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淩回到昭華聖殿就宣布閉關了, 等出關之日,剛好是大年初一。
各大仙門均派出弟子前來昭華聖殿拜年送禮,時隔三個月再見郝英俊, 那個昔日總是嬉皮笑臉的少年變得沉穩安靜了。
他規規矩矩的朝大殿上主位的白子默行了一個禮,這個禮看不出任何敷衍,中規中矩, 就和之前一樣。
連純陽長老都忍不住感歎郝英俊的心性,畢竟白子默也算間接害死了他的姑母和父親, 郝英俊沒宣布驚虹門和昭華聖殿一刀兩斷就算不錯的了, 居然還能跑來拜年送禮。
事後純陽長老和花淩找到郝英俊,郝英俊先是行禮,然後才說道:“我爹多行不義, 咎由自取,雖說是為了我姑母報仇, 但終究是白白害了數千無辜人的性命,他的死我不該埋怨白掌門, 但是我姑母……我不會原諒他的。”
花淩看著郝英俊眉心印花,那是史仙的標記。
史仙的任命並非自己努力就行, 而是天道選擇的,手持山河筆, 方有資格撰寫六界史記。
郝英俊走後,蒼月嶺的南宮濤到了。讓花淩匪夷所思的是,本該白林晚追著南宮濤,結果不知為何倆人身份對調, 改為南宮濤追著白林晚, 而白林晚到處躲著了。
在給白子默獻完禮之後, 南宮濤緊追白林晚不放, 最後將人拖到角落裡,冷聲逼問道:“你那天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白林晚表情淡淡的, “我隨便一說罷了。”
南宮濤眼帶狠色:“我警告你,彆對花淩動歪心思,否則我對你不客氣,聽明白了麼?”
白林晚無意間轉頭,剛好看見一個人影,他惡劣的笑道:“你的心上人要被彆人搶走嘍!”
南宮濤一愣之下回頭,頓時急了:“蕭燼!”
純陽長老正焦頭爛額,結果剛好撞上火燒眉毛的蕭燼,倆人相視一眼,蕭燼行了個不鹹不淡的禮就要走,純陽長老一把將人拽回來:“乾什麼去?染塵長老病著呢,彆去聽雪閣打擾他。”
蕭燼本就不太好的臉色更加難看:“病了?”
“對啊。”純陽長老說,“醫修都是病秧子,今天頭疼明天發燒的太正常了,你可彆去瞎摻和,讓他好好歇著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蕭燼不放心,還是想去看看。
至於純陽長老,他心裡可亂得很。
困擾他足足三個月的問題在今日似乎得到了答案,南宮濤對花淩的心思隻要不是瞎子,誰都能看出來。而花淩性格內斂,自然不會回應的太明顯。南宮濤和他兩情相悅,卻無奈天命所歸不得不跟白林晚結親,花淩心碎之下毅然決然的去修無情道。
通了通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純陽長老興奮的直拍腦袋,越發替花淩不值,那個南宮濤妻妾成群,就是個看見美人走不動道的爛黃瓜,怎麼配得上花淩呢?
花淩也遠不該陪這種爛貨騙去真心,應該及時折損才對!
純陽長老想勸花淩放過自己,但又覺得僅憑一人之力有些困難,便把心思遞給了蕭燼,裝模作樣的說道:“依我所見,蕭公子很關心染塵。”
蕭燼點頭。
“既然如此,你也不忍心看見染塵為情所困吧?”
蕭燼不知道他要說什麼,難道花淩居然把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訴純陽長老了?
“我想請你幫忙勸勸他,怎麼說呢,南宮濤既然已經和白林晚天命所歸了,他就彆去摻和了,到最後苦的還是自己,對吧?”
蕭燼有點聽不懂了。
怎麼說呢,就是花淩自己說他喜歡南宮濤是一回事,彆人說他們倆有一腿就是另一回事了。前者可以當做花淩故意氣他,那後者……所謂群眾的眼光是雪亮的,空穴來風必有其因,若二人清清白白,彆人又怎會說三道四?
蕭燼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默默跟著純陽長老到聽雪閣,花淩正披著鬥篷坐在書案後研習醫書。
蕭燼本以為他看見自己會麵露厭惡,沒想到花淩隻是淡淡掃視他一眼,然後就落去了彆處,神色淡漠,波瀾不驚。
這種反應讓蕭燼猝不及防,腦海中不知為何閃過一個念頭——沒有喜怒哀樂的木偶。
不會哭,不會笑,不會發怒,更不會懟人。
蕭燼目瞪口呆的看著花淩有條有序的和純陽長老對話,並起身去煮茶,還給他倒了一杯。
看著手中的茶葉水,蕭燼卻喝不下了。
他覺得怪怪的。
僅僅三個月未見,感覺花淩和他之間生疏了許多?
“趨吉避凶的。”純陽長老遞給花淩一塊玉,花淩欣然接過,道,“多謝長老。”
純陽長老拐彎抹角的說了一大堆,因為有事兒不得不先走,臨走前還像模像樣的給蕭燼遞了個眼神。
後者心不在焉,壓根兒就沒接住。
花淩端走蕭燼麵前的茶杯,又給他換了杯新的,道:“有話直說。”
蕭燼卻不知該怎麼開口了。
花淩見狀如此,神色幽幽道:“關於南宮濤……”
蕭燼的耳朵刺溜一下立起來。
“我騙你的。”花淩淡淡道,“我和他沒什麼,對他更沒意思,之所以要破壞他和白林晚的婚禮,純粹是看白林晚不順眼。我覺得白林晚心術不正,前世為了報複我可以虐殺夏玉,今生若瘋狂起來,什麼事做不出來?南宮濤是我朋友,我不想他和蛇蠍心腸的白林晚在一起。”
蕭燼聽到這話,心裡卻沒有感到多高興,反而越發堵得慌,沉甸甸的發悶:“為何,現在告訴我實話?”
花淩隻道:“說清楚,對誰都好。”
蕭燼終於覺得不對勁了,按照正常操作,此時的花淩不該冷嗖嗖的說“省得你沒完沒了”嗎?
花淩語氣輕柔:“極好的碧螺春,請用。”
蕭燼的心尖兒跟著顫了一下,他端起茶抿了口,味同嚼蠟:“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客氣?”
花淩不為所動道:“有嗎?”
蕭燼目不轉睛的盯著他,花淩隨之垂下眸子,道:“你我前世有諸多糾葛,今生卻無仇無怨,更沒有什麼關係,我為何要對你熱情?”
蕭燼受不了他這種油鹽不進的態度,伸手鉗住花淩的手腕,明明心裡七上八下的,可麵上卻不動如山:“你到底想乾什麼!”
花淩反倒覺得蕭燼像個神經病:“是你想乾什麼?鬆開!”
“沒有什麼關係?”蕭燼冷森森的說,“染塵長老好記性,你是忘了天道指婚吧?”
“我若不願,誰能逼我?”花淩用力甩開了蕭燼,“逆天而為又不是第一回了。”
蕭燼被懟的啞口無言,他看花淩麵無表情的整理那些醫書,也不知是心痛還是心煩。他也懶得去深究自己的情緒,起身走過去,正要說話,突然見花淩捂著唇劇烈咳嗽,蕭燼這才恍然想起這人尚在病中,也不敢跟他抬杠了,忙倒杯水遞過去。
蕭燼一邊拍打脊背幫他順氣,一邊自我反省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沒忍住,口不擇言。”
蕭燼有些生澀的張開嘴,無比真摯的說道:“對不起。”
花淩怔鄂。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蕭燼第一次對他道歉。
堂堂魔尊也會做錯,也會說對不起嗎?
蕭燼沒想到花淩一咳起來就收不住,隻見他臉色青白,鬢角冒汗,一手捂住嘴,一手按住心臟的位置,隨著嗆咳,蕭燼竟看見有殷紅的血絲從他指縫間溢出來。
蕭燼震驚失色:“你怎麼了,哪裡疼?”
花淩想推開他,蕭燼沒理,直接將人抱到床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把花淩刺激成這樣。就見他臉色白的嚇人,很明顯是在忍痛,捂著心臟的位置在床上瑟瑟發抖。
蕭燼膽戰心驚,也不敢耽誤,趕緊用靈符去召李二寶。
花淩急喘口氣,壓著嗓音說道:“你出去。”
這種時候蕭燼怎麼可能撇下花淩不管,他上前一步,花淩卻渾身戰栗,好像疼的更厲害了。
就在蕭燼感覺到某種怪異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喧鬨,居然是李二寶和南宮濤一起跑來了。
李二寶收到靈符後自然是不敢耽誤,以最快的速度過來接手了花淩。南宮濤知道李二寶是醫修,當然不會阻攔,但他對屋裡的蕭燼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他健步走過去,直接把發蒙的蕭燼拽到院子,冷聲質問:“你對他做了什麼?”
蕭燼緩過神來,回以冷眼:“和你有關係嗎?”
“在新秀試煉的時候你就傷了他,現在又幾次三番的糾纏他,你到底想乾什麼?”男人在某種方麵的直覺是很準的,比如現在,南宮濤好像突然明白了蕭燼和花淩之間的關係。
花淩好端端的修無情道,和蕭燼貌合神離的關係,倆人看著似乎很親密,卻也很陌生,尤其是花淩對蕭燼的抗拒和隱隱的敵意,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當然南宮濤也懶得弄清楚,他指著蕭燼的鼻子說道:“我警告你離花淩遠點!”
蕭燼正要回懟,卻被南宮濤的下一句話直接噎了回去。
“你到底要刺傷他幾次才滿意!?”
蕭燼愣住了,眼睜睜看著南宮濤開門進屋,而他獨自一人站在狂風暴雪的院子裡,好像化成了一座冰雕,久久反應不過來。
前世在花淩死後,南宮濤親上十方神宮,指著魔尊的鼻子罵了整整三個時辰。最後,嗓子充血、狀若瘋癲的他嘶聲力竭的喊了句:“花淩一生從未辜負過你,而你反複刺傷他,把他刺的血肉模糊遍體鱗傷!如今他終於死了,你滿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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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世青蓮!?”李二寶滿臉錯愕,反複去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才敢開口問,“染塵長老,真的是淨世青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