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煜汀雙手接過徐公公遞給他的聖旨,緩緩從地上站起,在寧煜汀起身後,其餘人也隨著他一同站了起來。
聖旨的分量不算重,但寧煜汀拿在手裡,卻覺得它的分量極重,隻是重的不是聖旨本身,而是聖旨裡的詔意。
他低頭看了看那份聖旨,又抬頭側眸去看離他不遠處的寧婼。
寧婼沒再跪著了,不過她的頭還是微微低著的,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更顯得她細弱婀娜,側臉的麵容精致柔美,眼睫垂斂的模樣溫馴又順從。
一點也不像她的名字——婼,不從。
寧煜汀有幸見過太子幾麵,太子素日裡看著倨傲寡言,沉默少語,性子卻極其霸道強勢,當時他就曾想過,日後的太子妃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才能讓這位傲慢的太子爺軟下心腸,又或是像他和齊婉彤一樣,性格太像,都太偏執孤傲,針鋒相對,至死方休。
然而不得不說,寧陽侯府的姑娘各個生得極美,但唯有寧婼是最容易惹人心憐,叫人忍不住想把她嗬護在手中。
所以太子在她麵前,百煉鋼也化成了繞指柔嗎?
而除了寧煜汀以外,府裡其他人的目光也是怔怔地望著聖旨,臉上愣愣出神的模樣和寧煜汀如出一轍——誰也沒想到,那個府裡從來都是默默無聞,多病孱弱的七姑娘有朝一日竟然能被封為太子妃。
“老奴在這先恭喜寧陽侯了。”徐公公雙手放在身前,笑嗬嗬地對寧煜汀說,“竟然生了這麼一位好女兒。”
“……是、是。”寧煜汀聽了徐公公的話,隻是訥然地點著頭,“多謝徐公公。”
徐公公見狀睨了寧煜汀一眼,隨後又環視了一圈寧陽侯府裡的其餘人,見這些人神色怔忡,錯愕多過於欣喜——甚至於連一點喜悅的神色都難以瞧見,不禁挑起眉梢:家中的小女兒卻做了太子妃,這換做旁人,定然會高興得嘴都合不攏,怎麼到了寧陽侯府這裡,卻是一個人都笑不出來呢?
除非大夥兒覺得寧婼做了太子妃,他們以後會不好過,或者說……他們覺得蕭雲淵就隻能做到太子之位了。
宮裡頭出來的都是人精,徐公公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徐公公是小江後那邊的人,他出宮前還得了蕭雲淵的叮囑,蕭雲淵囑咐他這聖旨務必要當著寧陽侯所有人的麵念出,讓所有人都知道寧婼是他的太子妃。
而蕭雲淵特地下的命令,徐公公哪敢不聽?更何況小江後也囑托過他幾句話。
所以徐公公立刻嗤了聲,臉上雖然仍是帶著笑的,說出口的話卻意味深長,還帶著些寒意,他微微躬身,詢問其他人道:“諸位都不高興嗎?這麼大的喜事怎麼都不笑一笑啊?”
太監尖細的嗓音平時聽著本就有些怪異,更彆說是徐公公這聽上去沒什麼的溫度的話,因此徐公公這話一出口,寧婼就朝他望去,正堂裡其餘人聽了徐公公的話也似大夢醒來一般,即使徐公公的話讓他們很難真情實感的笑出來。但不管是真笑還是假笑,徐公公既然都說話了,那他們自然都是得笑的。
老夫人第一個笑了起來,走到寧婼身邊扶住寧婼的手臂:“婼娘啊,你可真是祖母的好孫女。”
其餘婢女們也紛紛回過神,朝寧婼賀喜道:“恭喜七姑娘!”
寧煜汀勉強扯了扯唇角,臉上的笑容和溫氏一樣難看,更彆說完全笑不出出來的寧妙,她瞪大雙目,不敢置信地望著寧婼,目光裡摻雜著羨妒和嫉恨,還有幾分畏懼——畢竟往後寧婼就是太子妃了,不管蕭雲淵最後能不能登基,隻要他一日不倒,寧婼就是這尊貴的太子妃。
寧妙的母親許氏也不怎麼笑得出來,寧妙被趕回娘家她正在這邊丟臉呢,可隻要一想到寧妙迄今為止依舊是寧陽侯府裡嫁的最好的姑娘,寧妧至今婚事沒著落,寧婼也被她那繼母溫氏攪和的名聲都壞了,婚事恐怕更是艱難就覺得自己的身板依舊能夠挺直。
誰曾想到一封聖旨,竟叫寧婼成了太子妃。
她不懂寧婼這樣的身份,到底是為什麼能被封為太子妃?那可是太子妃啊,府內其他姑娘就算嫁給了皇帝做妃子,身份都不一定比她來的尊貴,誰還能比她嫁的更好呢?
一想到這裡,許氏心裡就酸妒得發疼。
而在場另外一個沒有笑的人就是寧妧。
她望向寧婼的眼神很平靜,出口的祝福話題聽著反而倒是眾人中最真心實意的:“七妹妹,恭喜你。”
所以寧婼也笑了笑,回她一句謝:“多謝五姐姐。”
“這就對了,大喜事就該這麼笑著。”徐公公見大夥兒都笑了起來,唇角也斜斜地勾了下。
不過他這飽含深意的笑容,在走到寧婼跟前對她做拜時又變回了初見時那看不出情緒的微笑:“老奴給寧七姑娘道喜了,等欽天監那邊算好日子,奴就要改口叫您太子妃了。”
寧婼畢竟不是原身,就算是,按照原來的寧婼常年纏綿病榻的樣子,她也未必懂得多少麵對宮裡人的禮節,而寧婼如今學的禮數,隻夠應付日常,平日裡她見客時都是能少說就說,避免多說多錯,所以現在徐公公和她道喜,她也隻是回了個萬福道:“徐公公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