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涼知道,自己又在做夢了。
夢裡,是兩排高大的書架,木架發黑發黴,架子上的書亦是破破爛爛,發出陳舊的氣味,卻穩穩地填滿著書架上的每一處縫隙。
夢裡的蘇涼拖著把沾血的鏟子,緩慢地走過在書架間的過道,衣服上還沾著泥土,以及殺怪時濺到的黏液。
她很累。她剛剛才和一群怪物大乾了一架,身心俱疲。望著那兩排沉默立著的大書架,卻無端感到安心。
“涼姐!”遠遠地,她聽到誰在叫她。三三兩兩的聲音飄過來,“你沒事吧?”
“報告小隊長!那邊的文字蝗蟲也被打死了!”
“涼涼過來,我給你包紮!”
蘇涼聽見自己應了一聲,拋下鏟子,快步走了過去,腳下忽然劇烈地搖晃起來,地麵裂開一條大縫,仿佛來自深淵的巨口,直直朝她吞來——
蘇涼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綠色的天花板,繪著看不懂的幾何花紋,花紋間透出瑩瑩的光芒。
伴隨著她的蘇醒,她的光腦也一下亮了起來,提示音嗶嗶響個不停。
【嗶嗶——您有一條新私信——嗶嗶——】
蘇涼被那聲音吵得皺眉,翻身坐起來,對著光腦伸出手指,試探性地戳了戳。
雖然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幾個小時了,但她對這種過於……過於高科技的東西,還是用不太順手。反複戳了好幾下,才成功讓這東西閉了嘴。
她總算是打開了私信界麵。
【蘇涼,我最後再說一遍。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可以既往不咎,前提是你趕緊給我過來完成登記!如果你再惡意拖延,我不僅會上報取消你的臨時戶口,還會以詐騙罪起訴你!請你好好想清楚!】
私信的落款是“安戈”。蘇涼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這是她的帶隊教練。
不,嚴格來說,這是她現在身體的帶隊教練。
蘇涼也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一天前的她還身在藍星,守護著巨災之下的圖書館,結果一次地震後,她就來到了這裡——根據光腦顯示的信息,她的姓名還是“蘇涼”,身份卻變成了“言靈直播戰長尾星一號隊隊員”。
她成為了另一個人。一個外表年齡比她本身稍小的……外星人。
儘管那人和自己有著相似的麵容,相同的名字,但蘇涼知道,自己並不是她。
蘇涼看過。像這種情形,應該叫“魂穿”。問題是,她的情況和裡寫的還不太一樣——她雖然也接收了原主的記憶,但接收到的隻有部分。這導致蘇涼對原主的狀況一知半解,連帶著對這個星際世界的規則,也還摸不太清楚。
不管怎樣,起碼現在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原主是來參加一個叫“言靈直播戰”的比賽的,這個賽事十分重要。而她再不去完成參賽登記,就會變成黑戶。
嘖,聽著就很麻煩。
蘇涼揉揉額角,還是癱在原處沒動彈。
她目光轉向旁邊,隻見房間的中央正亮著兩麵電子投影屏幕。
一麵投影屏是她昨天穿過來時就存在的,上麵是不住滾動的電子資料,都是關於“言靈直播戰”的。
另一麵則是蘇涼穿過來後,自己笨手笨腳鼓搗出來的。上麵內容淩亂,排列著許多牛頭不對馬嘴的信息,還有大片問號——
這都是蘇涼自己查出的信息。
在搞清自己狀況的第一時間,她就試圖用這個世界的網絡去查詢關於藍星和華國的一切,鼓搗了半個晚上,直到累到睡去。
然而一無所獲。
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因為她光腦自帶的萬能語言翻譯係統裡,是內置有藍星語言的,蘇涼檢查原主的生活痕跡,發現她日常使用的也是和簡中相似的文字,發音也差不離。
既然有藍星語言存在,那不可能不存在藍星。
但事實就是,蘇涼什麼都搜不到。沒有藍星,沒有華國,沒有任何相關的曆史。那些藍星語言的發源地都成了未知。
她不知道藍星是否還存在,也不知道她的故鄉是否已挺過那場災難——她的圖書館、她的隊友、那些她豁命去守護的文字……他們被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蘇涼迫切想知道他們的結局,卻什麼都觸摸不到。
這感覺真是糟透了……
蘇涼歎了口氣,又抬起手指戳戳戳,嘗試了幾次,終於順利收起了這麵投影。她轉向了另一麵,又開始不熟練地戳。
一麵戳,她的視線一麵在投影屏上遊移——這是她在長期的文字守衛戰中養成的條件反射,隻要一看到成片的文字,立刻會開始不自覺地速讀,並強製記憶。
正好一段新文字滾動出現在了屏幕上,蘇涼匆匆一掃,視線忽然凝住。
“第四十六期直播戰0072號選手……所持言靈類彆,華夏古詩詞……”
蘇涼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手指在這行字上點了點,試圖以此為關鍵詞進行進一步搜索。一個彈窗卻跳出來:
【抱歉,您缺少相關查閱權限。若您已登記為言靈直播戰選手,可在輸入選手碼後進行查詢。】
……選手碼?登記?
行吧。
繞來繞去,看來還是繞不開這個事。
蘇涼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又抬頭飛快地通讀了一遍電子屏上的內容。
旋即關掉電子投影,離開了房間。