們就是占理的,看乾隆的反應就知道了。
說完,陸常在又道:“幸好你哭得及時,不過你也哭得夠快的。”
簡直一轉頭的功夫,林常在就哭出來了,讓陸常在看得目瞪口呆,心裡也是極為佩服的。
林常在就有點不好意思解釋道:“我不是在佛誕日出生的嗎?小時候開始,家裡人就一個勁說這個,到處宣揚,還帶我去廟裡參拜。還要我見著落花得流淚安葬,見著生病的小寵要流淚祈福,去河邊放生魚兒的時候也得落淚才行。”
一來二去的,她這哭功就練出來了。
在家裡要是哭不出來,家裡人還會給林常在薑汁,擦在眼角,雖然能立刻落淚,卻也太疼了一點,還不如自個努力學會怎麼哭。
於是林常在彆的不行,讓她哭就能立刻哭出來。
所以在禦書房裡哭一場而已,對林常在來說簡直輕輕鬆鬆的了。
陸常在聽得愕然,又握著林常在的手感慨道:“我當初還說你這出生的日子真好,才會被選進宮裡來的,如今看來在家裡的時候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因為出生佛誕日,就要做出悲天憐人的模樣來,也不知道林常在小時候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林常在就笑道:“還好,除了偶爾出去裝裝樣子,哭上一場,家裡人對我就挺好的。”
能不好嗎?
畢竟是這麼個出生的好日子,以後哪怕不進宮裡,如今身份貴重的貴夫人們哪個不是一心向佛了?
想要嫁個好人家,林家出身又不顯赫,就隻能讓女兒在出生日上麵做文章了。
哪想到他們的運氣那麼好,愣是讓太後看上,把林常在留了牌子,林家感覺祖墳都要冒濃煙了!
林常在低下頭,沒說因為林家這個操作,讓其他家裡的長輩對她讚不絕口,成了彆人家的孩子。
同齡的姑娘們都不喜歡她,有時候還趁著長輩不在,私下就欺負自己。
因著這個技能,林常在總是低著頭不吭聲,等長輩一出現,眼淚刷一下就落下,長輩們自然就會訓斥那些欺負她的人。
人總是會對弱者更同情一點,而哭的那個必然是最受委屈最可憐的了。
林常在用這個招數,在同齡人裡無往不利,漸漸的就沒人再欺負她了,卻也沒誰願意跟自己當手帕交的。
如今進宮後,她沒想到反而跟陸常在相處不錯。
陸常在隻比林常在大一點,卻當自己是妹妹一樣照顧,叫林常在窩心得很,見她要去乾隆那邊告狀,自然跟著去。
在陸常在一旦開口跟舒貴人吵架,就落了下乘,反倒讓乾隆印象不好,林常在自然而然就用了自己這個無往不利的招數。
雖然沒能讓舒貴人真的吃癟,好歹陸常在也沒有吃虧了。
小時候在同齡人裡麵能經常用這個招數,在乾隆麵前就不行了,林常在知道用過幾次,恐怕就沒什麼作用,用的越少越好,卻還是忍不住之前在禦書房用了一回。
這年就在沐瑤忙著做新戲,和後宮這麼個小八卦當中度過了。
昇平署的動作很麻利,過完年約莫一個月的功夫,就把寫好的戲本子送上來。
沐瑤自然不太會看這個,就給高貴妃和嫻妃幫忙參詳一番。
兩人看過後都覺得這戲本子不錯,就美猴王鬨騰的模樣,確實夠熱鬨的場麵了。
另外三打白骨精的戲本子都寫好了,也不知道昇平署究竟讓多少人一起寫,才能寫得這麼快。
都是做熟了的,戲本子一定下來,角色選好,就能熱熱鬨鬨排練起來了。
除了做戲本子,沐瑤另外也讓蘇家留意民間有沒厲害的兒科醫生。
之前經曆了永璉的事,她感覺太醫院在兒科這方麵有所欠缺。
畢竟太醫院是為貴人們服務的,更多的是為皇帝服務才對,所以在兒科上麵就會少一些。
沐瑤想到自己的兩個兒子還小呢,沒個兒科醫生在,總歸不怎麼安心,早早就寫信給蘇鳴鳳,讓他幫著留意一番。
乾隆那邊她也說了自己的擔心,正好乾隆手裡有蘇家食肆,也能各地打探一下有沒靠譜的兒科醫生在。
沒想到剛過完年,乾隆真接到消息,在南邊有一對父女,卻是相當厲害的兒科醫生,不但救下不少孩子,還救下了難產的孕婦,連忙讓人請上京來。
這對父女,父親有五十了,女兒約莫二十左右。
沐瑤後來一聽,才知道兩人其實不是親父女。
女兒是一戶人家的孕婦因為難產去世了,要下葬的時候放入棺木,稍微動了一下,就生下了這個渾身發紫的女嬰。
想著太不吉利,哪怕隻有一口氣,家裡人還是要扔出去了。
正巧老大夫路過看見,就順手救下,那家人隻說女嬰救活了,他們也是不認的,隻覺得太不吉利,還是克母之女了。
老大夫心裡歎氣,還是把女嬰帶回去努力救了回來,跟著他長大,也學了一手醫術。
兩父女互相合作,救下不少難產的孕婦。
沐瑤知道後倒是奇怪了,若是救下不少人,怎麼就沒名聲在外,還是蘇家食肆裡邊無意探聽出來的?
等她仔細一問,倒是明白了。
父女雖然一起合作,自然是女兒進去看著孕婦,然後把症狀告知在門外的父親,才對症下藥或者用針灸來讓產婦順利生產。
但是一個外姓男子站在產房外,被人知道總歸叫孕婦的名聲有礙,所以孕婦的家裡人是絕不會對外說的,隻道是請了女兒這個年輕穩婆來了。
老大夫也能明白家裡人是想要抱住孕婦的名聲,也就偷偷從後門進,又從後門出去,從頭到尾都沒對外宣揚過。
要不是蘇家食肆裡麵有人提起這對父女來,救過自己的性命,恐怕也就在南邊的人家之間彼此互相私下口口相傳罷了。
沐瑤很清楚如今女子的名聲有多重要,既是理解又覺得可惜。
這對父女救下了多少人,雖然那些人家都十分感激,卻也叫他們二人的名聲沒有外揚,如此大的功德都沒叫太多人知道,著實有些埋汰了人。
老大夫聽了屏風後沐瑤的話,摸著胡子開懷笑道:“草民無愧於心,又救的不是一人性命,這就足夠了。”
他一生不曾成親,隻鑽研醫術,隻因這位老大夫跟養女一樣,生母也是難產而死,落下克母的壞名聲,不得不被趕出家門,幸好被好心的一位赤腳大夫收養,才能平安長大。
所以老大夫也收養了女兒,更希望這世上再沒有所謂克母的孩子存在。
孩子何其無辜,好不容易活下來,卻失去了生母,悲痛之餘連家都失去了,雖是親人,卻是千夫所指。
老大夫雖然也能理解眾人對死亡的害怕,卻更希望這樣的人間悲劇能少一點。
沐瑤對這位老大夫十分敬佩,他既然能救下難產出生隻剩下一口氣的女兒,自然在兒科上妙手回春。
而且女兒還擅長婦科,能夠跟老大夫配合,讓產婦哪怕難產也能母子平安,更是厲害得很。
若是他們父女能留下,正好皇後很快就要到預產期了,也能讓皇後更安全一些。
乾隆早就讓人查探過,這對父女確實救下了不少難產的產婦,對照顧身子虛弱的孩子也很有一手。
哪怕不是十成十,但是起碼八成都救下來,這已經相當厲害了。
於是他開口,讓父女二人破格進入太醫院。
老大夫連忙謝恩,卻說道:“皇上如此恩典,草民願意留下三年,之後卻希望能夠出宮為其他人醫治。”
這話就叫乾隆不太高興了,既然進了宮,怎麼他們還想出去呢?
是宮裡不好,還是覺得留下三年就已經足夠了,宮裡不再需要他們,或者太醫院裡能學的都學會了,沒必要留下的?
見乾隆的臉色沉了下來,沐瑤就問道:“老先生可是想出宮,救下更多難產的婦人?”
畢竟後宮女子是有數的,一年生孩子的也沒幾個人。
但是宮外就不一樣了,可能每天都有產婦會生孩子,十個裡邊很可能有幾個會難產。
老大夫拱拱手道:“正是如此,而且醫術不實踐的話,不進則退。草民這些年遇到不少棘手的問題,有些化解了,有些不曾化解,有些甚至並不算對症,後來琢磨改良後,換了方子,這又救下不少人。”
他的意思很明確,如果一直在宮裡沒有實踐,那麼如果出現新問題的話,自己不曾嘗試過,就不能拿出最好的方子來了。
在宮外則不然,幾乎隔三差五都有難產的產婦,每次還可能出現不一樣的問題。
有些表現差不多,其實解決方法卻是千差萬彆,經驗越多,老大夫認為自己才不會輕易犯錯。
沐瑤對老大夫更是佩服,能對自己如此精益求精,真是活到老學到老了。
而且他並不貪戀太醫院的名聲和地位,隻在乎在太醫院學到的能不能出宮後再救更多的人,極為無私了。
乾隆聽後沉默了一會就道:“也罷,朕隻希望你們以後出宮後不要走遠,能夠隨叫隨到。”
老大夫想救人也就罷了,彆是宮裡想要他救的時候,卻因為太遠而沒救著,那放他出宮就沒有意義了。
聞言,老大夫跟女兒連忙行禮謝恩,此事就這麼定下了。
老大夫姓錢,女兒的名字卻叫三七。
為此沐瑤還挺稀奇的,跟這位三七姑娘聊了聊。
如今也是醫女的錢三七也是無奈道:“每次有人問奴婢的名字,都會忍不住好奇或者發笑。隻是當年父親救下奴婢的時候,手邊正好有一味三七藥材,所以就給奴婢取了這個名字了。”
沐瑤聽得也笑了,幸好錢大夫手邊的是田七,要是一些難聽的中藥名字,那就更坑了。
她記得有兩味中藥的名字特彆難聽,一個叫雞屎藤,一個叫豬屎豆。
彆看名字確實不好聽,當人的名字那是太坑了,但是藥用效果卻很好。
雞屎藤全身都是寶,像腹瀉、中暑、咳嗽、無名腫毒、濕疹、皮炎、跌打損傷等都有效果。
甚至還能做補品,對產後虛弱的婦人食用最是適合,雖然花是臭的,但是做了吃食之後味道卻是清香可口。
另外還能做湯圓、米粉和糖水,是一些地方的傳統小食了。
豬屎豆有散結、清濕熱等作用,而且很好養,河邊經常能看見一大片。
錢三七一聽沐瑤提起這兩個名字,立刻露出苦笑來,又覺得這位純貴妃娘娘果然博學,就連這樣名字奇怪,隻在民間多見的藥材都能熟知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