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這幾秒鐘很漫長,夜風吹在身上,覃櫻覺得有點兒冷,為了把戲做真實,她來之前又穿上了跳下泳池那套濕衣服。七月悶熱的氣候下,衣服帶著些微潮意。
“哢噠”一聲,門打開了。
周渡一身白色居家服,見到她神情很平靜,仿佛下午的事不曾發生過,他問道:“覃小姐,有什麼事?”
覃櫻咬唇:“對,對不起。”
“如果是來道歉的,大可不必。”周渡說,“覃小姐做得沒有錯,你對他有救助義務。如果沒有彆的事,覃小姐早點回去。”
她破罐子破摔,垂下頭,喪喪開口:“那個……我和我老公這次鬨得很厲害,他知道我想訴訟離婚了,我不敢回去,他會打死我的。”
半晌沒有回應,覃櫻抬起頭,看見周渡打量著自己。他的目光很涼,比風拂在身上帶來的戰栗感更甚,他似乎極力壓抑著某種情緒,最後冷靜道:“那麼,我幫覃小姐報警。”
在她出聲拒絕前,他一字一頓陳述道:“《反家庭暴力法》第十五條規定,公安機關接到家庭暴力報案後應當及時出警,製止家庭暴力,按照有關規定調查取證,協助受害人就醫、鑒定傷情。其中,像覃小姐這種,麵臨人身安全威脅等危險狀態的,公安機關應當通知並協助民政部門安置到臨時庇護場所、救助管理機構或者福利機構。”
“如果你需要律師幫助,作為一名律師,我負責任地告訴你,”他不容反駁地說,“警方會幫你安排一個不錯的去處。”
覃櫻啞口無言。
千算萬算,忘記碰瓷一名律師本就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麵臨普通男人,他大概率會用讓她去住賓館的理由來拒絕,可周渡連“救助管理機構”都給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眼見他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要撥通電話,覃櫻製止他的動作,悶聲說:“不要律師幫助了。”
周渡頷首,說:“那麼就此彆過。”
他後退一步要關門,覃櫻恨煞了功敗垂成的感覺,她拽住他的衣擺,一雙杏眸努力眨巴出淚水望著他,小聲道:“你可以……作為故人幫幫我嗎?朋友,或者學長也行。就收留我一晚上,我保證明天就走,再也不打擾你。”
他握緊拳頭的手鼓起青筋,情感隱痛彙成洪流,他道:“故人,朋友,學長?覃櫻,六年前是誰說,這一輩子再也不要和我有任何瓜葛。是誰說這輩子再也不想看我一眼,和我說一句話,停留在我身邊哪怕一秒鐘。現在你說,讓我作為故人留下你。你是憑借著什麼如此反反複複,憑借著我對你的……”
最後一句猛然頓住,他臉色難看。
覃櫻聽得驚訝,她當初說的話連她都不記得了,沒想到周渡一字一句記得清清楚楚。記性好是用在這麼小氣的地方嗎!正當她疑惑周渡到底還要說什麼的時候,他突然緘口不言,憑借著他對她的什麼,他倒是說完啊!
“那要不……”覃櫻也沒什麼辦法,揣測周渡的意思,估計是餘恨未消,她唇角抿出一個乖巧的笑渦,商量著對他說,“你放我進去罵回來唄。”
周渡閉了閉眼。他是瘋了,才會和她說這些。
再看向她時,他眼裡多了除卻怒意外的譏笑:“你確定要借住,覃小姐,我是個單身男人。”
覃櫻雖然不解他的態度,卻對這個轉折驚喜萬分:“確定確定,你彆反悔就行!”
他冷冷盯著她。
覃櫻:“那我進來啦?”她試探性地一隻腳踏進門,見周渡沒什麼反應,覃櫻飛快把另一隻腳也帶進來。
“我需要換鞋嗎?”覃櫻問,來之前鞋子也沒敢換乾的,濕-漉-漉走過來,沾了一地灰。她明眸一轉,周渡家以灰色和簡潔的白色商務風為主,進來才發現是複式疊層,一樓是客廳衛生間和開放廚房,二樓看不見,大概率是臥室和書房。
周渡沒理她,從她身邊走過去,當她不存在。噠噠腳步聲響起,他上了二樓。
覃櫻狀似失魂落魄尷尬地在原地站了幾秒,實則內心狂喜根本沒想過還有這麼好的事!
能順利苟進來已經是萬幸中的萬幸,還不用在周律師冷死人的目光下演戲。天底下還有這麼幸福的事嗎,沒有了!
她確保周渡短時間不會下樓以後,迅速拿出手機,哢嚓哢嚓拍了好幾張他家照片。思忖片刻,她再偷偷往上瞄一眼。反手脫下自己上衣和褲子,扔在沙發旁,蹲下胡亂薅了幾下,作成酒後亂X般的視覺效果。
這個過程覃櫻比做賊還緊張,生怕周渡突然下樓,那時候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一切準備就緒,覃櫻爭分奪秒從各個角度哢嚓。拍完照她迅速穿好衣服,加了早早調查清楚的楚安宓微信。
“我知道周渡一個秘密,聽嗎?”
周渡二字在楚安宓那裡無疑是萬能密碼,很快對方通過。覃櫻看了眼頭像,是楚安宓的工作寸照,照片上的女性知性優雅。
“先給你發個我的定位。”她把位置共享發給了楚安宓。
覃櫻彎唇一笑,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破壞“男女主”關係的“惡毒女配”。沒關係,他們狼狽為奸如此相愛,當然不會畏懼偉大愛情中的千難萬險。
那邊說:【你是誰,為什麼會在周渡家裡?】
覃櫻發了幾張照片發給她,附言道:【你說為什麼?】
發送以後覃櫻不再看手機,也不再回信,以楚安宓這種人的疑心病,說得越少她正好腦補得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