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審案的一大絕招就是——打。他堅信一個真理,人都是肉體凡胎,誰都頂不住毒打。蘸著鹽水的皮鞭子抽上去,鐵骨錚錚的漢子都得乖乖開口。
他正愁找不到那個所謂的仙娥,聽人說初夏當眾叫了那個“仙娥”的名字,喜不自勝,總算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最近鄴都到處在抓人,不管和辰錦帝有沒有關係,隻要有人告密,都逃不過牢獄之災。初夏先被押進了牢房,牢房已經人滿為患,在她之前抓來的人個個傷痕累累。有人好心警告她,不管問什麼,都招了吧,可以少挨一些打。
可曹裴要她供出“仙娥”的下落,一來她是真的不知道,她還想找到她,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玉蓮呢!二來,最近的風向她也不是不清楚,堪比文字獄,她若說出那人和她一直要找的玉蓮十分相像,他們找得到找不到玉蓮不好說,連累周嫂他們是肯定。
她隻得一口咬定,自己喊的並非那個“仙娥”,隻是朝著仙娥的方向,喊的卻是另一個人。是自己眼花,認錯了人。
曹裴惱怒,給她上了夾刑。
她看著衙役拿著拶子上來,她的心就開始抖。
初夏的父母都是知識份子,她兒時因為工作關係將她放在外婆家,外婆把她當掌中明珠,極儘嗬護,沒動過她一個手指頭。就算闖了禍,她總能運氣很好地奪過一劫,表姐代為受過。其實後來才知道,那是外婆故意放她一馬而已。五歲上學,外婆不得不將她送回父母身邊,送回去的那天,外婆含著眼淚說:“孩子我替你們帶到這麼大,沒有動過她一根手指頭。我希望往後她有什麼調皮搗蛋的,你們好好教育,但不要用棍棒。”
後來,父母每每氣極,朝她舉起手來的時候,想到外婆的話,又都放了下來。
父母對她要求很嚴苛,初夏不算嬌生慣養,但從小沒受過皮肉之苦。
拶子套上她的手指,冰涼的觸覺,慢慢移到手指根部。她很想表現得英勇無畏一些,從小也是聽著許多革命英雄的故事長大的,她也為他們熱淚盈眶過,想象過如果換成她,一定也可以像那些英雄一樣,咬緊牙關不鬆口。
可她的身體不聽使喚地在顫抖。
她的恐懼被曹裴看在眼裡,他已經勝券在握,一聲令下:“動刑!”
十指連心,以前對她來說隻是個形容詞,是個抽象的概念,怎麼個連心法,沒人說得清楚。可此時,初夏知道了,那是一種生不如死。疼痛從手指瞬間蔓延到全身,像一塊塊肉被撕裂開來。
她咬緊牙關,想不尖叫,可疼痛撬開了她的嘴,她大喊著,撕心裂肺地喊,疼痛卻沒減輕分毫。
無處可安放,怎麼都是痛!
眼淚流下來,又哭又嚎,全無形象。
曹裴抬手,示意衙役住手。
終於停止了,可疼痛並沒有停止。但慢慢會好的,她安慰著自己。
“怎麼樣,招還是不招?”
書上的酷吏,原來長成這個樣子。她淚眼朦朧地望過去,他長得並不可惡,甚至還帶著一臉正氣,他並不覺得自己這樣審案有什麼錯。
她說:“大人要我招什麼?”
“你和那假扮‘仙娥’的女子是什麼關係?”
“我已說了,我並不認識她,是看錯了人群中的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