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在睿低低一笑,倒是褪去了猙獰,多了兩分柔情:“我很久沒有見過我家小公主了,給她買些禮物吧,彆嚇到了她。”
頂著全城武警的搜索,廖三看見這個男人叼著煙給女兒挑芭比娃娃。想到什麼,他滅了煙,重新拿了一隻娃娃。
他本就英俊,戴著口罩,遮住半邊臉,依舊令不少人側目。他買了小玩具,小蛋糕,還有很多小孩子的用品,甚至在白永搞了一套精致小巧的彆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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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的經曆,讓萌萌渴望陪伴,儘管她才三歲多,就積極地和其他小朋友一同上幼兒園了,並且對此樂此不疲。
這也給了金在睿機會。
幼兒園還在上課,陳老師猶疑地看著眼前黑色襯衫的男人,試圖阻止:“你是誰,不能隨便帶走孩子。”
“我是她父親,要接孩子,讓她母親來談。”
陳老師看著哭得淚汪汪的小姑娘,被金家的保鏢攔下,連忙給關夜雪打電話。
金萌萌被抱到車上,眼淚幾乎沒斷過,哭得直打嗝兒。
金在睿皺著眉,他不會哄孩子,半晌拎起她,讓她坐在自己腿上,輕輕拍她的背:“不認得我了嗎,我是爸爸。”
萌萌隻是哭,一雙眼睛和小兔子一樣,紅彤彤的,不敢說話。
她在害怕他。金在睿看懂了她的眼神,心中一沉,綿綿密密的苦澀讓他胸腔狠狠一痛。
他拿起芭比娃娃,遞給小姑娘:“爸爸給萌萌買的,萌萌喜歡嗎?”
小姑娘眼淚掉進芭比娃娃頭發裡,搖了搖頭。
“不……不要……”她喜歡小熊,不喜歡芭比娃娃,“我要媽媽。”
“媽媽很快就會回家,萌萌耐心等等。”
萌萌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萌萌不要你做爸爸,要顧叔叔做爸爸。”
這句話打破金在睿營造出的所有溫情,連開車的廖三也忍不住手一抖,從後視鏡裡看見了金在睿冷酷的臉。
“二少,二少,孩子不懂事……你彆發脾氣嚇壞了她。”
“我知道。”金在睿啞聲道,他伸手抱住哭泣的萌萌,給她擦眼淚,“彆哭,爸爸很愛你。”
他的討好並沒有取悅到孩子,萌萌傷心又害怕,怕再次過回了從前的日子。
儘管萌萌也慢慢發現,現在的金在睿不一樣了。
他親自給她喂飯,給她穿衣服,哄著她睡覺。
“要媽媽,要顧叔叔。”
金在睿麵無表情,在她軟軟的臉蛋上親了親:“抱歉啊小公主,這裡隻有爸爸。”
小姑娘主謂賓混亂地反駁:“小連哥哥說,你不是爸爸,爸爸會讓騎大馬,會帶出去玩。”
救命呀,夜雪媽媽呢?
然後她看見男人單膝跪下,麵無表情說:“來,騎吧。”
她的小靴子被迫踩在金在睿肩上,從來沒有站得這麼高,沒有興奮,膽子針眼大的小姑娘反而嚇壞了,嗚嗚嗚大哭起來。
他拍了拍她小腿,生硬地哄:“彆哭,以後你要什麼,爸爸給你什麼。”
“萌萌不要,萌萌討厭你,討厭你……”
那一刻,縱然萌萌年紀再小,也覺察到眼前這個作低討好的男人心裡似乎有什麼碎裂了。
她抽泣著,不敢再哭,卻看見一滴淚從他的眼眶裡滑落下來。
他麵無表情,擦去那滴淚。
“你媽媽很快就要來了。”
小孩子不懂一個人歇斯底裡的崩潰,所以他也可以放肆在金萌萌麵前心碎一回。
其實那個時候金在睿也知道,有的東西,已經不屬於他了,哪怕他手段用儘,也什麼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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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夜雪和顧言心急如焚來接金萌萌那一刻,金萌萌哭著在金在睿懷裡睡著了。
他坐在金黃色的歐式沙發上,夏日的陽光灑進來,聽見腳步聲,他回頭看他們,不,或許說,是回頭看關夜雪。
他說:“你過來。”
關夜雪臉色蒼白:“我過來,你彆傷害萌萌。”她看見金在睿的手在萌萌細小的脖子處,她明白,隻要一瞬間,他就能擰斷女兒脖子。
金在睿笑了笑:“我不會傷害她,也不會傷害你。”
等她終於靠近他,他那隻手,放開萌萌,輕輕放在了她的臉上:“夜雪,回家吧。我知錯了,我用一輩子來補償你,好不好?”
“你以為我一直在騙你。”他垂眸,輕輕一笑,“可你從來不傻,若非我真的動了情,你不會嫁給我。你的感覺沒有出錯,一開始,我就動了心。”
“我知道說什麼都晚了,你說我是瘋子也好,人-渣也罷,可這個人-渣,在這世上隻愛你。我不懂得愛一個人,怕你走得難過,不知道為你做些什麼,就去坐了七年牢,希望你開心。”
“我知道你掛心你爸媽,你放心,我有讓人給他們養老,你妹妹想殺我,我也沒有動她。”
“夜雪。”他說,“你知道嗎,從來不是他們打敗了我,真正能讓我輸的,隻有你……”
她的回答,是慘白的臉色,以及插入他胸膛的一把匕首。
廖三震驚道:“二少!”
金在睿怔怔看著關夜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原來知道是我,你反而更恨。”
關夜雪從他懷裡搶過萌萌,瞳孔微顫看著他,幾乎跌坐在地上。她從來不敢想,有人能陰魂不散追她兩輩子。她害怕極了,被傷害,被囚禁、萌萌死亡的恐懼侵襲了她。
所有人的武器都指著關夜雪,等著金在睿一聲令下,他們會把她打成篩子。關夜雪的行為,顧言也沒有預料到。顧言神色冷峻,一時半會兒也不敢上前,就怕激怒金在睿,因為金在睿的手動了。
在安靜如斯的環境中。
他胸膛的血浸濕襯衫,抬起了手。卻沒有下令擊殺她們。他捧住關夜雪的臉,在她側臉上輕輕落下一吻。
很溫柔的吻。
“再見,寶貝。”他說。
或者,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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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秋天,背著小書包放學回家的萌萌,例行悄悄去買兔子小蛋糕。
可是最後一塊賣完了,她失落地看著櫥窗。
卻見另一邊,玻璃那頭,出現一塊兔子小蛋糕,隨後貼上一張蒼白而擠得幾乎快要變形的臉。
他專注地看著她。
萌萌有幾分害怕,卻又平白覺得他無害,她偏了偏頭:“你要送給我吃嗎?”
他微笑搖頭,卻不說話。
萌萌嘟著嘴離開了。
第二天路過那條街,有人攔住她,說:“小公主,有人送了你一家蛋糕店。”
萌萌嘴巴成了一個O形,難以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她有一輩子吃不完的小蛋糕了,可是她長大以後,再也沒人叫她小公主了,誰送給她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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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夜雪人生中,有斷片兒的一夜。
那一晚她完全沒有記憶,一個男人安安靜靜地抱著她,坐在白永的長街。
燈入螢火,滿世界的浪漫。
當年對著神父起誓,他說陪她走過一生,如今她陪他走最後一程,也不算食言。
他看著懷裡的人,笑了笑:“你可真是個倒黴蛋。”
笑著笑著,卻落下了淚。
夜雪,下輩子彆遇見我了。
倘若再遇見,可否來到他的生命裡早一些,這回,他乾乾淨淨地等著你,不再十五歲就手染保姆的鮮血。
換他乖乖地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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塢城日報,著名企業家金在睿因舊傷逝世,年僅三十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