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隻有哥譚市有著典型的中世紀風格的建築,那些輝煌的拱形頂、小尖頂和頗具威嚴的鐘樓,那些結構精美的城牆和散亂地分布在各處的、迷宮般的矮小房屋。
哥譚市也有花上數百年才能竣工的教堂,高大而又繪滿浮雕的穹頂、狹長優雅的彩色玻璃窗、造價高昂的純手工掛毯和絲綢的織布一應俱全,而就在這些古老建築的周圍,陰暗的小巷和古怪的坍塌物組成的坑洞中常年環繞著血肉和熟食腐爛的氣味——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則被安排在更遠一點的地方了,兩者之間相處融洽,而且向來互不乾擾。
但所有或是輝煌或是宏偉的建築,無論這些建築曾代表的是軍隊還是宗教,都比不上韋恩莊園的安靜、奢華和莊嚴。
尤其是莊嚴。
鐵灰色的城堡還保留著數百年前特殊時代所具有的那種凜冽,仿佛下一秒就會有身著盔甲的騎士從城堡中衝向敵人。
它所具有的那種氣勢在哥譚是其他任何建築都無可比擬的:世俗的驕傲,嚴苛的律己,還有不一定正確的正義。
或許韋恩正如這座宅邸一樣,直截了當地承認自己的錯誤和冷酷。
但也從未試圖改變這些。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家做客,提姆。”羅拉說,“我帶了一份禮物給你,是要在派對上當著所有人的麵交給你,還是現在就給你比較好?”
“你送了我什麼?”提姆猜測道,“槍支?炸.藥?還是手機或者筆記本電腦?我收到的禮物太多,很少會當眾拆開,但既然你是我親自出門接回來的,你如果當眾送我東西,我肯定得拆開看看才行。”
“是咖啡豆。布魯斯說你很愛喝咖啡,我搜集了我能搜集到的所有咖啡豆給你。”羅拉回答,“抱歉,我不是很懂能送你什麼,如果你是個女孩子,我就送你首飾了。”
“我很喜歡你的禮物。”提姆笑了,他笑起來比一本正經的時候活潑得多。
他和羅拉一起走進了派對。
客廳裡坐著的果然都是提姆的同齡小夥伴,而且他們給羅拉的觀感還很不錯,沒有人表現得特彆失禮,男孩們都是小紳士,女孩們也都是小淑女,他們對羅拉的到來表示了歡迎,雖然有一兩個同樣也對羅拉展示出了警惕和敵意。
沒想到提姆還挺受歡迎的。
“穿白色公主裙的那個小女孩喜歡你,戴粉色寶石的那個小女孩不喜歡你,但是她討厭白色公主裙,所以她也會努力爭搶你的注意力,”羅拉悄悄對提姆說,“還有最靠右邊的那個小姐姐,有亞洲混血的那個——她從頭到尾都隻顧著和她周圍的人說話,根本就不看你,我打賭她是最喜歡你的人。”
“……你觀察得可真仔細。”
“我沒有觀察,這都是擺在他們的動作和表情裡的。”羅拉說,“他們的表情和行為管理比多數同齡人都要更好,但是遠遠比不上布魯斯——你知道我花了多長時間琢磨他嗎?”
她在哥譚基本上沒乾過彆的事了。
“你有什麼發現?”提姆的心跳快了起來,他儘量表現得若無其事,他一向對自己的演技很有自信,但羅拉——她確實太擅長解讀他人了。
羅拉抿著唇笑起來:“我的發現不比你對他的了解更多。”
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提姆的頭腦。
——她知道了。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現在提姆有點理解當他直麵布魯斯,勇敢地告訴對方,他知道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時對方的心情了。
“為什麼告訴我?”
“因為你是主動找上門的,不是被他撿回家的。”羅拉說,“在一段關係裡……在任何關係裡,某一方有沒有選擇權是很重要的。”
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失落起來。
提姆讀不懂這種失落。
他也沒時間去讀懂這種失落了,他在學校裡最好的朋友正在朝他微笑和招手,他手邊帶著他的妹妹,那個被羅拉蓋章“最喜歡他”的女孩兒,她正專心致誌地看著她的哥哥,好像他們兄妹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就見過麵了似的。
提姆匆匆和羅拉告彆,然後走了過去。
這場派對是以提姆的名義發出的邀請,但真正的主角不是提姆,而是布魯斯·韋恩,以及受到邀請的小孩子們的父親和母親。
當然,這種形式的派對也不會把氛圍搞得太過商業和形式化,相比於小孩子們的花枝招展,成年人們的穿著都還算得上家常和舒適。
他們圍坐在沙發周圍,手裡端著酒杯,輕鬆地和身邊的人談笑。
——看起來也太累了,羅拉想。
她又回頭看了一眼提姆。
——這個更累。
她悄悄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拎起裙角,借著沙發和一些古董裝飾的影子消失在客廳裡。
布魯斯若有若無地朝她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