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比我大三歲[七零]);
進了雨季以後,青竹村的天氣就跟川劇特色一樣,時不時變臉。
上一秒還是瓢潑大雨,下一秒烏雲散去,太陽露了出來,曬得人頭暈腦脹,如果此時抬頭看天,眼前就會留下一個特彆明顯的小黑點,要等上好長時間,這個小黑點才會消失。
有時候也會反過來,上一秒還是陽光明媚,緊跟著,風來了,烏雲也來了,轉瞬之間,天地色變,電閃雷鳴,村子裡到處都是急匆匆的腳步聲,大人們著急忙慌的躲雨,小孩子則興奮的在地上的水坑裡跳來跳去,直到大人生氣了,連名帶姓的喊他們,這群身上全是泥點子的小孩才作鳥獸散。
隻是人雖然跑回家了,心卻還在外麵待著,他們心想,一會兒等雨停了,一定要再出來一趟,帶著竹竿和棉花,跟小夥伴一起去釣青蛙。
這時候沒有多少娛樂活動,城市孩子和農村孩子的生活都是一樣匱乏,城裡孩子推鐵環,農村孩子釣青蛙,基本上整個國家,小孩的童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至於楚酒酒,她跟彆的孩子不一樣,她的樂趣都在吃上。
……
這些天來,就跟老天爺非要跟他們作對似的,白天大雨嘩嘩下,等到晚上,月上中天了,雨反而停了,把大家的心勾起來以後,第二天天剛亮,細密的雨點又落了下來,搞得大家哪都不能去,隻能待在自己家裡睡大覺。
好不容易,初七這天白天是個大晴天,楚酒酒睜開眼,看見外麵的陽光以後,她立刻坐起來,啪啪的拍楚紹胳膊。
“爺爺,爺爺!快醒醒,天亮了,今天不下雨,咱們趕緊上山采蘑菇去啊!”
楚紹:“……”
他迷迷糊糊的坐起來,用手指按了按眼球,過了好幾秒,他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走下床,楚紹把窗戶推高,望著外麵穿透雲層的陽光,他判斷了一下現在的時間,一臉麻木的轉回頭,“你知道現在還不到五點鐘嗎?”
八月份四點天就亮了,說現在不到五點都不準確,應該說現在是四點零幾分,遠處的天還是橙色的呢,一看就是太陽才升起來。
楚酒酒一邊熟練的給自己穿鞋,一邊理直氣壯的反問楚紹:“那你知道我有多久沒吃到蘑菇了嗎?”
楚紹:“……”
行吧。
誰讓他是楚酒酒的爺爺呢。
楚紹老爺爺認命的推開門,出去洗了把臉,然後回到屋裡,翻出一直放在角落當籃子用的背簍。蘑菇不等人,早去早摘,要是去晚了,山上全是人,好的蘑菇都被人摘走了,那他們豈不是白去一趟。
因此,楚紹和楚酒酒連早飯都沒吃,一人揪兩根黃瓜,再把最後的黃油餅乾分了,這就算是吃過飯了,楚紹背著背簍,楚酒酒則挎著一個小籃子,走出大門,楚酒酒猛吸一口新鮮空氣,然後飛快的跑向韓家。
楚紹跟著她,在她要咣咣砸門之前,把她攔了下來。
“小點聲,彆人都還睡覺呢。”
楚酒酒一聽,連忙放下拳頭,然後湊近門縫,小聲的對裡麵問:“生義哥,你起了嗎?”
韓生義淺眠,本來沒醒,也被楚酒酒叫醒了。從竹席上坐起來,韓生義揉了揉睡得有些麻的肩膀,他打開門,陽光瞬間灑進來,而跟著陽光一起進來的,還有兩根黃瓜。
韓生義:“……”
楚紹把兩根黃瓜遞到他眼前,沒什麼表情的說道:“她要吃蘑菇。”
就這五個字,除此以外什麼都沒有了,既不解釋為什麼大清早把他叫醒,也不解釋這兩根黃瓜什麼意思,盯著黃瓜看了一秒,韓生義接過來,一邊轉身一邊說:“等一會兒,我找找背簍。”
楚酒酒:“……”
這驚人的默契。
怕中途下雨,楚紹把家裡的紅雨傘也帶上了,韓生義吃著黃瓜,跟在兩人身邊。楚酒酒小嘴一張一合的,幾乎沒有閒著的時候。
“昨天我跟楚紹抓到了好多好多魚,不是在青石河邊上,而是荷塘那裡,現在荷花都謝了,有的荷葉也枯了,楚紹眼睛特彆尖,他能看見水底下有東西遊過去,然後再去拿魚簍撈,就一撈一個準了。小魚我準備都熬成魚湯,大魚一共四條,兩條紅燒,兩條清蒸,生義哥,韓奶奶能幫我嗎?她做的紅燒魚好好吃,比我厲害多了。”
韓生義對她笑了笑,“下山以後你去問她,隻要你問,奶奶一定會答應。”
鄰裡之間的互幫互助韓奶奶從不拒絕,明明是一件很普通的事,但從韓生義嘴裡說出來,就好像楚酒酒很特殊,韓奶奶是因為她,才願意幫這個忙一樣。聽到這話,楚酒酒感覺很開心,往前走的步伐更加輕快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山腳下,這段時間一直下雨,山上的泥土濕潤又鬆軟,踩上去感覺怪怪的,好像踩在蛋糕上,楚酒酒怕摔倒,一路都拽著楚紹的衣角。楚紹在前麵開路,楚酒酒跟著他的腳步,韓生義則在楚酒酒的後麵,防止她一腳踩滑,掉下來。
大山連續幾天沒有人光顧了,樹根上、草叢間、落葉裡,到處都是圓滾滾、胖乎乎的小蘑菇,來到經常長蘑菇的那片區域,楚酒酒興奮的叫了一聲,連忙蹲下來,掰掉那些能吃的,然後裝進自己的小籃子裡。
楚紹以前采過蘑菇,還是張鳳娟教的他,畢竟張鳳娟童年就是在這座山上過的,她離家十幾年,這些知識卻還印在她的腦海裡。
楚酒酒采的蘑菇都在表層,都是最顯眼的那種,楚紹則不斷的翻動落葉,沒一會兒,他背簍裡就鋪了一層的鬆菌,不論個頭還是品種,都比楚酒酒找到的有價值多了。
他們三個人在不同的地方翻找,但相距都不遠,韓生義找到一窩簇擁在一起的蘑菇,看顏色感覺可以吃,但他沒見過這種,於是,他回過頭喊了一聲楚紹。
楚紹過來以後,他指指這堆褐色的蘑菇,“你看這是什麼,能吃嗎?”
楚紹愣了一下,心道真是狗屎運,“能吃,而且特彆好吃,這叫雞樅菌,大家都用來燉湯,就是挖的時候要小心點,你讓開,我來挖吧。”
聽到好吃這倆字,楚酒酒已經竄過來了,她聽過雞樅菌的名字,也吃過從網上買的雞樅醬,但她不知道這種蘑菇本身是長這樣的,楚酒酒蹲下來,跟觀察外星生物一樣,仔仔細細的把這叢蘑菇看了一遍。
“原來這就是雞樅菌啊,燉湯用不了這麼多,剩下的留著就壞了,要不咱們拿回去以後炒了吧?”
楚紹一邊挖,一邊問她:“拿什麼炒?”
楚酒酒摸了摸雞樅菌的頭,自然而然的說道:“怎麼炒都行,有素炒雞樅,還有肉炒雞樅,不過最好吃的辦法是做成油炒雞樅,一百克雞樅菌,一百克油,兩小勺鹽,一大勺乾花椒,一個八角,乾辣椒五六個,用小火慢煎,煎至表麵不再冒泡,即可食用。”
楚紹一開始還認真的聽,聽到後麵,他陷入了沉默,等到楚酒酒說完,他半蹲著轉過頭,“炒一個蘑菇用二兩油,究竟是我敗家,還是你敗家?”
楚酒酒:“……”
他們家每個月總共才能買到二兩油,要是真做了油炒雞樅,他們這個月就不用再吃其他的菜了,被楚紹這麼一說,楚酒酒也想起了這個關節,乾笑一聲,楚酒酒道:“我就這麼一說嘛,素炒,還是素炒更好。”
韓生義正在清理被楚紹挖出來的雞樅菌上的泥土,聽到他們兩個的對話,他不禁笑了一聲。
雞樅難得,他們所在的這個地區,本來就不盛產這種蘑菇,能找到一兩叢,已經很不容易了,更多的還是紅菇、白菇、香菇這些常見的蘑菇,除了蘑菇,一路上看到的果子他們也不放過。楚紹爬上一棵野生的無花果樹,把已經成熟的、沒被蟲子吃的無花果全都摘了下來,好多果子因為下雨,已經掉在地上跟泥和在一起了,楚紹他們算是趕上了一個大早,要是等中午來,這棵樹被彆人發現,就沒他們能吃的了。
野生的無花果一般味道都差點,這棵樹卻不一樣,每個果子都甜到人心裡,楚酒酒隻吃過果園養殖的,還沒吃過這麼甜的,她一連吃了三個,直到楚紹製止她,她還有點戀戀不舍。
“太好吃了,楚紹,咱們留一個埋在院子裡吧,看它能不能再長出一棵無花果樹來。”
楚紹:“你以為種樹和種菜一樣簡單呢,裡麵門道多了去了,種下種子,還要長成樹苗,等成了樹苗,還得等上幾年,才能結出果子,你能等上這麼長時間?”
韓生義:“無花果和彆的樹不一樣,現在種下,明年秋天就能結果了。”
楚酒酒一聽,立刻扭頭看向楚紹。
楚紹不明白,“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韓生義笑了笑,“公社有個陳乾事,他負責發種子和樹苗,我去領的時候,他跟我說的。”
陳乾事,這名字一聽就是專業人士啊!
楚酒酒看向楚紹的眼神更加熱烈,幾乎就是在用眼神說,“爺爺~爺爺~讓我種吧~”
楚紹:“……”
沉默一會兒,楚紹妥協道:“給你留三個,夠了吧?”
楚酒酒:“夠了夠了,一個就夠!”
她一臉的喜滋滋,看的楚紹和韓生義都是一頭霧水,搞不懂她怎麼就這麼自信,認為她種下的果子一定能長成樹苗。
他們不知道,楚酒酒已經把項鏈的功能都摸的一清二楚了,前段時間,她每次去韓家,都要帶上一竹筒的綠豆湯,韓生義察覺不到任何變化,而韓奶奶和韓爺爺,都有身體越來越輕快的感覺。這還是楚酒酒稀釋又稀釋的結果,她怕被人發現異樣,都不敢加大劑量,假如她把項鏈扔水缸裡泡上個三天三夜,再讓韓爺爺把那一缸水都喝了,他的風濕肯定早就好了。
不過要是真的讓韓爺爺喝下一整缸的水,恐怕風濕好的同時,胃下垂的毛病也要找來了。
……
項鏈水能治人的病,也能治植物的病,除非她種的無花果剛種就死了,不然有她每天勤快的澆水,那果子就是想不發芽,都難。
蘑菇喜陰,這片地方被他們三個找完了,楚紹又帶著他們倆轉戰彆的地方。
楚紹之前就喜歡上山,後來又跟著大夥一起上山找張鳳娟,他對這片山熟悉的很,哪的蘑菇多,他最清楚了,而且他找的地方都是彆人不知道的,也不怕有人跟自己搶。
來到新的地方,楚酒酒都能聽到遠處傳來的人聲,那些人就在附近,隻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就是繞不到這邊來。
對於這種現象,楚紹的解釋是,大家的尋路方法都是一樣的,朝水走、朝南走,繞開荊棘、繞開密林。思維有了定勢,這片隱藏在密林後麵的小天地,自然就很難被人發現了。
楚酒酒一臉恍悟的點了點頭,然後麻利的蹲下去,繼續采蘑菇。
他們得趕在中午前回去,肖阿姨還等著她過去幫忙做巧果呢。
楚酒酒采的專注,沒一會兒就離楚紹遠了,而韓生義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消失了,不過楚紹和楚酒酒都不擔心,因為他經常這樣,回來的時候還會帶一些稀奇古怪、彆人都找不到的東西。
楚酒酒找到一個長滿了苔蘚的樹墩,旁邊還有一根腐爛了半截的樹乾,看見這個,楚酒酒立刻小跑過去,踩了一腳濕軟的爛泥,她都顧不上了。因為蘑菇就喜歡長在這種腐木上,一眼看到樹墩上大片的雪白色銀耳,楚酒酒差點樂瘋了。
這可是野生銀耳啊!不僅味道好,營養價值極高,而且還能賣錢,她上回和韓生義在供銷社看到,有人帶著曬好的銀耳乾過去,才一小袋,就賣了好幾塊錢呢!
以前楚酒酒總想著遇到有用的藥材,就帶到鎮上去賣錢,但現在她家不缺錢了,所以楚酒酒打算把這些銀耳都弄下來,帶回去熬粥喝,給自己、楚紹、韓爺爺韓奶奶還有韓生義補身體。
這個樹墩特彆粗,一看就年頭很長了,估計也是因為這樣,它被其他的動物看中,掏空了樹乾,作為自己的棲息之地,而沒了內部的支撐,這棵百年老樹自然也活不了多久了,直到現在,變成一群孢子植物的寄生地。
楚酒酒把每一朵銀耳都完整的摘下來,然後站起身,繞著樹乾走了一整圈,遺憾的是,樹乾上苔蘚太多,沒給蘑菇留下可以生長的餘地,楚酒酒不信邪,又繞了一遍,這回還真讓她找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東西。
在樹乾的頂端,爛木頭裡長出了一朵碩大又油亮的紅褐色蘑菇,上麵的菌蓋比她臉都大,不,比她爺爺臉都大,底下則是細細一條菌柄,還長得歪歪扭扭的。
楚酒酒疑惑的望著這東西,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她伸手摸了摸,感覺還有點硬。
站在樹乾旁邊,楚酒酒托腮,在心裡進行自問三連。
能吃嗎?好吃嗎?燉湯香嗎?
……
她正糾結的時候,遠處,李豔走了過來。她今天也是上山采蘑菇來的,隻是她采到一半,和村裡的大娘鬨了脾氣,她獨自走開,結果迷路了,正心裡發慌的時候,她看見了楚酒酒,也看到了楚酒酒正在看的東西。
好大一朵靈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