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奶奶不發飆則已,一發飆驚人,楚酒酒心?臟都快被她嚇停跳了,害怕的看了一眼韓奶奶,她顫巍巍的舉起?手:“是、是我。”
韓生?義坐在她身?邊,他快速把楚酒酒伸了一半的胳膊拽下?去,然後儘量鎮定的回答:“奶奶,是我,我們考慮不周全,讓您擔心?,是我們的錯。”
主意確實是楚酒酒出的,但更多的細節強化,這都要歸功於韓生?義,反正不管是誰,都沒楚紹的事,他也是被撇出去的一員,此?時看著這倆人被訓,心?裡還有一種你倆也有今天?的隱秘滿足感。
……
韓奶奶倒也不是真的對他們生?氣,她就?是後怕,怕他們萬一出什麼事,自己的後半輩子,就?都要在自責裡度過了。
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韓奶奶一通怒火,足夠震懾他們三?個?好長一段時間?了,
最起?碼在這種心?智尚且不成熟的階段,他們是不敢再做這種事了。韓奶奶訓完了,韓爺爺連忙從床上走下?來,挨個?安慰他們幾個?。
為媽媽報仇,本就?是應當應分的,隻是,既然已經報了仇,以後就?不要再這樣啦,你們還是小孩,就?該快快樂樂的,簡簡單單的,那些複雜的事情,都交給大人去辦就?好了嘛。
楚酒酒安靜的聽著韓爺爺溫言細語,時不時,她還會偷瞄一眼韓奶奶。得虧她隻說了前麵,沒說後麵她跟楚紹一起?去氣瘋周小禾的事。楚酒酒自己都沒想到,她居然也能說出那種話來,字字句句殺人誅心?,活像是電視劇裡的反派。
也是說完那些話,楚酒酒才發現?,原來自己心?裡有那麼多的怨氣。她沒哭,也沒尖叫、咒罵,她一直都很安靜,她默默的做計劃,默默的去設下?圈套。她一直以為,張鳳娟不過是楚紹的母親,是她的太奶奶,她對她的感情,是沒有那麼深的,所以她做這些,都是為了能讓楚紹心?裡好受一點。
而關上門的時候,麵對著間?接害死張鳳娟的罪魁禍首,楚酒酒終於不用再壓製自己了,她把所有的埋怨和怒火,全都對準了周小禾,也許,還夾雜了一點她以前的情緒。
以己度人,她的父母也是因為意外才去世?的,可跟張鳳娟不同,張鳳娟這裡,至少還能找到一個?罪魁禍首,而她父母的事情,她連能責怪的人都找不到。
新的怨氣和舊的怨氣一起?,都在那個?屋子裡,被瘋瘋癲癲的周小禾帶走了。所以從那個?屋子走出來以後,楚酒酒感覺無比的快活,就?像是心?上一直有個?傷口,它化膿、每每牽動?都會疼,可現?在,它好了,膿水不再流出,傷口漸漸的愈合,以後,她再也不會感到疼了。
那天?的話,句句如同詛咒,刻在周小禾的骨子裡,讓她隻要一想起?來,就?會失聲痛哭,她年少認識趙前進,她為他活了半輩子,可以說,他就?是她活著的意義,然而現?在,她人生?的意義被楚酒酒打碎了。她覺得楚酒酒是個?徹頭徹尾的惡魔,她這麼說了,就?一定會這麼做,可實際上,楚酒酒回去睡了
一覺,神清氣爽的醒來以後,她就?把那些話全都扔在了腦後。
前仇舊怨已經了結,而她和楚紹的生?活還在繼續,他們還要走出青竹村、去往更廣闊的世?界呢,誰有功夫跟她死磕呀。
剛被韓爺爺安慰完,楚酒酒又蹬蹬跑過去,抱著韓奶奶的腰,開始安慰韓奶奶,她嘴甜的時候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也不管羞恥不羞恥,韓奶奶被迫聽了一疊聲的我錯啦、韓奶奶你要原諒我、不能不再喜歡我,聽的她臉都僵了,恨不得趕緊把楚酒酒撕開,然後丟出屋子外。
……
甜言蜜語聽多了,本以為韓奶奶會被齁死,誰知道,她竟然耐受力更強了,再麵對楚酒酒的糖衣炮彈,韓奶奶也可以麵不改色的接下?,然後告訴她:“去擺馬紮。”
……
韓奶奶炒了三?菜一湯,再加上買回來的月餅,以及韓爺爺今早上精神勃勃,特意跑到山上摘下?來的水果,五口人高高興興的過了一個?中秋,誰也沒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就?專注在當下?,楚酒酒吃完了飯,又從兜裡掏出今天?買的小蛋糕,給大家一人分了一勺。
小蛋糕八分錢一個?,倒是不貴,就?是這東西,實在太小了,楚紹一口就?能吃一個?,卻還是遷就?著張大嘴,等楚酒酒把勺子遞過來,他抿了一下?,就?把蛋糕咽了下?去,這點東西連塞牙縫都不夠,更彆提嘗嘗是什麼滋味了。
其他人也跟楚紹一樣,明明沒嘗出什麼味道,卻還是捧場的說好吃好吃,就?連楚酒酒,她自己嘗的時候,也沒嘗到具體?的味道,然而聽著大家的誇獎,她居然真的覺得,這蛋糕挺好吃的,比她在現?代的精致蛋糕店裡買的大蛋糕還好吃。
分享完小蛋糕,他們又開始玩遊戲,歡聲笑語源源不斷的從韓家窗戶裡傳出來,隔壁的幾人聽見,心?情各自不同。
肖寧更加想念她的女兒,鄧國元則想起?了自己遠在他鄉的父母,方為平孤家寡人,誰都不想,他隻覺得,供銷社賣的月餅沒有以前學生?送他的好吃,難不成是這邊的供銷社偷工減料了。
而宋朝信,他坐在躺椅上,腳尖點著地,輕輕讓躺椅晃悠起?來,看著高高掛在空
中的月亮,再聽著耳邊傳來的熱鬨聲響,他不禁慢慢的歎了一口氣。
這種日子,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
一過中秋節,氣溫就?跟動?蕩時期的股市一樣,墜崖般往下?降。
楚立強在部隊,他這邊還算熱,所以沒有換上長袖衣服,楚酒酒送他的東西裡,他把銀耳熬成湯,喝了幾天?,還彆說,這銀耳味道好,效果也好,這才幾天?啊,以前他每晚睡覺不停的咳,現?在,咳嗽好了,連身?體?都感覺比以前有活力了。
楚立強不禁感歎,青竹村真是個?好地方,能養出他媳婦這麼鐘靈毓秀的女人,還能養出自帶強身?健體?功效的銀耳來。本來他想著,野生?靈芝這麼稀有的東西,還是留著,以後送上級送領導也拿得出手,現?在,他有點不舍得了,這麼好的東西,想買都買不到,還是彆送了,留著給自家人吃更好。
楚立強這段時間?,一直在尋找機會,跟上麵的首長見上一見,他的老?首長太忙,而且周圍好幾個?作戰部隊,他一時半會兒根本見不到他,再說了,他是個?有手有腳的成年人,總不能什麼事都去找老?首長辦,憑他自己的本事,想離開二連,又不是沒可能。
隻是他要做的低調一些,不能讓彆人一眼就?看出來,他是為了升遷,才故意接近。
楚酒酒在她的信紙上寫了豬油拌飯的做法,這些日子,楚立強隔上幾天?,就?會親自去一趟食堂,打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米飯,然後按照楚酒酒說的,做一碗香噴噴的豬油拌飯。
每一次楚立強這麼做,都把周圍的戰士香到無法忍受,有人厚著臉皮找他要,但因為楚酒酒在信紙裡用了好幾個?驚歎號,強烈要求他一定要自己吃,再加上楚立強也確實不想分享,就?都是婉拒了。
然而今天?不一樣。
楚立強正在這邊思考怎麼接近師部的首長們,他無意識的攪動?著米飯,突然,旁邊傳來小孩子的哭聲。
“嗚嗚嗚,我要吃,我要吃嘛!”
這小孩今年才三?歲,平時他沒有這麼淘氣,但今天?,他生?病了,高燒不止,他媽媽帶他去衛生?所打了針,然後又馬不停蹄的來到最近的食
堂,想給他打一碗熱湯,再來點肉,給他補補身?體?。
誰知道,剛走進來,小孩聞到了楚立強那邊的香味,立刻哭鬨著要吃,他媽媽尷尬的哄了半天?,見一點用沒有,她隻好抱著孩子走過去。
“您好,那個?,我能問一下?,您現?在吃的這是什麼嗎?”
楚立強抬起?頭,看見對麵的女人,他稍微停頓了一秒,然後才想起?她是誰。
這不是司令部王處長的愛人嗎?
楚立強溫和的笑起?來,“嫂子,你怎麼親自過來了,這是你家小兒子吧,臉這麼紅,是不是病了?”
其實王處長的愛人根本不認識楚立強是誰,但一聽他這麼熟絡的語氣,她也跟著無奈的笑,“是啊,這不是最近換季,又感冒了,還發燒,昨天?燒了一晚上,差點嚇死我。說來也是不好意思,他非鬨著要吃你這邊的東西,你這是啥呀,我去給他買一份。”
楚立強:“這個?,嫂子你買不到,這是……”
頓了頓,楚立強繼續說道:“我家裡人給我寄來的豬油,我以前吃豬油都是用來炒菜,這還是第一回用來拌飯,這樣,嫂子你把這份拿走,孩子病成這樣,就?得吃點好的,不過,他感冒了,不能吃這麼大的油腥吧?”
王處長的愛人連忙解釋,“沒事!大夫說了,孩子想吃什麼就?讓他吃什麼,他不咳嗽,也沒太嚴重的症狀,多吃肉,身?體?還好得快呢!你這罐豬油,花了不少錢吧,這樣,我給你……”
說著,她放下?孩子就?要掏錢,楚立強自然不會讓她掏,他直接把玻璃罐送給了她。罐子裡還剩下?一半,王處長的愛人見他不收錢,有些為難,卻又很是高興,跟楚立強多聊了一會兒,話裡話外,楚立強一直在貶低豬油的價錢,卻還要強調它做法的稀有,這樣,既能讓王處長的愛人記住他的人情,又不會讓她太警惕,不敢收下?這個?玻璃罐。
聊完了,王處長的愛人高高興興的走了,楚立強心?裡也挺高興,因為她剛剛說了,以後缺什麼就?去她那拿,一個?人在部隊不容易,戰友之間?就?該互相幫襯。
隻要有一個?機會,楚立強就?會緊緊的抓住,沒兩天?,他
跟王處長的愛人關係更好了,連他家小兒子,都喜歡上這個?姓楚的叔叔。又沒兩天?,他跟王處長認識了,兩人聊起?各自的參軍經曆,聊的十分愉快。
九月底,楚立強聽說師部需要有人幫忙,他跟王處長提了一下?,既沒送禮也沒打感情牌,不過他覺得,這個?位置對他而言,已經是十拿九穩了。
情況一直都在變好,孩子那邊,每月兩封信,信裡說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從那些小事裡,他能想象出楚紹和楚酒酒如今的生?活,有一點小煩惱,卻又格外的安逸。
這樣就?很好了。
楚立強每次收到信,都會麵帶微笑的看完,而這一次,把信收起?來以後,他想了一會兒,拿出新的信封,卻不是給楚紹他們寫的。
他這裡的情況穩定了,也許,他該聯係一下?其他的家人。
當初他跟人暗裡競爭,埋下?了矛盾,所以後來他一看情況不對,立刻就?讓張鳳娟帶著楚紹離開了,而他猜的也沒錯,一得到機會,對方就?要拚命的打壓他,因此?,在整個?楚家,他是第一個?遭殃的人。
那時候妻兒都走了,他被送到監獄待了一段時間?,完全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楚家又是什麼樣的情況。不過看自己的處境就?知道,他們肯定過的也不好。
來到這個?部隊以後,楚立強從老?首長那裡得知,他父親如今被下?放到一個?貧困的地區,他的司令位置被擼了,但還沒到最嚴重的地步,他如今是一個?服裝廠的廠長,跟工人們一起?勞動?,雖說沒有以前過的滋潤,至少生?活上還過得去。
至於他其他的家人,都還在首都,老?首長知道的也不多,隻知道他們沒事,相比其他家族而言,他們楚家算是比較幸運的了。
父親在那麼遙遠的地方,楚立強不知道他的具體?地址,沒法聯係上他,而首都的那些家人,倒是可以試著聯係一下?。
說起?那些家人,楚立強對他們的感情比較複雜,他倒不是有多想念他們,隻是,楚紹和楚酒酒如今還在青竹村的鄉下?,他們連學習,都要偷偷摸摸的在牛棚裡進行,雖然楚立強覺得,他們這樣平平安安的也挺好,
但要是真的有可以讓他們回到首都的機會,那楚立強還是希望,可以讓他們儘早回去。
他聯係那邊的家人,就?是為了這個?,不過,他沒有一上來就?在信裡說這些,而是先寫了一封信過去,探探他們的口風。
楚立強的父親叫楚興華,他一輩子娶了兩個?女人,生?了三?個?兒子,大兒子就?是楚立強,而二兒子和三?兒子,都是他續娶的夫人生?的,老?二楚立軍,早些年出國了,後來一直沒回來,想也知道,他不敢回來,所以楚立強沒想過聯係他,他寫信的對象是老?三?,楚立地。
楚立強跟老?三?並不親近,但現?在也是沒辦法,好歹老?三?是他的弟弟,多說些好話,興許他能幫他這個?忙。
寫了一封問候信過去,楚立強把它投進信箱,估算了一下?從他這到首都的距離,最晚一個?月,回信就?該來了。而實際上,這封信到的比楚立強估算的更早。
才十天?,這封信就?到了首都,郵遞員把信送到各家樓下?的信報箱裡,以前偌大的楚家,現?在房子被收走,隻能住在一間?筒子樓裡,一家五口擠在兩個?小房間?中,本來生?活的烏煙瘴氣,但自從七月份,楚立地的大女兒摔了一跤,病了好幾天?以後,他家的日子竟然莫名其妙的蒸蒸日上起?來。
楚立地的大女兒叫楚月,今天?放假,她從學校回來的早,看見郵遞員往自家的信箱放了一封信,她覺得好奇,就?偷偷跑到奶奶的屋子裡,拿走了信箱的鑰匙,來到樓下?,她打開信箱,小手夠到裡麵的信封,拿出來一看,楚月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寄信人的名字。
楚立強。
這個?人……好像是她的大伯吧?
讓她想想,她對這個?大伯一直都沒什麼印象,他不是很早就?死了嗎,死在西南部隊裡,對了,這封信也是從西南部隊過來的,看來他這時候還活著。
楚月皺眉,四下?看看,發現?沒人,她直接把信拆開,自己讀了一遍。
楚月如今年紀比楚酒酒都小,她才8歲,卻可以毫無壓力的一封信件,發現?這裡麵都是問候語,沒什麼重要的事情,楚月放下?信,又仔細回憶
了一遍,發現?這個?大伯是真的一點用都沒有。
早早就?死了,死的時候才是一個?連級乾部,手裡什麼都沒有,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她奶奶收到部隊寄來的楚立強遺物,發現?裡麵隻有幾塊錢,她奶奶立刻罵了一聲窮鬼。
楚月不禁鄙夷起?來,這種人就?算寫信,也是過來打秋風的,這回跟以前不一樣,她可是要帶著她們家飛黃騰達的,她可不想讓這種人來占自家的便宜。
想到這,楚月把信刷刷撕成好幾片,然後隨手扔到了樓下?的垃圾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