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夏是從這姑娘出行的派頭猜測這人未必是繡衣閣最紅的,沒想到一猜即中,還挑起了這對主仆的矛盾,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但隨即一想,這個膿瘡應該早就在,自己不過做了那根挑破膿瘡的針而已,於是馬上原諒了自己。
“姐姐如此天人之姿,若稍加打扮,來年必能摘得花榜頭魁。”
何初夏說完,此姑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那表情仿佛在說“你是在教我怎麼打扮嗎?”
連旁邊的鶯兒都忘了剛剛的委屈,忍不住“噗嗤”一笑,隻要是青樓的紅牌,哪個不是從小被媽媽從琴棋書畫到坐走言笑悉心培養,這穿衣打扮就是頭一件要學的,這若都學不好,連出來見客的資格都沒有。
何初夏看出了主仆的心思,笑道:“穿著自然雅致為最佳,綴玉垂珠,金銀堆砌反而落了俗套。姐姐若相信我,可讓我試試,說不定能讓人耳目一新。”
“你?”姑娘明顯不信。
何初夏不遺餘力地推銷著自己:“姐姐姑且一試,也不吃虧。難道姐姐真想永遠被那鳳姑娘壓一頭?”
姑娘眼珠子轉了轉,覺得這買賣確實於自己利多弊少,隻是不知道眼前這人的目的是什麼?管他呢,反正在自己的地盤上,還怕他不成?
“好吧,你跟我來。”姑娘鬆了口,“你叫什麼名字?”
“寧煜。”
“也是災民?”
“是”
“家裡可還有什麼人?”
何初夏說:“還有一兄長。我們本是去虎兒鎮投奔親戚的,沒想到卻遇上了發大水,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回來。”
姑娘聽了,臉色凝重,聲音竟有些暗啞:“那你兄長呢?”
“兄長在水中泡了太久,一直昏迷,早上才剛剛醒轉。”
兩人正說著話,一穿紅著綠的婦人笑盈盈跑了過來:“玉姑娘回來了……”隨即看到走在她身邊的何初夏,一看一副窮酸像,立刻變了臉,“這人是誰啊?”
“媽媽彆管,這是我請來的客人。”
老鴇細細打量了何初夏一番,看他雖然衣著寒酸,但眉目俊秀,竟有一種賞心悅目的清雅,以為玉姑娘動了養小白臉的心思。
“玉簪啊,你有今天可不容易,千萬——”
“媽媽,不是你想的那樣。”玉簪打斷了她,“我要真有那心思,會當著你的麵帶回來嗎?”
老鴇想想,覺得有理,她知道現在的玉簪還沒有這樣的膽子,於是陪著笑臉又說了幾句好聽話。
玉簪沒理會她,帶著何初夏到了後院,穿過抄手遊廊,眼前又出現了一條雙廊。玉簪停住腳步,往左手邊看了看,十分忿忿的樣子,最後還是往右手邊走了。
何初夏順著玉簪的視線往左邊瞧了瞧,一條雙廊分開了左右兩個院子,左邊的院子樹木蔥蘢,樓台軒昂,比右邊的小院要氣派許多,院門上方三個燙金大字——鳴鳳樓。很明顯,是專為那位花魁鳳姑娘題的。
這就是玉簪意難平的原因,對任何一個有事業心的人來說,這都是無法忍受的事情;明明不相上下的兩個人,工資待遇卻相差這麼多。
玉簪領著何初夏進了她自己的小院,徑直進了閨房,坐到梳妝台前,把頭上的金釵胡亂拔了下來,扔在梳妝台上。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是越看越不甘心啊,她到底比那個鳳錦差哪了?
何初夏拿著兩隻花籃,將整間屋子打量了一番,這間閨房不可謂不華麗,放眼望去,芙蓉帳、水晶簾、寶鏡、玉盤……讓人眼花繚亂。她找了幾案,把其中一隻花籃放上去,另一隻花籃則放在雕花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