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紹:“…………”
楚酒酒也是個半吊子,她道聽?途說,說出的話跟恐怖片一樣,實際上,溫秀薇死於?不熟練的麻醉,往好處看,她至少沒受到痛苦。
楚紹聽?的眉頭緊緊的擰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那你剛才看見?的她,臉上沒有燒傷?”
“沒有!可漂亮了!爺爺你可真是幸運。”
說到最?後一句,楚酒酒的語氣都有點?嫉妒了。
楚紹:“……”
你一個女孩,有什麼好嫉妒的。
沒聽?到楚酒酒說這些之?前,楚紹十分害怕看見?溫秀薇,這是青春期男孩的正?常反應,喜歡和害怕總是一起來的。在楚酒酒出現以後,他?已經逐漸接受了溫秀薇會是他?未來妻子的事實,沒見?麵的時候,他?就已經對她有了好感,但他?不懂什麼是喜歡,就把這種?有點?興奮的心情,自動處理成了大腦在對他?進行報警。
可聽?完了楚酒酒的話,尤其聽?到,溫秀薇隻是為了能讓自己的臉不再那麼難看,就丟了一條命以後,他?心裡感覺沉甸甸的。
溫秀薇,秀薇。聽?名字,他?總以為這是一個知書達理、生活在小康之?家的溫柔女孩子,卻沒想到,她的人生也這麼坎坷。
現在,楚酒酒把她誇的越漂亮,那受了傷之?後的她,便是越絕望。
“你知不知道她的臉是怎麼受傷的。”楚紹問?。
楚酒酒一愣,撓了撓頭,她回?答道:“這個,我爸爸沒說過,他?可能也不知道吧。”
楚酒酒不知道的是,不僅她爸爸不知道,就連她爺爺楚紹,也不知道。這件事是溫秀薇心裡一輩子的痛,她誰都沒告訴過,如果彆人問?起來,她就說是意外,再問?是什麼意外,她就會跟人家翻臉
。
成年後的溫秀薇遠沒有現在溫順,她孤僻、開不起任何?玩笑,也就是對著楚紹的時候,她願意笑一下。不跟任何?人打交道,討厭彆人盯著她的臉看,隻要?出門就戴帽子和紗巾,誰也看不出來,她曾經是個那麼漂亮的女孩,連某些明星都比不上她。
楚紹不說話了,楚酒酒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沉默一會兒,楚酒酒忍不住提議:“爺爺,咱們把奶奶接過來吧?”
楚紹抬起頭,盯著她不吭聲。
楚酒酒繼續說:“咱們把奶奶接過來,你跟我一起,隨時隨地的保護她,她就不會再受傷了呀,而且咱們是一家人,本來就該住在一起的。”
楚紹:“把她接過來,你準備怎麼介紹自己。奶奶你好,我是你來自幾十年後的孫女,我沒瘋,我是正?常人,這麼介紹嗎?”
楚酒酒:“……”
“我當初叫了你爺爺,你不就相?信我了,”楚酒酒小聲反駁道,“那奶奶也是有可能相?信我的啊。”
楚紹:“行,就算她可能相?信你,但還有一個問?題。她是知青,組織把她派到哪個村子,她就必須在那個村子裡待著,如果私自離開,她就會被送到勞改農場,就這樣,你還想讓她住到咱們家來?”
楚酒酒吃驚的張大嘴巴:“這麼嚴重!”
楚紹:“你以為呢?”
楚酒酒:“我……我以為是可以隨便離開的啊,李豔她不就離開了。”
楚紹:“李豔是去鎮上工作了,有工作,她就能被調走,你要?是也能給溫秀薇找個工作,她也能離開,但不管去哪,她都肯定來不了青竹村。”
楚酒酒沉默片刻,楚紹以為她被自己說服了,誰知下一秒,她堅定的一捶床板,“那好吧,隻剩一個辦法了,咱們搬到奶奶住的村子去!”
楚紹:“…………”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楚紹風涼的笑了一聲,“你說搬就搬,你一個青竹村的人,憑什麼住到彆的村子裡去?”
楚酒酒:“我……”
楚紹:“你不掙工分,也不乾農活,又沒大人帶著,人家憑什麼接收你?”
楚酒酒:“我……”
楚紹:“去彆的村子以後,你住哪,農村沒有租房的,買房子你得
有當地的戶口?,還是你準備就住到山上去,再當一回?白毛女?”
楚酒酒:“……那你說怎麼辦,咱們不能搬過去,奶奶也不能搬過來,難道就這麼兩?地分居呀!”
楚紹忽視了她的用詞,剛才他?還能說會道,一說起解決的辦法,他?跟楚酒酒一樣,沉默半晌,然後開口?:“再說吧,讓我想想。”
楚紹這一想,連續兩?天?都沒想出來什麼好辦法,而溫秀薇的大名,以一種?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勢頭,迅速傳遍了附近的幾個村子。
楚酒酒從村裡人那得知,溫秀薇是徐家灣的知青,徐家灣原本有三個知青,兩?女一男,現在又來了兩?個女的,其中一個還這麼漂亮,大家不禁感慨,徐家灣到底什麼運氣啊。
聊天?的人不太痛快,“羅知青就夠好看了,人還好,現在又來一個更好看的,全都分給徐家灣了,我都懷疑是不是徐家灣搞了什麼小動作,所以上麵的領導把好看的女知青都給了他?們。”
另一人勸他?:“誰說的,咱們這的李知青不是也挺好看。”
那人撇嘴:“好看是好看,但李知青太難伺候了,還是羅知青好,我聽?說,羅知青現在是徐家灣的小學老師,有孩子上不起學,還是她幫忙掏的學費呢。”
楚酒酒在一旁看似拔草玩,實際是偷聽?,她不知道羅知青是誰,她隻注意到溫秀薇如今就在徐家灣。
家裡的楚紹死活不說出個解決的辦法來,楚酒酒懷疑他?是在拖延,可她等不下去了,她恨不得現在就能看見?溫秀薇,然後跟她說上幾句話。
韓生義在她身邊待著,這兩?天?,他?也聽?說了溫秀薇的名字,不過他?能記住這個名字,是因為村裡的女人們都在說,溫秀薇長得跟楚酒酒特彆像,男人們不夠細心,發現不了這一點?,他?們看溫秀薇的時候,光看她有多?好看了,哪還會注意她跟一個小孩像不像。
韓生義把這句話放到心上,再想起前兩?天?聽?到的楚紹和楚酒酒吵架,以及這兩?天?楚酒酒一看就心神不寧的模樣,他?不禁也好奇起來。
這個溫秀薇,到底是什麼人?
從兩?個男人身邊走開,楚酒酒一
邊走在小路上,一邊揪手裡的葉子。
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停下,扭頭跟韓生義說:“生義哥,我想去徐家灣。”
韓生義了然的看著她,“你想去看溫知青?”
發現韓生義已經知道了,楚酒酒不禁乾笑一聲,“那個,村裡人都說我跟她像嘛,所以我想去看看。”
徐家灣距離青竹村不太遠,走著去,大概四十分鐘就到了,現在天?還早,韓生義笑了笑,“好,我跟你一起去。”
如果隻有楚酒酒一個人,她還真不敢獨自跑這麼遠的路,有人販子那一出以後,她總怕自己半路上就被人給賣了。現在好了,楚紹不跟她去,還有韓生義願意陪著她。
韓生義抬腿就要?走,楚酒酒卻攔住了他?,“等一下,生義哥,我先回?家拿點?東西,咱們不能空著手去!”
韓生義:“……”
不就是看一看嗎,怎麼還要?送禮。
楚酒酒回?到家裡,趁楚紹不在,一通亂翻,不經楚紹同意,她從衣櫃裡拿了二十塊錢出來,還把楚紹買回?來的,一雙從沒用過的線手套帶上了,再從立櫃裡搜羅出一包沒開封的點?心,楚酒酒站在堂屋裡想了一會兒,掏出自己的小錢袋,糾結又糾結,最?終還是把裡麵最?大麵值的那張五塊錢拿了出來。
韓生義在一旁看的直挑眉,這個溫秀薇在楚酒酒心裡的分量有多?重,他?算是有概念了。
徐家灣這個村子,坐落在青石河拐彎處的河灘上,大壩工程開始以後,距離青石河近的那些房子,全都被鎮上征用了,為了補償那些受損的村民,鎮上又找人幫忙,在徐家灣的外圍多?建了一排磚瓦民房。
鎮上的這個舉動是為了補償村民,然而村民並沒有享受到這種?福利,倒是徐家灣的大隊部,樂嗬嗬的搬進了新?房子,而原本那些土坷垃堆起來的舊房子,就發配給那些倒黴的村民了。
在大壩工程沒開始的時候,附近幾個村子,徐家灣生產力是倒數第二低的,人口?卻是正?數第二多?的,村裡人人都吃不飽飯,搞得大家一說起徐家灣,第一印象就是自家有個來自徐家灣總是上門借糧打秋風的親戚。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句話有失偏頗,
不適用於?很多?情況,徐家灣就是一個例子,他?們這裡沒有多?少刁民,倒是有一個土皇帝般的大隊長,他?是徐家族長,管理村子不靠民心,靠的是鎮壓和威脅,村裡人對他?敢怒不敢言,隻能看著他?把所有好處都搜羅到自己口?袋裡。
新?房子當做大隊部了,還剩下一兩?間,徐家灣大隊長為了讓自己麵上好看一些,把它們批給了村中的知青。
兩?間房子,一間大的,一間小的,大的裡麵擺了兩?張上下鋪,這是女知青的宿舍,小的那間一邊堆滿了隊部的雜物,另一邊也放了一張上下鋪,這是男知青的宿舍,不過因為徐家灣就一個男知青,所以這兩?張床目前都是他?在用。
從青竹村去往徐家灣有好幾條路,楚酒酒跟韓生義走在最?方便的大路上,二月份不下雨也不下雪,路麵乾乾的,兩?旁的竹子在風中搖曳,發出刷拉拉的聲音,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見?到溫秀薇了,楚酒酒高興的想當場哼一首歌。
韓生義看著她這個開心的模樣,沉默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不會真的想給溫知青送錢吧?”
楚酒酒蹦蹦跳跳的腳步一停,她轉過頭,不明就裡的問?:“不行嗎?”
韓生義:“……”
他?用比較委婉的語氣說道:“你沒見?過她,她也沒見?過你,非親非故的,你突然跑到她麵前,要?給她送錢,這聽?起來……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楚酒酒手裡攥著她的小錢袋,張了張嘴,楚酒酒也意識到這樣做的不妥之?處了,站在原地,楚酒酒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她重新?看向韓生義,一臉的苦惱:“可,她才來到這個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她手裡有沒有錢,要?是沒有的話,我還不給她,那她接下來怎麼生活呀。”
默了默,韓生義問?她:“你是不是跟溫知青早就認識?”
楚酒酒一聽?,頓時機警的放下手臂,“沒有啊,怎麼了,你為什麼這麼問?我。”
韓生義:“……”
你的這個態度,就是我為什麼問?你的原因。
在韓生義麵前,楚酒酒總是想不起來防備他?,真實的情緒流露出去,韓生義又是
一個長了七竅玲瓏心的人,自然會發現她行為裡的異常。楚酒酒也不想跟韓生義說謊,攥了攥手裡的錢袋,楚酒酒模糊的說道:“我就是特彆特彆喜歡溫知青,第一天?看見?她的時候,我就感覺,她跟我失散多?年的家人一樣,就像是……就像是我從沒見?過的外婆,你懂嗎?”
韓生義不懂,“你見?過你外婆,你外婆是張婆子。”
楚酒酒:“……那就是奶奶,總之?她給我的感覺很像我的長輩,很慈祥。”
就算韓生義沒見?過溫秀薇長什麼模樣,但如今的政策即使再喪心病狂,也不能派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過來當知青吧,他?一臉複雜的聽?著楚酒酒說完,然後更加詭異的發現,她好像不是開玩笑。
她的表情十分憧憬,韓生義望著她,他?還沒看見?溫秀薇,但溫秀薇的印象已經在他?心中打了一個折扣。
一個讓楚酒酒變得奇奇怪怪起來的人,肯定自己也是奇奇怪怪的。
……
走過大片的竹林,終於?來到徐家灣的地界,村口?這裡,有個風吹日曬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木頭牌坊,楚酒酒仰頭看了一眼上麵已經模糊的字跡,然後跟韓生義一起往裡麵走去。
誠然,溫秀薇是漂亮,但再漂亮的人,刮起來的風潮也就隻能保持那一陣,現在大家都還新?鮮著,所以附近幾個村子都知道了溫秀薇的名字,可再過上幾天?,過上半個月,就不會再有人提起來了。這也是為什麼沒遇見?楚酒酒的楚紹,也沒在這個時間聽?過溫秀薇大名的原因。
那時候的他?吃飽穿暖都是問?題,每天?除了上工就是上山,哪還有精力去關注彆村新?來的知青呢。
後來在另一個城市相?遇,曾經生活在同一個地方、遭受過差不多?坎坷的經曆,讓他?們倆有了第一個話題,兩?顆受過創傷的心,就這麼漸漸走到了一起。
上一次他?們相?遇相?守是水到渠成的,這一次,有了某人的強勢插入,可能就沒那麼順利了。
畢竟,有“第三者”的關係都是更為複雜的。
……
溫秀薇來到徐家灣的時候,身上就一個小包袱,裡麵有一套換洗的衣服,除此以外,就什
麼都沒有了。彆人帶著棉被,帶著搪瓷盆和搪瓷碗,連搓衣板都要?一起帶過來,就她,輕裝上陣,身上窮的叮當響,除了大伯給的十塊錢,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大伯在她臨行的時候說,以後當了知青,她就有國?家發的補貼了,省著點?花,足夠她生活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會再給溫秀薇更多?的錢,衣食住行,以後她都要?自己解決了。
徐家灣的知青都是一起吃大鍋飯,做飯的人就是那個人人稱讚的羅知青,剛住進來兩?天?,四個女知青的宿舍已經分成了兩?派,一派說說笑笑,另一派,就是溫秀薇自己。
她不會討好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融入進女知青的圈子裡,而且她能感覺到,孫玉芹很不喜歡自己,她正?在帶著另外兩?個知青排擠自己。就比如現在,她們三個熱熱鬨鬨的去做飯了,把她甩下不說,還把幾個人的臟衣服全都扔到了她麵前,笑嘻嘻的讓她去洗乾淨。
在家的時候,溫秀薇習慣了被彆人頤氣指使,本以為到這以後會不一樣,誰知道,還是換湯不換藥。
安靜的看著地上的衣服,過了一會兒,她站起身,端著盆走出宿舍,輕輕抬眼,她看到宿舍對麵走來一個男孩,以及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看見?她,表情有一瞬間的激動,然後,她緊緊的抿起唇,在原地躊躇一會兒,突然邁開步子,跑到了她麵前。
作者有話要說:酒酒已經十歲了,不會再脫口而出叫奶奶了
除非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