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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河邊,楚酒酒張望了半天,也沒再看見李豔的身影。

她心裡疑慮重重,正納悶的時候,一隻?濕漉漉的手拍上了她的腦瓜頂。

“看什麼呢?”

楚酒酒嚇一跳,立刻原地蹦起?來,在?半空中的時候,她還靈活的轉了個身,落地以後,她繃緊身體,警惕的看著?來人。

楚紹扛著?三?根完整的蓮藕,挑了挑眉,“原來你?還會雜技啊,再來一個。”

楚酒酒:“……”

來你?個頭。

楚酒酒顧不上介意楚紹又取笑她,她指著?李豔離開的方向說:“剛才陳三?柱跟李豔在?這裡聊天,陳三?柱把自己的手帕給李豔了,還讓她擦眼淚,他怎麼這麼好心,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呀。”

楚紹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皺了皺眉,他把肩頭的蓮藕往上提了一點,然後無所謂的說道?:“管他們呢,陳三?柱每天在?村裡瞎晃,勾搭完這個,又去勾搭那一個,大家都見怪不怪了,李知青是知青,她比你?懂得多,你?就彆操心他們的事?了。”

說完,楚紹扛著?蓮藕又往前走了幾步,“我先把蓮藕放家裡去,你?身上帶錢了嗎,去公社門口打?半斤醋,家裡的醋就剩一個底了。”

楚酒酒一聽,連忙翻自己的衣服兜,翻出那個碎布拚成的小錢袋,楚酒酒打?開看了一眼,數出六個一分錢出來,她剛掂到手裡,楚紹又提醒她,“彆從家裡拿瓶子了,去那買一個,家裡一直都缺一個瓶子。”

楚酒酒頓了頓,這次,她從錢袋裡直接掏出了一張一毛的零票。

醋不貴,一斤一毛二,而尋常人家,一斤醋能吃上一個月,但醋瓶是玻璃做的,一個瓶子就是一毛錢,所以當地人每回需要再買醋和醬油了,都是拿自己家的瓶子去打?。

原本隻?要六分錢的話,楚酒酒可以豪氣衝天的說,她掏了。但一聽說還得買瓶子,楚酒酒就變得摳門起?來,“等我買回來,你?給報銷嗎?”

楚紹默默瞅了她一眼,然後回答:“報。”

楚酒酒這才笑起?來,“那我去啦!”

說完,她風風火火的跑向公社,什麼李豔、什

麼陳三?柱,全都被她忘到腦後去了。

公社旁邊有?個小供銷社,賣日常的生活用品,以及各個村子收上來的蔬菜,楚酒酒之前替楚紹跑過一次腿,這次她又來了,站在?公社外麵,看著?幾個貨架上擺出來的水靈靈的蔬菜們,楚酒酒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跑進店裡。

鎮上有?好幾個公社,一個公社下麵又管轄著?三?到五個村子,不是所有?人都方便到鎮上去,所以每個公社裡,還會配備上一些供應老百姓日常生活的設備和店麵。比如隻?賣油鹽醬醋等消耗品的小供銷社,以及如今實用性很大的郵筒,還有?化肥種子一應俱全的農用供應站。

因為這裡的供銷社不大,裡麵總共就兩個售貨員,她們的態度也比鎮上好多了,不至於笑臉相迎,但最起?碼不會再惡聲惡氣。

現在?是下午,供銷社裡沒什麼人,楚酒酒指著?外麵的貨架問:“阿姨,胡蘿卜多少錢?”

現在?這年頭,小孩出來幫父母跑腿的太?多了,售貨員見怪不怪,她回答:“四分錢一斤,娃子,你?們家要吃蘿卜,不如買那種大紅蘿卜,一分五一斤,跟白菜一個價。”

楚酒酒搖了搖頭:“大紅蘿卜做丸子好吃,可是我不會呀,還是買胡蘿卜吧,阿姨,麻煩您給我挑兩個甜的。”

小孩有?禮貌,大家都喜歡,本來售貨員是不幫忙挑菜的,但看她態度這麼好,她就走出來,幫忙挑了兩個,放到稱上,還不到半斤,售貨員給她抹了個零,一分錢就賣給她了。

拽著?胡蘿卜上麵的秧子,楚酒酒繼續問:“阿姨,你?這裡有?糯米嗎?我買二兩就夠啦,對?了對?了,還有?醋,我要買半斤醋,再買一個瓶子。”

好家夥,看見菜以後,她滿腦子都是菜譜,差點把楚紹交給她的正事?忘了。

半斤胡蘿卜花了一分,二兩糯米花了四分,再加上醋跟瓶子,楚酒酒來了一趟供銷社,小錢袋頓時癟下去一半,零票都沒了,就剩下七個可憐的一分錢躺在?裡麵。

真是淒淒慘慘戚戚呀。

……

不過想到今晚上可以吃好吃的了,楚酒酒的心情又飛揚起?來。

她出了供銷社,就要往回跑,韓生義

?恰好從公社走出來,看見她,連忙叫了一聲:“酒酒!”

韓生義?拿著?兩包種子,菜地又要種新菜了,他身邊還有?兩個男人,一個是負責分發種子、也是負責養雞苗的陳乾事?,另一個則是附近村莊的村部乾部。

楚酒酒聽到喊聲,她轉過頭,卻沒動彈,韓生義?對?身邊的陳乾事?說了一聲:“陳乾事?,我看見我妹妹了,我就先走了。”

陳乾事?聽見以後,草草的對?他擺了擺手。

陳乾事?這人,雖說愛占小便宜,有?時候還不把上麵的規定當回事?,但本質上來說,他是個挺不錯的人,他今天態度這麼不耐煩,不是對?韓生義?,而是對?他身邊的那個男人。

韓生義?跑過來的時候,楚酒酒還能聽見他們倆在?那爭論?。

“每個村分種子都是按畝來的,你?們村又沒憑空多出幾塊菜地,我憑啥要多給你?們種子啊,沒有?地,你?把種子拿回去乾啥,彆是炒了吃了吧!”

“陳乾事?,你?這是咋說的,現在?誰不知道?,我們徐家灣都要出大力氣,平時糧食不夠吃,可不就得多種菜,彆的村哪個像我們村一樣,全村人都在?給國家做貢獻啊,你?不能累著?我們,還不讓我們吃飽吧!”

韓生義?跑到楚酒酒身邊,習慣性的伸出手,把她手裡的醋瓶和胡蘿卜接了過來,那二兩糯米,楚酒酒用自己的小手帕兜著?,這手帕買來沒多久,楚酒酒是個愛乾淨的人,沒事?就跑去洗手,洗完了再拿毛巾擦乾淨。她用手帕的時候並不多,多半情況下,這手帕放口袋裡,都是個擺設。

今天倒是派上大用場了,楚酒酒把手帕的四個角打?成了結,然後用自己的食指勾著?,假裝這是一個小包袱。

韓生義?:“楚紹讓你?過來買菜?蓮藕不是分完了嗎,他自己怎麼不來。”

楚酒酒:“剛分完,他把蓮藕扛回家了,生義?哥,那是誰呀?”

她跟著?韓生義?往前走,腦袋卻一個勁的往後轉,恨不得自己是貓頭鷹,這樣看熱鬨就沒那麼吃力了。

韓生義?也回頭看了一眼,等走遠一點,他才低聲說道?:“胖的那個是陳乾事?,瘦的那個是徐

家灣的會計,姓徐。”

古時候人類以氏族群居,青竹村多數都是姓陳的人,而徐家灣,自然多數都是姓徐的人。楚酒酒以前聽三?嬸說起?過徐家灣,但三?嬸介紹的時候,隻?說徐家灣的人都不怎麼樣,就這麼一下子帶過了。

當時她就想問,為什麼說徐家灣的人都不怎麼樣,這不是地圖炮嗎?但那時候她跟三?嬸沒有?那麼熟,為了能讓三?嬸喜歡她、多照顧自己家一些,她還要在?三?嬸麵前裝乖巧,於是,她便沒問出來。

現在?對?著?韓生義?,她就不需要那麼小心了。

“徐家灣怎麼啦,為什麼那個會計要說他們村全村人都在?給國家做貢獻,咱們青竹村不也是這樣的嗎?大家辛辛苦苦種地,交公糧,這就不叫給國家做貢獻啦?”

韓生義?:“徐家灣是修大壩的主要地點,咱們鎮的大壩工程就設立在?徐家灣,自從開始修大壩,他們村的人就都被召集過去當工人了,雖然不是正式工人,但臨時的工人也是有?工資的,他們不用再種地,腰杆也就比平時硬了一些。”

楚酒酒恍悟,“所以他們這是飄了。”

韓生義?費解的想了一會兒,終於憑著?強大的理解能力,明?白飄了是什麼意思,他點點頭,“對?,就是飄了。”

徐家灣這屬於是走了狗屎運,誰讓大壩就修在?他們村了,可大壩總有?修好的那一天,等修完以後,他們村的人還是要回去種地呀,工程的負責人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帶回去,到那時候,他們不就要被打?回原形了嗎?

楚酒酒總算明?白三?嬸為什麼說徐家灣的人都不怎麼樣了,沒人喜歡愛炫耀的人,喜歡炫耀的,永遠都是話最多的,也最容易被人注意到,以至於久而久之,就給大家形成了一個印象,徐家灣的人都喜歡炫耀,明?明?也有?低調的徐家灣村民?,隻?是大家根本注意不到。

咦,這是不是宋爺爺之前說過的,伯克鬆悖論??

最開始的時候,給三?個孩子講課的隻?有?肖寧、鄧國元和方為平,其他人因為覺得自己不是教授,如果講課,那就是誤人子弟,所以都不怎麼敢開口,後來,慢慢看著?孩子

們跟肖寧等人一邊上課一邊提問,大家才發現,這三?個孩子的智商都比一般孩子要高,而且各自有?各自擅長的領域。

韓生義?是全科天才,不論?學什麼都能學的特彆好,但多觀察一陣,就會發現他最擅長的還是文學;楚紹對?文學一竅不通,屬於考試必定不及格的類型,但他對?物?理和化學很感?興趣,鄧國元還開玩笑地說,如果有?機會,他以後一定是個實驗物?理學家,或者實驗化學家。

至於楚酒酒,她最強的當然是逆天記憶力,她也擅長全科,但不是韓生義?那種包含數理化的全科,她喜歡聽知識,喜歡收集知識,尤其喜歡收集那些冷門的、彆人都不知道?、有?些還不屑於知道?的知識,然後,她會自己把它?們整合到一起?,在?她的大腦裡,形成自有?的一套理論?、或一套百科。

沒人可以對?點播天才說不,韓爺爺一開始隻?是教他們練字,後來就開始教他們馬克思主義?,再後來,連為人處世都教了,隻?不過,他一說起?他的那套行為哲學,韓奶奶就會橫插一腳進來,先貶低他,再說自己的那一套。

韓爺爺教授的都是他活了這一輩子的經驗,而宋朝信,他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哲學愛好者,楚酒酒是在?心裡這麼給他蓋章定論?的,因為宋朝信沒有?哲學的博士學位,所以楚酒酒覺得,他應該還算不上是個哲學家。

彆人是逮著?三?個孩子一起?教,隻?有?宋朝信,他喜歡逮著?楚酒酒一個人教,還總是對?她說一些奇奇怪怪的,她現在?都理解不了的話。

比如上周,楚酒酒去方為平的屋子上課,中間方為平鬨肚子,給他們加了幾分鐘的課間休息,楚酒酒走到外麵呼吸新鮮空氣,宋朝信看見了,突然把她叫到身邊來,然後慈眉善目的問她:“酒酒記得這麼多事?,累不累啊?”

楚酒酒眨眨眼,乖乖巧巧的回答:“不累呀。”

宋朝信又問:“那酒酒喜歡自己能記得這麼多事?情嗎?”

楚酒酒想了想,“我不知道?呀,必須要喜歡,或者不喜歡嗎?”

宋朝信:“哈哈,這個問題,你?問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

答。隻?不過,每個人對?自己都有?一些滿意和不滿意的地方,比如,女人總是嫌自己不夠漂亮,男人又總是嫌自己不夠強壯。”

楚酒酒:“喔,那我嫌自己不夠高,楚紹總說我還能再長,可是他也說我家的大黃能長四斤重,可這都多久了,大黃還是一斤多。”

宋朝信努力回想一會兒,這才想起?來,她嘴裡的大黃是一隻?母雞,默了默,宋朝信又把話題扯了回去,“身高的事?兒,誰也說不準。但你?的記憶力,很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變了,酒酒,你?怕不怕?”

楚酒酒感?覺很奇怪,“為什麼要怕?”

宋朝信也感?覺很奇怪,為什麼不怕?

他直起?腰,說的儘量簡潔明?了,“每一天的每一分每一秒,發生過什麼,聽到了什麼,你?都記得清清楚楚,而生活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包含了酸甜苦辣鹹,什麼滋味都有?,你?記得住甜,自然也記得住鹹。我一直認為,遺忘對?人類來說,是最公平、也最廉價的一種保護機製,有?些人,有?些事?,忘掉才是最好的,不然的話,那些不好的、痛苦的畫麵,就總是在?你?腦中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播放,想想就覺得很頭疼,不是嗎?”

宋朝信望著?楚酒酒,想從她臉上看出一點同病相憐來,很可惜,楚酒酒一臉茫然,完全沒法跟他共情。

楚酒酒皺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道?:“鹹是會哭的意思嗎?我經常哭,楚紹說我哭的太?多了,林黛玉都沒我這麼能哭。”

宋朝信:“……”

歪了歪頭,楚酒酒又說:“可是,為什麼要回憶哭鼻子的事?情呢?明?知道?那些事?情會讓自己不高興,那就不要回憶了嘛。”

宋朝信笑了笑,說起?來輕鬆,但真正能做到的,恐怕沒幾個人。

“酒酒平時都回憶什麼呢?”

楚酒酒唔了一聲:“我平時不回憶。”

宋朝信愣住,“一點都不回憶?”

楚酒酒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驚訝,“對?呀,一點都不回憶。”

以前她也有?愛回憶的毛病,後來楚紹勒令禁止了,楚酒酒就沒再想過以前的事?,除非碰到什麼東西,以前的記憶自動跳出來

,那可不關她事?,她隻?是就這麼想到了而已,不是故意要想起?來的。

不過,說到這,她就有?點明?白宋朝信這些問題的意思了,往宋朝信腿邊走了一步,跟他離得更近,楚酒酒仰頭望著?宋朝信,眼睛裡裝滿了不解:“既然都知道?是會讓自己哭鼻子的事?情了,那為什麼還要回憶呢?生活是往前走的,時間永遠順時針,除非表壞掉了,不然肯定不會逆著?轉,河流和時間都在?推著?我們往前跑,為什麼還要回頭呀?哪怕回頭一輩子,不是也回不到以前了嗎?”

宋朝信:“以前有?很多好東西、好玩具,再也拿不到了,不覺得可惜嗎?”

楚酒酒:“以後也有?很多好東西、好玩具,要是為了以前,把以後都錯過了,那才是真可惜呢,既然我擁有?過,那我就要擁有?過的更多!”

這句話,楚酒酒說的時候挺直了胸膛,看上去十分誌在?必得,宋朝信看著?她,過了兩秒,突然大笑起?來。

楚酒酒被他笑的心慌慌,總感?覺他是哪裡出問題了,宋朝信也沒跟她解釋,隻?是站起?來,一通揉亂了她的頭發,“酒酒,你?以後肯定是個特彆厲害的人,等你?發達了,可彆忘了你?宋爺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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